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黄旭没了在屋内的稳重样子,整个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
“好麻烦。”他嘴里嘀咕了一句,转身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健壮汉子,小声说道:“和我来吧,不要跟丢了。”
黄旭以前不姓黄,小时候自己生过一场病,那时候家里穷,没钱给他看病,家里人只能看着他浑身生疮,疮生脓,脓破掉再生疮。后来黄旭的父亲实在看不下去,就和黄旭的母亲提议,要不就让孩子安乐死吧,做母亲的不愿意,都说虎毒不食子,再狠心的父母也不可能亲手去杀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时候有一个道士装扮的年轻男子来到他家,就和他们讲,他可以救这个孩子,但是以后孩子得跟他走。已经是毫无办法的父母听到有人能救自己的孩子,当下也顾不得真假,只求道士能够救救孩子。
道士也没有撒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的,只是半天时间,孩子身上的脓疮就不再破裂,有的已经破裂的疮口不再重新生疮,影影约约开始结疤。见道士没有骗他们,虽然心里不舍,但自己家里本来就穷,想着也给不了孩子什么了,便让道士带走了孩子。道士叫做黄天,他给孩子改姓为黄,叫黄旭。
“我叫陆三省,不过我喜欢叫自己陆三,你叫啥。”
见小道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陆三省感觉一阵有趣,不自觉地问了起来。
“黄旭。”
黄旭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
“这几天住下后不要乱跑,外人比较容易迷路,尤其是靠近我们来的那片桂树林,自己不要随便过去。”
听着前面的小道士这么说,陆三省不由好奇:“为啥呀。”
“那边闹鬼。”黄旭打了个哈气,一点也没有作为道士的觉悟,
听着黄旭这么说,吴三省不由笑道:“其他的还好说,鬼我还就真没怕过,栽在我陆三手里的妖魔鬼怪没个几十也有个十几。”
黄旭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后的陆三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好气的说道:“你就别折腾了,你的式灵都这个样子了,到时候别后悔了。”
听闻黄旭这么说,陆三省不由又来了兴致:“你看得到我的式灵?”
不是所有的拘灵师都天生可以看到妖鬼,很多都是借助外力,要么符箓,要么特制的宝器,随着拘灵师自己修为的增进,他们也可以慢慢不再借用外力就可看清妖鬼,但也有一部分拘灵师天生慧眼,可以直接看到外人无法察觉的怪异。
黄旭点了点头,脑子里闪过一些不是很好的画面。自己从小就能看到妖鬼,有时候和别人玩耍,冷不丁地会被父母问在那边一个人自言自语什么,一开始他还不理解,和父母解释有人在陪他玩,父母也只觉得是小孩子童言无忌,毕竟家里穷,也没有那么多精力顾上这个孩子,见他一个人玩的很好,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只是有一次自己见着了一个怪人,他有着六只手臂,头上长着尖尖的弯角,年幼的黄旭并没有多想,只是感觉他很奇特,便上前和他打招呼,只是那人邪魅一笑,问了句:“你看得到我?”
从这之后他便开始浑身生疮。
摇了摇头,驱赶掉这些不好的回忆,他低声朝着声后的陆三省说道:“不要不听我的话,在山上不要乱走。”
陆三省不以为意,那片桂树林是进来的必经之路,这些道士想要出山就必须经过那里。不说那些年长的道士,山里总归是要用柴米油盐,总会安排年纪轻的小道士下山置办东西,真闹鬼还能让它在那边存活,早就把它给拔除了。
陆三省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肩头的少女,柔声说道:“小七,要不你先回匣内休息。”被喊做小七的少女摇了摇头,依旧是双手环住陆三省的脖子,不肯松开。
把陆三省安置好后黄旭便独自去了师傅那边。开了门,黄天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茶杯,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虽然对方看着和自己一样的年纪,但是黄旭一点也不敢造次,安静地站在一边。
也没有过去很久,黄天放下茶杯,朝着黄旭招了招手。
“旭儿,你的天赋很高,但是有一点,就是太爱偷懒,这次安排你下山,也是想要你去历练一下。”
黄旭点头称是,丝毫不敢在这个师傅面前表现出半分懒散的样子,不是说他怕自己的这个师傅,虽然他平日里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但是大多数都是很平易近人,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见到自己的师傅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能他自带着这一种气场,整个道观内也就晋尧师叔敢在他面前开玩笑,恩惠师叔平日里也一板一眼,而且他也不能说话,现在晋尧师叔外出,整个道观内似乎也没人敢和自己的师傅说上一句话。
想到这里,黄旭心里没由来地生出一股悲伤的感觉,自己下山后,师傅是不是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呢?
这么一想,只觉得心里好生难过,这种难过从来都不曾有过,哪怕自己离开父母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黄天眉头一皱,低声喊了一声黄旭的名字。
“忘记师傅是怎么教你的吗?你必须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感,你的情感会不自觉地影响别人,现在是我还好,如果你下了山碰到了普通人,你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给他们带来的影响是致命的。”
闻言地黄旭神情一凛,赶忙放开心绪,不再想这些事情,心情也恢复如常。
望着黄旭离开的背影,面色一直古井无波的黄天头一次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似乎也在犹豫。只是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在院子里住下的陆三省把玩着手上的木匣子,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木匣子是自己师傅给的,可以用来温养式灵,原本是不需要这么做的,只是自己的式灵现在只要从木匣内出来,自身的灵气就会慢慢消散,最后只会魂飞魄灭,消散于天地间,如果不是靠着木匣的温养反哺,现在她连现身都不能。
虽然她也不想进去,但是还是知道轻重,此时已经是回了木匣。陆三省自言自语:“小七,你说要不要去桂树林看看?”
此时的小七自然是回答不了他,似乎是下定主意,陆三省从床上翻了起来,自己的粗壮身体不见一丝迟钝,落地后激起一阵尘灰。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了看四周,已经是入夜,周围原本就没多少人住着,此时应该都是入睡。
陆三省虽然身体粗壮,但是此时却走的悄无声息,他按照自己的记忆缓缓朝着那片桂树林摸了过去。
进了桂树林,周围仍是一切如常,自己也感知不到一点怪异,他挠了挠头,嘴里嘀咕着:“那小子是不是在骗我。”猛不丁的就听见有人说:“就是骗你的。”
陆三省吓了一跳,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个年轻人,正是和他说桂树林会闹鬼的黄旭。
黄旭撇了撇嘴:“原本就想你不要乱跑,但是一想到你这傻大个的性子,多半是忍不住要出来。只能在这等你来了。”
陆三省看了一眼前面的年轻道士,出声问道:“干啥呀,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黄旭叹了口气说道:“今天是十五号,每月的十五号黄天师傅都会到这边来祭拜,你不要给他去添乱。”
“祭拜,祭拜啥。”
陆三省正说着,就看到一人缓缓走来,正是黄天,黄天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只是没有理睬,他径直走到一棵桂树下面,缓缓坐下,他就这样斜靠着桂树,闭上了眼睛。
“你师傅干啥呢。”陆三省四处看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黄旭说道:“以前师傅的式灵叫桂花,不过后来魂飞魄散了。师傅从那以后总会来这里静坐。”
“魂飞魄散?为什么会魂飞魄散?”
黄旭低声说道:“师傅以前少了一臂一腿,样子也要更年长一点,他式灵魂飞魄散后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中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师傅不讲我也不想去问。”
陆三省哦了一句,自己这脑袋瓜子转了几转,也没想清楚这里面有什么关联。
“走吧,师傅今天应该是不会走了。”
。。。
站在道观门口的恩惠和黄天望着两个后辈远去,黄天突然说道:“恩惠师弟,我准备下一次山,这一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被叫做恩惠的道士点了点头,也没有去问原因。
黄天进了屋,脱下自己的青色道袍,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大红色长袍,他拿起披在身上试了下,站在铜镜前默默注视着自己,随及又将红袍收了起来。下山前路过那片桂树林,他往林内望了望,然后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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