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服方啸天,东方不再惦记蚕丝被的柔软,破天荒的去了西房。
那里是向东方身前打死都不愿去的地方,只因,那里有个他不愿见到的人。
二叔,向拓土。
但使向家二虎在,谁知南宫与慕容?
向家双虎,开疆拓土,二十多年前,东方巨龙国军队中,两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征北地,灭西羌,扫平南蛮,儒有开疆运筹帷幄,一计决胜千里之外;武有拓土冲锋陷阵,乱军中取上将首级。
平定西南,开疆拓土挥师剑指北地,西北边疆,本应再无战火。
十五年前,月黑风高,定北一战,只差临门一脚,只待天明。
也就是那一夜,向东方父母兄弟五人,遇刺身亡,二叔向拓土数剑穿身,命悬一线,四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
北地残军三日收复失地,甚至一度打入巨龙国北关大门。
五旬老帅临危受命,披甲抬棺北御敌,转战三年定北疆。
父母兄长惨死,二叔重伤昏迷,爷爷不告而别,三岁的向东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十五年来,他从来没有看过二叔一眼,即便只是路过西房,晚上也会噩梦缠身。
那是他一生都无法逾越的坎。
三岁酗酒买醉,八岁打牌赌钱,十二岁独上青楼,向东方的一生,注定无法治愈,直到遇上流云,这个放荡不羁的纨绔,才找到些许人生的方向。
向东方浪子回头,是那位大人不愿看到,也无法容忍的,一场围绕着向家的意外,就此展开,向东方被李文正殴打致死。
看似是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实则就是一场针对向家的绝后阴谋,只可惜,遇到了转生得到东方。
东方看着向东方悲惨的记忆,感同身受,他们都是权力斗争里被玩弄的可怜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世,便让我替你活出快意,活出精彩。
东方轻轻推开西房的院门,小院很明亮,两侧各有一处武器架子,上边摆满了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棍棒钩叉。
身残志不残。
这位在床上躺了十五年的二叔,似乎并没有因为行动不便,而忘记十五年前的那场阴谋。
小屋的门是打开着的,远远看去,东方能清晰地看到,墙上的五张画像,从左到右依次是父亲向开疆,母亲君清,大哥向护国,二哥向戍边,三哥向卫民。
东方默然伫立在小院里,突然一个冷峭的声音传来:“进来坐坐吧!”
东方释然,身体及其排斥着迈开脚步,走向房间。
眼前出现一张大床,上面,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瘦削的中年人,艰难支起身体,靠在床沿的栏杆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柔软的蚕丝被。
东方在画像前弯腰恭敬鞠了三躬,回头看去,一双清明的眼睛,已经泪目,双眉如利剑,两鬓微霜,大丈夫铮铮铁骨,奈何卧病床榻!
岁月磨灭他的青春,却割舍不去他身上的英武豪情。
“二叔!”
东方床前作揖。
一声二叔,向拓土足足等了十五年,十五年前,大哥一声“二弟,快走”,成了他至今难以抹去的痛。
大哥大嫂,三个侄儿相继惨死在他面前,他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伙蒙面人,个个都有超凡境以上的修为,万军之中,来去自如,出手狠辣,招招要命。
幸亏向拓土偏心,心脏长在中间,才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落得身中数十剑,全身瘫痪的凄惨下场。
十五年,向拓土孤身卧病床榻,除了全力调查当年针对向家的阴谋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向东方。
酗酒、赌钱、打架,醉生梦死温柔乡,向东方一次次让他失望,他却依旧抱有那么一丝丝侥幸。
这是大哥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东方的一声二叔,戳中向拓土心中泪点,让向拓土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潸然泪下。
他等了十五年,终于看到四侄儿长大的模样。
和大哥,真像!
东方递上一块手帕:“二叔,你想哭,等我走了你再偷偷地哭,堂堂男子汉哭得像个娘们儿,传出去,多丢人!”
东方话语毒辣,一点面子也不给,在他眼里,面子是要自己挣的,不是哭来的,更不是靠别人给的。
二叔在床上躺了十五年,败军之将,帝国之耻,这样肆意践踏的言语,东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父亲身死,被视为英雄,二叔残废,却要为那场阴谋背锅,忍受骂名。
东方惋惜。
一代战将沦为废人,可怜白发生!
向拓土接过手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我这做叔叔的,居然会有被侄儿嘲笑的一天,可悲可叹啊!”
“二叔,大丈夫顶天立地,当立不世之功,又岂能久卧床榻,惶惶不可终日?”
东方认真道,没有嘲讽,而是激将。
二叔在他眼中,就像是一柄尘封多年的利剑,宝剑锋从磨砺出,少年的南征北张,铸就他的杀伐锋芒,卧床十五年,只是蒙上些许灰尘,锋芒依旧不减当年。
东方要回归天境,少不了这么一位杀伐果断的大将军,统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军方第一人当属向问天老爷子,可老爷子戎马半生,年事已高,更割舍不下一生守护的东方巨龙国,要激起老爷子烈士暮年的壮心,东方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难!
二叔则不同,年近五十,身背杀亲之仇,败军之耻,十五年间,丝毫不敢停息。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二叔缺的从来不是能力,而是一个破茧成蝶的机会。
这个机会,东方可以给他!
向拓土眼中闪过一道苦涩和不甘,无奈摇了摇头:“哈哈哈,四侄儿,能有这样的觉悟,二叔很欣慰,可二叔不过是一阶废人,顶天立地,建功立业的事情,也只能你去做了。”
东方不语,向前踏出一步,一把掀开二叔身上的蚕丝被,撸起裤子看了看,又掀起衣服瞧了瞧,最后搭上二叔的经脉,一股微弱的元气,慢慢游走在向拓土的奇经八脉之中。
感受到体内温暖的天地元气,向拓土嘴巴张大得都能吞下一只苹果:“四侄儿,你的修为居然达到了凡者七品,外边说你沉迷酒色,不学无术的消息,果然都是谣传。”
这话听得东方心里一暖,叔侄俩十五年未谋面,向拓土竟然一直心系着向东方,得此二叔,胜过多少莺莺燕燕!
只可惜,向东方死的可怜,没能感受到这份暖情,实在是可悲。
脊柱断裂,经脉损毁,东方操控着元气游走在二叔身体里,脸色逐渐凝重,情况远比想象的要糟糕,但也不是没办法救治。
只要气海丹田没有损毁,这些都是小问题。
那一丝微弱的元气,走完奇经八脉,进入二叔的气海丹田,东方一扫脸上愁容。
二叔的气海丹田没有损毁,没有枯竭,甚至元气都很充沛。
“二叔居然是超凡九品的高手,侄儿实在敬佩。”
东方放下把脉的手,整理好二叔身上衣物,盖好被子,一脸淡然。
恩?
仅凭凡者七品的水准,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修为,自己的四侄儿,也不简单呀。
向拓土为之动容,抬头看向东方,目光如炬,有如凌厉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却看不透自己的侄子。
“超凡九品有何用?不过是废人一个,混吃等死罢了!”
向拓土苦笑,老爷子为了能让他站起来,十五年间,动用所有人脉关系,寻遍天下名医,皆束手无策。
向拓土已经认命了,只求有生之年,能调查出十五年前谋害向家的凶手,将他们千刀万剐,为哥嫂和三个侄儿报仇雪恨。
东方看向二叔,这样的铁血悍将,还任由他卧病在床,岂不浪费!
“二叔说笑,世人皆笑我为纨绔,龙城美女对我谈之色变,我却笑他人看不穿,二叔身残志坚,又岂是废人?只不过是没有遇到良医罢了!”
向拓土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抚在瘫痪的下半身,长叹了一口气:“你爷爷十五年里拜访名医无数,没有一人敢说有把握能把我治好,就连宫中第一御医刘德仁老先生也束手无策,二叔想站起来,怕是此生无望了。”
不过是断骨重续,重塑经脉罢了,东方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眼睛转了转,看着二叔的眼睛,嘿嘿笑了笑:“所谓高手在民间,那些所谓良医,不过是只会看一些常见的病而已,术业有专攻,二叔的伤病,自然不能把目光看向那些良医,侄儿不才,耗费七年时间,在民间为二叔寻得一猛药,可续骨塑经,涅槃重生。”
向拓土嗤笑,从前只是听人说四侄儿纨绔,如今看来,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居然捉弄到自己身上来了!
向拓土难掩眼中一抹怒色,面色阴沉说道:“世人皆说你东方纨绔,不学无术,如今看来,所言不虚,龙城第一医刘德仁老先生都看不好的病,你居然大言不惭,找了个乡下郎中就能治,如此嘲笑二叔,当真无药可救!”
说罢,向拓土双手一撑,躺了下去,再把头扭过了一边,心中对东方已经失望透顶。
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瘫痪,如同废人,却找了个乡下土郎中,还说能医好自己,他就这么记恨自己吗?
向拓土痛苦地流下两行热泪,十五年前,向东方一句“为什么死的是我爹,我娘,我的三个哥哥?你为什么不去死”,依旧像一把尖刀插在他的心上,十五年过去,残破的心依旧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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