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人挤到优雅女孩,人家当然不乐意,龙小鹰连忙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说你,是说他们。”夏红叶朝前一呶嘴。
“哈哈哈……”随着一阵调笑声,几束强烈的手电筒光照过来。就像被舞台聚光灯照着,刺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没见过帅哥和美女在一起吗?龙小鹰心想,从小到大还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强烈光柱晃开时,龙小鹰大吃一惊,李向东说的海魂衫大块头鬼魂般出现了!
“昆明阿妹今朝到阿拉车箱白相相,大白兔奶糖请侬切个爽!”大块头海魂衫爆发的哄笑声,引来七八支手电筒忽地刺破暗夜。
夏红叶猝不及防被光网捕获,浓密睫毛在强光中簌簌震颤,恍若暴雨摧折的凤尾蝶。“下作胚!”夏红叶的叱骂裹着苏州腔的尾韵,清脆声音像碎玉溅落水泥台。
寄托希望的“闪光链环”被欺负,龙小鹰指节攥得发白,喉间滚出低沉的虎啸,“对面的小混混听好——我警告你们,不要随意挑衅,我们的忍耐是有限的。”
“哪来的小赤佬!”海魂衫将香烟叼在齿间,月光在他隆起的三角肌上镀了层水银,沾着烟灰的食指凌空戳点着龙小鹰,“侬只拉稀瘪三!识相点,当心阿拉一拳打死侬。”
龙小鹰冷笑抬颌,“隔着水泥台,侬当自家是李小龙?”
“咦——港币样子!”海魂衫脚掌碾碎满地月华,油桶般的身躯轰然撞破夜色。铁拳裹挟着湿气呼啸而至,从拳头飞出的水珠在月光下划出晶亮弧线。
龙小鹰颈侧青筋骤现,偏头避过这记重锤。拳风掠起他鬓角,几缕发丝竟在半空飞起。
身边李向东搪瓷口缸白光一闪,苦涩的漱口水如箭雨泼向那张横肉丛生的脸,“妈的!敢打老子们。”
冷水激得大块头双目暴突,铜铃般的眼白泛起血丝,他抄起蓄满脏水的铁皮桶抡圆臂膀泼过来。
“哐当”混着铁锈的浊流在龙小鹰翻转脸盆阻挡下炸成漫天银鳞。
“打架啦!打架啦!”知青们的吼叫撕开黑暗夜幕。
先是隔着水泥台互相泼水,后又在地上摸起土块石块互砸。
一个大土块飞来,龙小鹰用脸盆挡住。
刚露脸,又有木棍飞来,打得用做防护的脸盆叮当响。
忽闻一片吼叫声,龙小鹰拿开遮挡的脸盆,对面的人越过水泥台冲过来了!穿军胶鞋的本地青年和蹬回力鞋的上海知青推搡成团,脸盆搪瓷缸碰撞的脆响惊起林间夜枭。
军转站屋顶突然亮起探照灯,光柱扫过之处,龙小鹰发现已经被困在对方人群中。无数张陌生的脸庞在明暗交错间忽隐忽现——有紧抿的唇、攥紧的拳、还有茫然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人。
“走啊!”衣襟骤紧,龙小鹰嗅到一缕花香。转头撞见夏红叶倔强的下颌,细碎水珠正沿着她天鹅颈滚落。
身后人群突然东倒西歪,楚天方劈开人墙闯进来,一把抓住夏红叶的手。“小叶!快跟我走!”
“嘘——”尖锐哨声撕裂血色夜空,护送知青下乡的工宣队员们大声喊叫,“昆明知青不要打架!赶快上车,我们要走了。”
上海方带队人员也出现了,“都回到车上去,不要呆在这儿。”
双方领队的呵斥此起彼伏。
在军转站干部和双方护送知青下乡人员制止下,混战中的年轻人停下手,拍打着身上泥土往自己的车队走去。
看见水管空出来,龙小鹰和李向东草草抹了把身上的水。山坡绿皮客车启动的嗡鸣声立刻牵动神经。
水管坠落的水珠还在水泥台上震颤,两个少年已冲入夜色。湿漉漉的皮肤在月光下泛起鱼鳞般的冷光,塑料凉鞋拍打路面的声音像串炸响的鞭炮。
经过废屋时,黑暗突然长牙。
纷乱的脚步声炸裂耳膜,七八条黑影从墙缝里涌出。
棍棒搅动浑浊的月光,听不懂的方言咒骂裹挟着牛马腥臭气扑面而来。
龙小鹰抓起搪瓷盆防护瞬间,木棍已劈开身边的空气——当啷!脸盆脱手的震颤沿着臂骨直窜后槽牙。
海魂衫魁梧的身影再次出现!
“撤!”龙小鹰拉着李向东疾退。
后背突然撞上断墙粗粝的夯土,屋檐碎屑簌簌落入脖颈。看到身边歪斜门洞如同巨兽咧开的嘴,龙小鹰转身想退进破屋。一条棍影如黑蛇窜动,擦过他的耳际,砰地一声闷响,夯土墙上冒出一蓬黄尘。
车队在百步外的空地吞吐白烟,发动起来的车子歪歪斜斜开始下山,可拦在棍棒阵中无法脱身。
龙小鹰眼底寒光乍现。电光火石间,他矮身避开横扫的木棍,用右掌擒住那人右肘,反身一个寸腿将对方搁倒。
暗夜里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与闷哼。
“跟我来!”他拽着李向东纵身跃过身后土墙破窗,腐木窗棂被他们撞得迸裂,碎木落得遍地都是。
牛棚里伸手不见五指,霉烂草料与牲畜臊气直冲鼻腔。追兵的手电光柱像毒蛇信子在梁柱间游移。
龙小鹰贴着墙根挪动,指尖触到半扇歪斜的木板窗。两人狸猫般从豁口钻出时,身后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与气急败坏的咒骂。
“让这帮龟儿子打老鼠去吧!”龙小鹰喘着粗气闷笑,伸手抹平打斗时被夜风吹散的湿发。
空地上只剩下等他们的那辆车了,跃进车厢,前排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
楚天方攥着戴眼镜男生扭曲的手腕,冷汗浸透的镜片后瞳孔剧烈收缩。
骨折了!龙小鹰全身透凉——不知是夜里冷风吹,还是后怕的冷汗。他在行李架哆嗦着翻找干衣,看见山坡走来许多手提棍棒的人。
转头瞥见楚天方猫腰钻到驾驶室座位,车门“哐”地合死。
“车咋个还不走?”满车知青拍打着铁皮车壁,“师傅快发动车!坏人围过来了。”
驾驶员座位传来楚天方变了调的回应,“我们被丢下了!摇车棍都扔在车头。师傅没有发动起车子,见有人抄家伙包围上来,钥匙没拔就蹿到其它车上去了!”
龙小鹰心头猛地一沉,“快下去推车!”
“已经来不及了。”后排叫道。
透过后窗望去,打手们的身影攀上车尾。车顶传来靴底剐蹭的锐响,像是厉鬼的指甲划过棺椁。铁器刮擦车皮的锐响如同野兽利爪,在车厢四壁划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金属撞击的轰鸣骤然撕破山间寂静,车身在剧烈震颤中发出濒死般的吱呀声。“小赤佬!请侬吃糖炒栗子!”车外狞笑声刺入耳膜。
一道银光刺破暗色。
砰!石块穿透车窗的瞬间,玻璃爆裂成千万片锋刃,裹挟着山风劈头盖脸砸向人群。
忽然眼前一黑,大土块划过脑门,碎颗粒掉入脖颈。龙小鹰指甲掐进座椅海绵,后颈渗出冷汗。
身旁同学突然闷哼。
龙小鹰扭过头,在手电光照射下,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颌蜿蜒而下,在墨绿座椅上绽开暗红的花。
“快蹲下!” 龙小鹰一把将他按到座椅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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