第十八章 离别,为了相聚

庭院里,季尘坐于石凳之上,此刻眼中清明,没了之前的魔意。

不过身上血迹,与脸上稍显的冷厉,依旧未除。

身边则是黑剑,不过此刻剑身一半都布满锈迹,灵智似乎都有损伤,不复之前。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看您想说什么。”

“怎么现在用您了,之前你可不是这般的。”老者微微打趣到。

知道沁墨无碍后,季尘此刻神智清醒,也是有些尴尬。

不仅是因为这老者是自己师公,更是因为他竟是沁墨的爷爷。

且好似,已经跟随他和沁墨有一段时间了,若只是在山巅之时才来,那还好。

但若是早已有很长时间了的话,那他与沁墨亲密嬉戏,岂不是一直在人家爷爷眼皮子底下?

似是看到了季尘眼里的埋怨,他哈哈笑了起来。

“怎么,想当我孙女婿?”

季尘脸色再也绷不住了,脸上尴尬之色难掩,不由得挠了挠头。

这话从沁墨爷爷嘴里说出来,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而且,他现在算是知道自己家先生那性子,是随谁了。

这绝对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经自己这位师祖一闹,自己倒是没了先前的心境,不由得神色探寻得,看着这位老爷子。

“这才对嘛,别活的跟要修仙似的,累!之前你在伯庸那里,我就差点把你提出来。

好在之后出镇后,还算不错,有点人气了。所以现在,就别板着个脸了嘛。”

季尘大概是知道,伯庸便是自己家先生。

他倒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家先生的名字,之前他从未问过。

也没听人说过,而他更加感兴趣的则是,为何感觉所有人都很了解他,可他却什么人都不认识呢?

看着季尘一脸疑惑,老爷子则是轻笑。

“其实自你踏入檀镇时起,我们便有察觉。

伯庸收你为第子,我们也是知道的。你应当知道自己,于常人有所不同吧?”

说罢,老爷子看了看季尘。季尘当然是知道这个的,所以点了点头。

见此,老爷子继续道。“檀镇其实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而伯庸一直待在檀镇,也是这个原因。

至于有何特殊,现在却是不能告诉你。况且伯庸不让你对他冠以师称,也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所以,还是来谈你吧。你身具天道气息,若是寻常时,除非境界脱俗,不然也是难以察觉你的不同。

不过又因檀镇的存在,使得我们可以探查到这些,因此,伯庸这才收你为徒。”

“那师公可否知道我的身世?”令季尘惊讶的是,他竟缓缓摇了摇头。

“你的身世,我虽有些猜测,却也不敢确定。

自你出现时,我便查阅古籍,终于在千年前儒门开创者,也就是我等祖师,道祖大弟子的一本手札上寻到了一些线索。

手札上记载,大道无情却孕有昊天。昊天俯瞰人间,是为仙,仙者治世,掌控众生生死。

而人,也只是众生之一。

几千年前人族式微,妖魔当道,人族只是血食。

而昊天,不喜妖性贪婪,魔性嗜血,反而喜欢人性善良团结。

因而将人间气运划给了人族,使得人族渐渐壮大。

不过,人族经过无数年繁衍后,世间繁荣,人性中的丑恶,也开始显现。反而比之妖魔,更加丑陋。

因此,昊天大怒,降使者灭世。而那使者,便可能是传说中的道祖。

可道祖降临人间,反被人性吸引。不错,人性丑恶,可也有真善之美。

道祖于人间游历,体悟红尘之时,更是诞生了人之七情六欲。于是道祖最终背叛了昊天,违背了昊天意志。

反而帮助太祖建立大夏,开创修道之路。

而道祖最终也受昊天惩罚,永堕于轮回之中...”

季尘敬仰道祖风采,可却依旧没能明白这些于自己身世有什么关系,只能是有些疑惑的看着师公。

而师祖也是继续开口道“道祖诞生于昊天意志,可却拥有了人的七情六欲,这几乎可以说是有背天道。

所以我们推测,昊天便降下了第二位使者,一探究竟。而你可能便那第二位使者...”

季尘沉默良久,提出了一些解释不通的地方“第一,昊天诞于天道,手持众生,万物于她眼中不过蝼蚁。

哪怕昊天后来厌恶人族,那散去人族气运便是,又何必派遣使者行灭世之举?

第二,我若是第二位使者,按照您之前所说,那我应当没有人的七情六欲,可现在...”季尘重新看向自家师公。

“唉,你所说的,我也有想过,先不说先祖手札,多半记载的也只是其猜测,就连你是第二位使者也只是我的猜测。

正如你所说,昊天手持众生,又岂是我等可以测度。”

季尘无言,原来说了半天都只是猜测。

“不过,不论你究竟是何身世,你都想要保护沁墨不是吗?可要保护沁墨,凭你的实力可是不够。”

季尘对于之前所有话,都可以不在意,但这一句却听进了心里。

“去剑庭吧,儒门不适合你,切勿浪费了你的剑道天赋。”

“之前未替你俩解围,也是因为你随了你师傅的性子,随遇而安,没些个上进心。

不经历这些你是决计要浪费了这天赋的,所以我与你师伯,都未出手,只是想激一激你...至于为何让你照顾沁墨,则是我的私心。

我不愿她知道她父母的事,不过...我终究不能太过自私,让她一直蒙在鼓。

以后的路,还是让她自己选择吧。”

当老爷子说完这些的时候,突然眸光落在了他身上。

季尘顿时感觉虚空都被凝固,自己犹如被神魔注视。他虽有些疑惑,不过却并不害怕。

“我知道你与沁墨感情,不过她如今是我唯一牵挂,所以我绝不愿她受到一丝委屈。

因此,你若负她,别怪我清理门户!”

这声音,犹如在季尘耳边炸响,使得他神魂震动,不过季尘却是强忍不适,郑重的开口道。

“我季尘在此立誓,绝不辜负沁墨,绝不再让沁墨受一丝一毫伤害,如有违背,愿永堕轮回,不得超生!”

听见季尘发了如此毒誓,他眼神不再凌厉,满意的看着季尘。

“再去看一看沁墨吧,我要带她走了,等你有实力保护她时,再来找她吧。”

听此,季尘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吐出一口浊气。

“我会快速达到那要求的!”

“嗯。”师公没有反驳,他天赋绝佳,此刻也是能够修道了,再加剑道天赋异禀有资格说这话了。

然而季尘走后,布衣候来到院中。

“师尊,你为何不告诉他,他可能是道祖传人?毕竟那剑是道祖佩剑。”

听这话,师公白了他一眼说道。

“怎么说?先不说究竟是不是,若是是的话,要告诉他,他其实不知高了我这师公多少辈,是我师祖?!”

这话明显让那布衣候始料未及。

“额...”略显尴尬,好像是这个道理。

说了还不如不说,让他自己去找答案,岂不是更好?

“那您为何让他去剑庭,我止戈院又不是不能教他剑道?”

师公抬头,望了眼墨州的方向,叹了一声。

“我们欠他师傅的,还要再欠他的吗?”

布衣侯沉默不语,最后长叹一声。

“这样也好...不过,师尊,他之前头顶血纹,和眼里的猩红,恐怕是...”

没等他说完,师公抬手制止了他。

“魔是失心人,何必多究?”

“那夫诸呢?哪怕此刻灾祸不显,也是灾兽啊!”

师公似是有些愠怒,看着这个脑袋里只有大夏子民的大弟子,怒道。

“她也算是救了我孙女,你侄女,你去杀吧!让我也看看,你是怎么下的去手的!

你是不是这些带兵带傻了?自己的情债还完了吗?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没事赶紧一边去!哪凉快哪待着!”

堂堂布衣候,杀得西冥,丢盔弃甲的西凉驻军大将军,此刻被自己家的师尊,骂的狗血淋头。

关键是还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是灰溜溜得,离开了自己家院子。

待所有人都走后,师公却是独自仰头眺望天际。

“好大的局啊,还要再死多少人?执棋的又是谁呢?

神明复苏,乱世将至,我们也顶不了多久了,小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希望你真的可以助大夏度过此劫...”

房中,沁墨依旧躺在床上昏迷。季尘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你哪里聪明,明明傻的要死。”

他将她发髻扶顺,握住了她的柔荑。语气上的埋怨,盖不住眸间的不舍。

“我要走了,不过,我很快便会去找你,很快...”

季尘走了,没有再留恋,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很快就能有保护她的实力。

“师伯,我走了。”季尘来与师伯告别。

“嗯,走吧。对了,记住,我和你师公都是不会给你提供帮助的,强者需要独立成长。”

师伯坐在院落里,正品着茶。不过看他囫囵吞枣的架势,怕是没能品出味道。

“好的,师伯,我知道了。”季尘随口应下,没在意这话,因为他本就没有靠长辈的意思。

西平城,季尘望向那巍峨城门,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上次他来时,是与沁墨小心翼翼。

而如今离开,却是白鹿伴侧。

没错,白鹿未死,那时找到她时已在血泊之中,不过好在一息尚存。也算是没让季尘愧疚终生。

“如今,只剩你与我一道了。”

白鹿似是察觉到季尘心情有些低落,歪着头轻蹭了一下他的面颊,口中微微低鸣似是安慰。

“好啦,我会很快就会,把你的小女主人接回来的,放心吧。”

季尘拨弄了一下的那蹭过来的额头,轻笑道。

周遭路人指指点点,都是稀奇这白鹿。不过,同样也好奇,这身上背着两柄长剑,面容俊秀的少年。

季尘骑在白鹿身上悠哉哉的走在路上。

武道境界到了沸血小成,再加上气穴已通。

此番西行倒还是赚了,虽然黑剑似是有所损伤,不能动用,可他也知足了。

之前总是下意识的认为这黑剑本就是自己的,倒是因此忘记问师公这剑的来历了。

就像你不会问别人自己的手,为什么长在自己身上一样,不过下次再问也是一样。

此刻京城...

“爷爷我要吃糖葫芦!”

“哈哈哈,好好好,给你买。”

吃着糖葫芦,她小脸上又有了一抹担忧。

“爷爷,季尘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爷爷什么时候骗过沁墨了?怎么我家沁墨,有了心上人就不要爷爷了?”

沁墨红着脸,跳起来,拔了把他的雪白长胡子。

“啊呦,再拔,爷爷的胡子可就没了,以后想抓都抓不着了。”

“哼!就拔,就拔,谁让爷爷笑话我!”

“好了好了,爷爷不笑话了,不笑话了。”

忽然,一人出现在她面前,是位算命的。

穿着破烂,手里拿着一把黄布旗子,上面写着。

“遗天策,算千秋”

口里一嘴烟黄横牙,脸上褶子都可以夹死蚊子。

此刻却笑的像是菊花,直盯着沁墨手里剩下的两颗糖葫芦。

“小姑娘,算不算命?什么都可以算哦,算的可准了,只要两颗糖葫芦。”

沁墨被突然出现的这人,吓退一步,可听他说算的准,又有些心动。

不过她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却是有些犹豫,忽然她大眼咕噜一转,快速将剩下的两个糖葫芦,吃掉一颗,嘴里咕哝不清的说道。

“嘻嘻嘻,只剩一颗了,还能算吗?”

那算命的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楞了下神,随即笑道。

“可以,当然可以,你想算什么?”

“我想算一算,我以后都可以见到季尘吗?”

“让我算一算昂。”

那算命的,假意闭上了眼,嘴里念念有词,说些什么也听不真切,不过大底都是陈词滥调罢了。

忽然他双眼一睁,笑吟吟的看着沁墨说道。

“你们有缘啊,你以后可以天天看见他!”

“嘻嘻,给,虽然我知道你们都是骗人的,不过我很高兴呢。”

她有些不舍,可还是将最后一颗递给了那算命的。

“沁墨,楞什么神啊,走了。”

“来了,来了。”

那算命的,拿着那颗糖葫芦,立在原地,看着远去的沁墨,脸上有些莫测。

“缘是缘,分是分,有缘却无分啊...红尘路,凡世仙,万般皆是缘。案香牍,刀剑负,冷暖皆不顾。”

他自语之声缥缈,人群之中却是已然无踪。

“咦,对了爷爷,我爹和我娘呢?”

那挽住沁墨的手微微一僵...

也许命运的轨迹自此偏移...

西平城郊区...

“喂,兄弟,你这白鹿好生神俊,可比我们的这些凡马威风多了。

你看有没有割爱的意思,多少钱我都照付。”

季尘坐在那,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

“没有。”

“别嘛,兄台,我看你也是准备进京的,大家同路交个朋友多个照应嘛。”

“你怎么知道我要进京?”季尘转头看了看身旁骑马的少年,说是少年,长得却是有些老成。

西凉人的络腮胡,在他不过十八左右的脸上,早早的安了家。眉目倒是不丑,浓浓得像是刷上去的一般。

西凉特有的微黑肤色,配着一双虎目,路见不平一声吼,说的大抵上就是他了。

不过可惜的是,他那一股子贼头鼠脑的气质,把先前的形象毁的一干二净。

“嘿嘿,咱武艺不行,可眼力劲还是有的。

且不说这方向是朝着京都的,再者三月后,便是剑庭每三年一度的收徒大典。

天下练剑的,那个不想入得剑庭?所以路上背着剑的,大体都是想入剑庭的,最不济也是想去凑合热闹,长长见识。

更何况我观兄弟,器宇不凡,周身剑气环绕,当是人中龙凤,所以自然是想去参加剑庭收徒大典的。”

季尘开始还听的煞有其事,可最后则是满脸黑线。

“你才周身环绕剑气呢!”

“额...”这人也是没想到自己拍了个马蹄子,闹了个尴尬。

“兄弟,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在夸你剑道有成。”

季尘没理他,拿出那本《修道真解》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那人一看季尘拿着本烂大街的货色在那研读,却也没啥鄙夷的念头,反而是暗道机会来了。

“兄弟,我跟你说,你看的这都是烂大街的修道功法,里面都太过浅薄,更多的是在阐述修道,而非教人修道。”

“我就是在看它阐述修道的那些。”

“额...”那人又是面色一僵。

两人在这路上,结伴而行。说是结伴而行,其实是那人一直在跟着季尘。

一直找着法子,问季尘怎么抓的这白鹿。

而白鹿本温驯的性子,也是被这人烦的不行,所以鹿角一歪,将他别下了马,摔了个屁股蹲。

可那人又马上屁颠颠的,爬上了马,对白鹿更加垂涎。

时不时看白鹿一眼,看的季尘都是心里发寒,还以为有啥嗜好。

不过季尘到是也没赶他,两人同行,总好过一人独行,路上也能解解闷不是。

天色渐晚,立了冬的傍晚,还是冷的很的,季尘也是从包袱里拿了件袍子披上。

虽说,沸血境就是正月最冷的节气,脱光在外待上一晚都冻不死。

可也没说,感觉不到冷啊。所以季尘,还是实实在在的穿了一件。

捡了一些干柴,用火折子升了火,倚着白鹿坐在火旁开始烤起了干粮。

而那人正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可看季尘披了袍子,升了火,烤的干粮都香了起来,则是傻了眼。

自己这边,除了带了点干粮,包袱里便全是银票,哪里见过季尘这种常年在外漂泊的人。

“额...那个兄弟,准备的挺全活啊,你看咱俩都是一个人,也没个伴,所以我来陪陪你,凑合伴。”

那人嘴里语气满是为季尘着想,可坐下去的速度,那叫一个顺溜。

只留下他的那匹棕马,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无良主人。

“兄弟,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林龙凤。”

季尘本来也没在意他坐过来,自顾自的烤着干粮。

可听了他自介叫“林龙凤”也是嘴角一抽。

“你也别笑话我,这名字是爹妈起的,我也没辙,我爸说,这是希望我能成为人中龙凤,所以特地起的名字。

为了改这破名字,我可是挨了不少揍,可我爸就是不同意。

关键是,他还每次都得意洋洋向他那些战友炫耀自己起的名字,闹得我在同辈都抬不起头来。”

季尘还没说什么,林龙凤自己倒是愤懑起来,控诉起自己老爹的罪行。

季尘强忍着没笑,保持着高冷的范,淡淡回了句。

“季尘。”

“季尘兄,我跟你说...”林龙凤又数落起了自家老爹的种种罪行,那委屈的样子,那忿忿的表情。

若不是他动作麻利的穿起干粮,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季尘差点就信了。

两者都为少年,最是容易亲近,聊了一会便熟络起来。

林龙凤,父亲恰巧是季尘师伯布衣侯,手下一位将军,职务应当不低。

母亲则是凉城一位富家女,也算名门。

次此去京城,也是去参加剑庭收徒大典,只不过不是自愿。

而是他那父亲,拿着皮鞭给赶出了家门,就给了一匹马,连点盘缠都没给。

美名曰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可林龙凤却是知道自家老爹肚子里,有多少墨汁,这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了背了下来,就等这时朝他炫耀。

所以他估计,自家老爹就是不舍的那些盘缠。

幸亏他有个富家女的母亲,偷偷给他塞了一包袱的银票。

不然,他此刻怕是得饿着肚子。

季尘也是感叹他那奇葩老爹,抿了抿嘴,想了一下自家先生,还是没再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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