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离海

两个时辰之后。华鬘宫。

墨墨伏在案上,道:“公主,我已经查到镇魔寺的详细地址。”

“知道了。”我抬起头,“你把这个熟记下来,我去向父王辞行。”

“好,不过主上会同意我们出海么?”

我沉吟不语,父王严令我不得出无量海半步,这次是否会同意也是个未知数。

“来卜一卦,”墨墨道,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正面是向主上辞行,背面是我们偷溜出去。”

“好。”我当机立断,决定看看老天爷的意思。

墨墨把铜钱抛上天,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仿佛有谁失手打碎了杯盘碗盏,在寂静的宫中发出一串脆生生的响动,墨墨不免分神,铜钱从天上掉落下来,她竟没接住。

铜钱当着她的面掉在了地上,既没有正也没有反,而是斜倚在屏风上,摆了个风骚的侧躺姿势。

看来,老天爷是不愿意帮我们作出选择了。

我释然一笑道:“好了,我们还是偷溜出去吧。行驾准备得如何?”

“早就准备妥当了。”墨墨忙不迭地将自己的行囊裹好,背在身上——那不大的包袱里不但有日常的换洗衣服,还有盘缠、伤药以及一本缺张少页的游记残本。

“出发吧!”

我唤来坐骑龙鱼,两人骑在它背上七绕八绕。龙鱼速度倒是快得很,花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就把我们送出了无量海。

我谢过龙鱼,攀了朵云彩带着墨墨一路飞去。落下云头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一座掩映在雪山中,占地甚广,铺满了半壁山坡的庙宇。

山间仅有极窄的一条只可供一个人上下的山阶,台阶非常陡峭,几乎可算作直上直下。两人叹了口气,一路艰难地开始往上爬,却无暇注意到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树木的横干上,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安静地伏在树梢上,一呼一吸间,仿佛已经与大树融为了一体。他微微眯起眼,看清来人居然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继续静心凝神地在树上端坐,闭上眼睛做白日梦。

台阶的尽头,一处恢弘的寺院映入眼帘。我从缭绕不散的雾气中,隐约瞧见横额上写着的“镇魔寺”三个大字,吩咐了墨墨一声,“就是这里了,去叫门吧。”

墨墨点头上前,轻叩门环,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的时候,却没有人来应答。

“里面没人吗?”我问。

墨墨屏息凝神,侧耳聆听。

“有人。你与我一样,闭目屏息,集中精神。仔细听。听到吗?”

我凝神净听,不知院内什么地方,隐约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忽听“哐当”一声巨响,寺门当即碎成齑粉。铺天盖地的妖气散播开来,寒风似刃,刮过我的耳边,沙子尘土漫天飞扬,整座“镇魔寺”仿佛被这风刃切割,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我忙在狂风之中撑出结界,护着自己与墨墨。

“这什么呀?”墨墨叫道。

我低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沼泽正向我们围拢过来,沼泽中的流沙呈现出一种暗黑的色泽,正像毒蛇一般缓缓游动着,不时闪出一点点幽暗的光。

流沙经过一大丛杏花之旁,却见杏花瞬时凋残,叶子也急速枯萎尽落,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毫无生气。

“好毒。”我对墨墨说道,“看来洛姬雅也在这里。“

“就是大荒的那位‘流沙仙子’?”

“没错,因为她常年与蛊毒为伴,所到之处必定寸草不生。

“洛姬雅到这来干什么呀?”

我道:“有可能也是为了神器。”

“哎,那我们还进去么?”

“进去呀,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御风而起,拉着墨墨向战场飞奔而去。

一路上,但见仙气盎然的庙宇已被祸害得一片狼藉,草坪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战斗似乎已接近尾声,几位修士正在勉力结阵,看样子是准备拼上性命,与妖魔作最后的抗争。

一见我和墨墨到来,为首的修士立即叫道:“情况紧急,这里危险,两位施主赶紧离开!”说罢冲几位弟子大声下令,“今日便是拼上性命,也要将女妖绳之以法!”

“哈哈哈,就凭你们。”一阵笑声从风中传来。

我转头一看,见一个年轻女孩雪白一身地站在流沙之中。在刚硬挺直的庙堂中、柔和温暖的阳光之下,彷佛一个跳脱的精灵。那女子黑发飘舞,衣裙缦系,裙角在狂风中起伏不定。柳眉斜挑,一双杏眼清澈动人,尖尖的瓜子脸上满是吟吟笑意。眼波流动之间,妩媚娇俏,夺人魂魄。

但见她手中霁蓝的光华大作,两根长蛇一般的锁链向一众修士横扫过去,眨眼间就缠住了左首的一个弟子!

那弟子一声惨叫,浑身修为立刻化作了雪色的流光,沿着锁链流进了洛姬雅的身体。

“小心!”为首修士叫道,腾身跃起,一剑凌空向女妖刺去。

洛姬雅咯咯一声娇笑,居然不闪不避,手腕轻轻一抖,就听铿锵一声,另一条锁链已将修士手中的长剑卷住。

接着手上用力,竟将修士倒着拉转过来。

“道长!”

我一边抵挡妖风,一边叫道:“别碰引魂锁。”

这引魂锁乃是洛姬雅的法宝,人和仙一旦被缠上,魂魄和灵力就会迅速被锁链上附着的恶灵吸食,成为洛姬雅修行的灵力来源。

情况紧急,我忙将光凝结成刀刃向洛姬雅后心直打过去。洛姬雅手腕陡然用力,就势将长剑从修士手里甩出,刚好打中光刀。两股灵力震荡,呈一个圆弧砍在东院庙宇的梁柱上,房梁登时受到重击“咔咔”作响。

修士趁机脱身,并将受伤的弟子救了下来。

洛姬雅“哼”了一声,手中引魂锁如灵蛇一般,疾速向我胸口激射来。

我立于原处,巍然不动,待引魂锁袭到自己的面前,立时凝结出光刃之阵,只听“轰”的一声,引魂锁被斩成数段,随着妖气荡出,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令波及的庙宇、梁柱尽数摧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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