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醉红庭

失落城坊间十里,有一醉红庭。

庭中大堂内。

“庭主,北方已经有消息传来了,楼里在北方的的探子说,他们已经准备动身,随时南下。”说话的红衣女子声音清冽而干脆,仿佛春鸟嘤鸣。

“九幽城那边呢?”庭主的声音沙哑,吐字粗重,像是在吐出一块块久经风沙侵磨的岩石。

“至今未有消息。”

红衣女子欲言又止。

“晚秋,你是想问我今天去了哪儿吗?”红庭庭主抚掌微笑,

“是.”女子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秀气的黛眉弯曳浅动,看上去忧心忡忡。“这本是庭主私事,我等不该过问,可近日来庭主神情恍惚,属下有些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罢了,好了,晚秋,你们且都退下吧。”

他躺在椅子上怅茫出神。

遥想着她当年的模样,那年他们双双在京城的雨中撑伞伫立,在山中度过一段时日,从此他的世界中只有虫鸣如泣、枝摇如舞,那些名利,声望,都与他无关了。

蛾眉樱唇,颜若霜雪,螓首蛾眉,宛若当年。

佳人再回眸,浅笑引风流。

当年那一袭白衣,使得天下间白雪纷纷形愧,黯然失色。

可惜那段日子,终究还是短了些。

想起这些,他那那布满风霜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嘴角微微翘起。

“这辈子,我从没违背过你的意思,如今,就让我做一件你不会同意的事吧,师父。”

他仰天长笑,亦老泪纵横。

。。。。。。

坊间传言,这醉红庭庭主本是外地人氏,来到这失落城也有十几个年头了,当年岚陵王朝,四处开疆猎土,一路南下,兵临失落城头,失落城城主誓死不退,高坐于失落城头,凭借一己之力,抵挡了大军片刻。最后,岚陵的皇帝亲临,与城主约法三章,答应他不在这失落城派军队驻守。

从此,这失落城就成了江湖人士的聚集之地,在这里,机遇与危险并存,曾有无名小卒在这儿一鸣惊人,却也有许多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在这里跌落神坛,从此籍籍无名.

醉红庭作为此处最大的消遣场所,将酒肆,勾栏,青楼三位一体,成了失落城久负盛名之地,庭主极少露面,为人神秘莫测,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有两人说笑走来,其中一位正是白衣少年,许临渊。另一位衣着华贵,像是寻常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怎么样,跟你哥来这儿不亏吧,嗯?”他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哎呀,我告诉你,别总听你那老头子师父的,偶尔来一次没事的,走走走,跟你哥我去见见世面。”

“呃。。。”许临渊显然有些犹豫,以来,他从没去过这类,也不知道师父知道后会不会骂他,但另一方面,自己这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活了这十来年,也确实有些枯燥乏味,脑子一热,就点点头答应了身边的这位杨凌公子。

门前的老鸨是个眼头子活的聪明人,虽说旁边的那位白衣少年不像是有钱来勾栏听曲儿的,但长得确实还可以,眉清目秀,更难得的是眉宇间还透着一丝英气。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隐约中有他当年的模样,她宛若看见了当年那个人的影子。

但这目光落到了许临渊眼中,就有些细思极恐了,这老女人的目光,盯得人头皮发麻,难道说,这老鸨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下意识要夺门而出,所幸被身旁的杨凌一把拉住。这才使得老鸨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倒是这旁边的小子,是个习以为常已经混熟脸了的纨绔子弟做派。

唉,罢了,来者皆是客。

想当年,老娘还年轻的时候,这个街坊里的小伙子后生,都能为了她,省下一个月的口粮,来这儿听她的曲子,但在她心里,那个人的影子始终挥之不去。成了一缕执念,亘古不变。

浮云悠悠十余载,山水枯荣,星移月换,似是故人来。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扬了扬那上了年纪,已不再年轻的青色黛眉,咧开了嘴。

“二位客官,里面请!”

老鸨一再凝视许临渊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

“来来来,别客气,今日我请客!啊!”看着眼前没进门前像书生秀才,进了门后像傻子一样的许临渊,杨凌豪气顿生。

“但既然到了这儿,就得入乡随俗,划拳、行酒令,逗小娘子,一样也不能少喽!”

满屋的胭脂味儿让许临渊有些头晕,以前他跟师傅学习过制作真正的胭脂,不过这儿的姑娘们可没那么好的福气去消受那些玩意儿,只能去用一些廉价胭脂。

同为女儿身,有人命若千金,有人命如草芥,世人皆如此。

杨凌轻车熟路在桌椅间穿行着,不一会儿便四处打点好,小二端上来一盘盘精致的菜肴。

“今儿我请客啊,千万别客气,来尝尝这个”他指了指许临渊面前的盘子,“这道菜,名曰‘见风消’,是这儿的招牌。”

许临渊尝了一口,果真满口生津,唇齿留香,满是新鲜的肉香,却说不上来是哪一种。

“这是用什么做的?”许临渊满脸疑惑。

“兔肉,麝肉,鸽子肉,混合揉碎,灌入准备好的糯米团子,三种肉香相互弥补,正好能够掩盖自身的缺陷。”杨凌耐心的解释着。

谈笑间,许临渊感觉有一道来自楼上的目光在偷偷地注视着自己,每当往楼上看去,却总是捕捉不到,那感觉十分熟悉,像是久别重逢。

这不是无缘无故的猜疑,而是这十多年师傅的引导,那常年行走山野间尝遍百草,辨识气味,早已令他的五感超出常人,他一边装作未发觉异常,继续与杨凌吃饭聊天,一边集中注意,聚焦五感,当那目光再次袭来的时候,他猛然向二楼望去,正好与那位坐在边上的酒客对个正着,那酒客微微惊讶,右手举杯,将满杯的酒水朝一楼泼洒而下。

许临渊被淋了个猝不及防,他分明感受到,那细细的酒水中,竟蕴含着丝丝缕缕的剑意,在半空中经久不衰,挥之不去。

却看杨凌,丝毫没有被酒水波及,他一脸愤怒地朝楼上看去,那酒客早已不见身影。

“你没事吧,楼上的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也不出来道歉一下。”杨凌语气中颇有不忿。

“我没事。”许临渊眼神恍惚,那人虽未曾露面,自己也没能看到他的面孔,但方才出手间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有了一种猜测,也许有些事,需要向师父打听明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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