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点兵正面都晒红了，金稳喊他翻个面，接着晒。沙点兵听话的很，翻了个身，趴在海滩上，金稳又逮到理了，一偏腿又骑上来抹后背防晒霜。
金稳说，“师傅，你养狗吗？”
“没有养过狗，啥活物都没养过，以后把你当宠物养就够了。”
“我老家那两条狗呢！一条金毛一条哈士奇。一个叫皮皮，一个叫桶桶。”
“那你们家酒酒呢？！”
“啥酒酒？”
“一个皮皮，一个桶桶，一个酒酒，你们家养了啤酒桶三只货。”
“额！～我家皮皮特调皮，二哈都是拆迁办大队长，刚开始小，全家组团追着它揍它，家里啥坏了都安在它头上打一顿，真的，我冤不死它。后来，我妈我爸用了一个方法，你溜完我溜，一整天溜它二百来回，没闲下来的时候，晚上那货吃饭的力气都没了，拆个p的家，我溜不死你，哈哈！桶桶本来叫童童，太特么能吃了，头都不抬，我爸每次喂都喊那饭桶那位饭桶先生你让一让，两个盆你不能都划拉着。。。”
沙点兵听的笑起来。
金稳突然想起什么，问，“师傅，你说今天下午我会收到你的信息，拜托我继承你的遗志抓出凶手什么的！还有你肯定为了忽悠我给我说了一些土味情话有木有？！有点期待啊！你这个老正经，能说出什么天花来，让我替你收尾办案！额嗯？！。。。”
沙点兵装死，纹丝不动。金稳看着没反应，又抄起自己手机看了好几眼，放下手机，啪！拍了他一个屁股，说，“啥时候能收到信息呀！如果你昨儿翘了，这个时候了，太阳都快西斜了，他们都坐飞机要飞走了。再不说来不及了呀！早说来得及拦住他们呀！”
沙点兵还是装不在服务区。金稳暴脾气上来了，两只手逮住沙滩裤，猛地一拉，露出半截屁股，狠歹歹的威胁到“说实话！不说！露屁股的干活，不惯着思密达，真扒萨瓦迪卡！”
沙点兵秒怂，立刻给反应了，忙说，“说说说，马上说，立刻说，我说。。。”
金稳舒坦了，说，“还得严刑逼供，吃硬不吃软啊你，骨头再硬，硬不过稳稳的手段，嘿嘿！”
“你等不到那信息了！我通知移动平台撤销了那段定点发送的信息。。。别掐！疼！确实有一些不堪入目的土味情话为了忽悠你给我收尾，那些话，哎呦喂，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事情过了就算了，现在听不得了，不能祸害你，你还小。。。别掐！”
金稳不高兴了，说，“就是因为我说过把它做成你的黑材料你才这么做的？师傅，你这么死正经，多难才能得到你的土味情话，还是临终托孤一般更是情真意切，假的也愿意，你那么拜托我，肯定没少矫情，我就想看看你矫情是什么样！你就这么删了，稳稳不答应，不高兴！”
金稳真生气了，一翻身从沙点兵身上下来，气鼓鼓的一个转身，给个屁股，就背对着沙点兵坐在沙滩上。
沙点兵看见金稳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闹猫的脸，说变就变。沙点兵拿脚丫子戳戳金稳，大声说，“办案时像个大人，一会功夫又像个孩子。这小脸，一秒转三个颜色。我想着亲口对你说不行吗？真心实意那种，不是假意的拜托了。假的不要了，来就来真的。”
嗯？！
金稳一秒回头，看沙点兵，头和身体一起拧过来，扑腾一声，又扎进沙点兵身边，大腿一偏，骑上来，一气呵成，说，“行，一个字都不许漏！”
沙点兵说“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判断你能力很强，能量很大。我的世界很空很杂，充满的不过就是人世间极致的丑陋，罪恶，和血腥。偏偏你是个热情似火的，能燃烧周围所有的人。我们遇到一起注定彼此发光发亮，你是个纯粹，无暇的人，我会好好做你的师傅，我们能带给彼此很大的改变和兴奋。余生有你，不寂寞，余生一起慢慢走，值得期待。哪怕三天，我们也能断定，对不对？稳稳！”
金稳听呆了，左手指抠着沙点兵的后背，傻傻的问，“这是拜托我破案吗？这也不是临终遗言呀！”
沙点兵长叹一声，说，“能把天聊死还说我死正经！”
金稳突然恍然大悟了，痴痴的笑，轻声说，“师傅，这就是土味情话了吧？我没经验，不太解风情，嘿嘿嘿嘿。。。你还挺会调情，说的人家暖洋洋的。”
沙点兵嘴欠的说，“我跟你调什么情。那是你好哄你知道吗！”
金稳嗯了一声，表示赞同，说，“奶奶的，劳资可不能这么好哄，得浑身都是脾气，作死你！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这是挖坑吗？额。。。”
“再说几句，稳稳特爱听！好感动！”
“到家之后，好好读书，把本科读起来，学分修满读硕士，你就在我面前不自卑了，小腰杆挺起来，走路屁股蛋也能一翘一翘的神气活现了，再从助理变助手，你就是花生了。。。”
金稳两只眼睛大义凛然的大范围扫了扫海滩，气质突然间都上升了。海滩本来人就零零散散，拍完照都散了，太阳也快下山了。金稳手两只手继续摸着防嗮霜，在那卖力的来回蹭，说，“我的简历明天就能给你。我能当上助理一定好好干活，不给你丢脸，你们那全是人中龙凤，就咱俩这关系，我要给你长脸，真的。”
沙点兵说，“唯一拜托你的，你那眼珠子别甩出来烀我脸上了。工作场所要有职业精神。特别专家组对能力，安全性，清白度更看重。对任何其他，只要不过分，都是有宽容度的。但是咱俩是上下级，你喊我一声师傅你要记住了。我告诉你我们基地老二，就是严长官，名义上其实就是那里的老大，真正的老大在部委，也不太真管事，严长官就是名义上的老大，他四十好几了一直独身，没人说他一句闲话。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干事业为主的有好些人，已经不在意儿女情长了。你可懂！”
“懂了。我记住了。助理挣得多吗师傅？！挣得不多稳稳得想办法多挣钱。稳稳还要读书花学费，有几年会很辛苦！”
“就是因为助理又辛苦又挣钱不多，发展空间和上升空间都有限，所以，所有助理的岗位都是调剂岗比较多，临时借调的，互相帮忙的。男的不爱干，也就刚毕业职业不稳定愿意试试。女的基本上都是干到结婚生孩子就申请调岗。因为，遇到疑难杂症一下加个班就能连着一个月两个月那么多，撇家舍业，出差在外，日日夜夜，没时没晌，啥都顾不上那种。个中辛苦不是常人能及，也就你啥也不知道愿意在这个位置上试试。”
“我愿意！钱少就少吧！反正你有钱。加班就加班吧！反正和你在一起。没有上升空间也随他去吧！稳稳又不想升职，责任大则担子重。稳稳就愿意当助理伺候你，喊你一声师傅，你就得管我吃喝拉撒。从家里伺候到单位，能一直陪着你，真好！”
“好感动！”
“我也好开心。”
沙点兵和金稳呆在岛上整整玩了三天，六个地方，海南不大，上午一个地方，下午一个地方，三天去了六个最著名的景区。金稳拿到离职手续，和自己相熟的同事挨个告别。本来同事们蹿腾金稳请客来场告别宴，金稳怕沙点兵不愿意和一大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玩耍，那些人容易疯，说话也没轻没重。沙点兵有一丁点别扭金稳都舍不得。金稳拽着沙点兵去超市，买了好多巧克力，水果捞，最贵的零食，一大堆扛回来，送给同事们，算是了了这边的差事。
玩了几天忙叨完，两个人开始休整，查航班订机票，打包行李，要飞江苏，拜祭朱黎。
沙点兵接到三亚警方电话，庄唯招了，全部认罪。无论是十五年的旧案，还是新犯的案，包括在大学校园，还毒害过同僚，甚至包括曾经嘲笑过他长的像多比的一个刚入校的大一学生。虽没致死，及时治疗转危为安，也算解了众人的疑惑。这么个包藏祸心的隐形坏人，揪出来才算平定当下。
金稳一边打包行李，一边念叨，说，“幸亏师傅轴了十五年，否则这个孙子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呢！心无善念，总要生出恶之花，没完没了了！他要再评不上教授，那些评上的早晚折在他手里。”
沙点兵说，“遇到我是他的劫数。第一天平沙落雁厅，他就怀疑是我组的局，我和朱黎上下铺，理论上更熟一点。他用排除法断定一旦确定是我，他觉得自己到头了，十五年我都没放过他，我岂能容他。”
金稳说，“就是，何况雷科长又露了他家里的事，你肯定更盯上了，他无处可逃，只能选择灭口。”
沙点兵算是舒了口气，身体从上到下透着舒展。他看着金稳一件一件收拾衣物用物。年轻就是好，走路都用蹦的，特别雀跃，透着开心，没有理由的愉悦，把他拐带的也没来由的高兴起来。金稳特别会做家务，把一个行李箱塞的恰到好处，能多放好多东西。还把酒店免费那些个能拿走的，没一样落下，统统塞进去。沙点兵看着直笑。
金稳想着，去拜祭朱黎，沙点兵是怎样的心境，是免不了伤心一场，还是别的。他不确定。心里有点担心。晚上睡下了，他问，“朱黎那里你经常去拜祭吧？”
“一年去二次，清明一次，国庆一次。上半年下半年都没落空。”
“朱黎的家人你不去拜访吗？”
“不去。见了也没什么说的，他们也不认识我。不如不见。你想想不提还好，见了面免不了提一提旧事，哪个能提，不过都是伤心。”
“你呀！有抑郁症也是真的，半年去一次，一去缓半年，一整年都没好，哪能呢！真让人心疼。”
“我习惯一年去两次了，不去难受！事儿没了，总想去说说话。就觉得朱黎也在听。我人多少有点变态了。”
“过了这个坎，以后就全是好日子了。”
“希望如此。”
金稳实在心疼沙点兵，寸步不离的跟着，紧贴活逮，上厕所都拽着非得一起，隔间都受不了，不停的问，你在吗！踹都踹不走，就看着，等着，捉着。沙点兵随便他，愿意怎样就怎样，换个人可能会疯，沙点兵反而觉得暖心。
一月份的江苏，只有七八度的温度，空气湿冷，南京西郊外山上，更是萧瑟阴冷。沙点兵捧着一大束的百合，绕了大半个山的弯路才和金稳找到了半山腰朱黎的墓。
沙点兵恭恭敬敬把百合花摆在朱黎的墓前。又拿出带来的湿纸巾，把墓碑上下擦了一遍，把附近的野草拔了拔。金稳不知所措，跟着擦，拔，收了沙点兵扔在地上的纸巾，打包带走。沙点兵最后默默的用手抚摸着墓碑，上面没有照片，只有简简单单刻着名字，生卒年。突然，沙点兵几秒钟就泪如雨下，身体一晃，一屁股坐在墓前头，头也抬不起来了，开始絮叨。说话因为悲伤，都带着唱腔，金稳也赶紧一屁股坐旁边陪着。
沙点兵把头埋在百合花里，眼泪鼻涕一齐下，软弱的像个孩子，“我来看你了，你太狠心了，你对不起我呀！我活的不如死了呀，死了我就解脱了。。。我本来想好了去找你，你不让我去呀！死了多好啊！多省心啊！我天天想着怎么死，怎么咽下这口气，如果不是为了给你报仇，我死也就死了呀。。。我死就死吧，我命不值钱，没人疼没人管，爹不疼娘不爱，我是个孤儿啊朱黎，你知道我活的艰难，你干嘛拦着我去找你呀！啊啊啊！”
金稳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奇男子，认识一个多礼拜了，前一刻，伟岸筹谋，胸有乾坤，有款有型。突然，全然放下自己，像个哭丧的妇人。
金稳搂着沙点兵的肩膀，胡鲁他的头发，摩挲着他的后背，想给他一点力量。他眼睛盯着朱黎墓上面的字迹，心里想，你是个什么样的美好地人儿啊，我真真是极佩服的。
沙点兵又念叨着，“我舍不得你呀！你不该这么对我呀！你对不起我！你太狠心了。。。。我活的跟棵草一样啊呜呜呜。。。你说活着有什么劲？吃点什么都想着你没吃着啊！穿什么你都没穿着，有什么好玩的你都没玩着，一想到这我就难受的想死呀。。。呜呜呜。。。
要不是想着给你报仇，我都活不下去了，活着太苦了！呜呜呜。。。”
金稳眼眶也湿了，眼前这个死正经的人，一秒破功，竟如此重情重义。心思如此沉重，苟活到今日，全靠一口气吊着。
两个人坐到夕阳西下，天已经很暗了。整整一天都坐在湿冷的地方，两个人又冷又饿。沙点兵因为又丧又嚎，透支了体能和嗓音。他承诺过，把这个坎迈过去，回去就和他好好过日子。金稳等着他停，不催他，不劝他。
沙点兵絮絮叨叨说了一车的话，把破案经过也说了一遍，最后又把金稳介绍给朱黎。金稳对着墓碑说，“朱黎，我也觉得我很爱你。我会好好照顾他，好好待他，你放心，我会全心全意对他的。我知道你就是不放心他，才找到我让我遇到他，对不对？谢谢你让我遇到他。真的谢谢你。他太让人心疼了，破了案顺便都愿意让自己死，多悬啊！现在有我了，他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沙点兵临走把百合花端端正正的摆摆好在墓碑前，最后说，“百合花最像你，我把我一生的眼泪都送给你，撒在花上，陪陪你。”
金稳有点呆了。
两个人往山下走，腿脚都有点不灵便了，僵掉了，一步一步挪着走。沙点兵擦干眼泪，眼睛也肿了，喉咙也嗡了，腰都塌了，一下子精气神抽掉一多半。金稳咬着牙想，能不抑郁吗？这么折腾，半年来一次，回去缓半年，全年无休灭活自己的人生。
金稳使劲搀着沙点兵，沙点兵有点踉跄，虚弱的坚持走着。金稳心里念叨着！朱黎，你帮帮我，我不分你的感情，我只想他能多一分给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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