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2022年8月x日。

我死于一场折磨我很久的疾病之下。

我知道死神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死之前一直打算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些什么,我趴在电脑前思前想后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看着黑屏电脑中的人,那个人把所剩无几的头发梳的整齐利落,如果下面没有一张憔悴无血色的脸的话,或许会是一个公司里的高级白领。

那是我原本的职业,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守在那个人人皆知的公司里头。每天加班加到深夜,顾不上品几口咖啡就得匆匆赶最后一班车回家。虽然我在公司的地位并不低,但我还是那个坚守岗位的工作狂。直到身体扛不住生活的考验,才灰溜溜地跑来住院。

把头发梳起,算得上是我不服输的一种表现吧。即使是死,我也得漂漂亮亮地死,或许这个世界对我有些不公,那我就对自己好一点,我才会放宽心,起码还有我自己会善待自己。

我歪着身子靠在病床一角,说实话,这是我工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个好觉,在别人看来十分怪异的姿势,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我又睡了好几个小时。

齐斯谨中途打来的几十个电话,一个也没把我从睡梦中唤醒,吓得他饭后嘴都没擦干净就往医院里飞。

我觉得他可爱,他止不住地抽泣,不知道是不是责怪我不接电话,还是像个小朋友:“我还以为...”

他没再说了。我心里当然清楚他想说什么,但是我并没有直白地戳穿。

“你以为我跟你抢吃的了?”我捂住嘴轻笑,“切,你把我想得也太贪吃了吧!”

我真的太爱他了,他流一滴眼泪我都心疼得要死。

在他面前,我时而觉得自己像个母爱泛滥的母亲,总是会把他当成小孩子来哄,不过大多时候他都会像我父亲一样照顾我,给我安全感,所以我过分依赖他也是情有可原。

“笨蛋起丝巾,我还想睡一会儿,你回家照顾然然吧。”这个时候,我是有些伤感的,我这么爱他,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的心就开始隐隐阵痛。

我知道我要撑不住眼泪了,可是我并不想让齐斯谨深更半夜守在我身旁,这一夜他恐怕又睡不上一个好觉。

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病情有多严重,只是支支吾吾一并带过,到最后也没说明白。

齐斯谨被我打发走了,走之前还深深在我额头吻了一下。

我看着他把门关上,听见门被关上的声音,才安心把眼泪挥去,我真的好舍不得他。

刹那间,我想到了什么,或许我应该把和他的爱情罗曼史写下来作为一路走来的见证。

说写就写,我打开电脑就哐哐打字。

-

乘着时光的快车,我的记忆被送回那年燥热的春天。

我的家乡稍微偏北一点点,地方习俗特色南北交混,但气候属实跟别的地方不大一样。北方刚敲响冬季的警钟,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大雪,而我的家乡,一般只会在春节前后下上那么一两场雪;南方人每天炫十来个雪糕,我们还穿着长袖唾骂天气的寒冷。

小村子随着政府的“乡村振兴”战略家家步入小康生活,两三层楼的建筑早已屡见不鲜。我家这一片虽说还有几处瓦房(包括我们家),但生活水平还算说得过去。

那个时候我已经困在那幢学校三四年了,今年是最后一年,最后半个学期,最后几个月。生活总是会在种种意外中给我们带来考验,疫情化作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无情得打击着渺小的人们。我们学校成功在疫情的威胁之下封校,好几个假期没有顺利回家,这让我们的心情十分郁闷。

这场误打误撞的封校生活让我注意到了齐斯谨。

一天中午,我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班里,根本耐不住寂寞的我跟前后左右桌闲聊个不停。我知道嘴有自己的想法,我当然不能封锁任何一个需要表达意见的同志。

说来也巧,我和那几位陪聊不知不觉站起身准备去趟“校园世贸中心”。也就是夹缝中的小卖部。

刚出门,一袭不起眼的黑衣映入眼帘,他似乎也在看着我。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觉得这人一点也不眼熟,要不是今天撞见,还以为他不是这个学校的呢。我不以为然地趴在那几位陪聊的肩上走了。

那个时候,没觉得会跟他发生渊源,想得最多的就是,害,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一个匆匆而过的过客罢了。

没成想,打脸来得异常之快。

就那么一眼,我的心思就被他勾走了。

连续好几天,我都忍不住拉上几个朋友来回从他班门口窜来窜去。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喜欢认识还不是很清楚,只是每次想到他,脸上就止不住地笑,甚至下课铃响了,老师前脚刚走,我后脚就跟了出去,靠在围栏上,假装不经意地往他座位上瞅几眼便已经很满足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中午我会特意留出几分钟看他从我们班门口经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喜欢会让一个人强大起来。每天早上醒来,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到学校就能看见他了。于是我的穿衣洗漱时间像是开了五倍速,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学校,美滋滋地故意从他班门口路过。

喜欢也会让一个人感到自卑。为了能近距离观察他,许多次我鼓起勇气与他在走廊里来个有预谋的偶遇。可是我看到他衣服的一角,就能认出他,便害羞窘迫地止步不前。感觉自己好没出息呦。

我从来都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在感情里面也是这样,如果他不主动跟我表白,没有死气白咧地追求我的话,我一个正眼都不会给他。

我太喜欢齐斯谨了,可是好强的我死都不愿意低下头,在喜欢这件事中,我认为我需要一定的地位,我不能因为卑微的喜欢像个奴隶一般任由宰割。

所以,直到大学毕业之前,我都没有告白,而是严防死守着这份倔强的秘密。

初中生活转瞬即逝,结束了也就意味着我和他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见不上面。我开始从他同班同学那里打听他的联系方式,可是自卑不是一时就能克服的,最终也只是成为一个默默关注着的账号罢了。

天若有情,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

我和他凭借着冥冥之中的缘分考入了同一所高中,被分到同一个班。喜讯来得太突然,我欣喜若狂的同时又在懊恼如何塑造自己的人设。

班里的交际花?默默不语的小透明?高冷的学霸?

都不适合我,我既不想被他注意到又想被他喜欢,我快要被这种复杂的心理拧成麻花了。

刚开学第一天,作为一位完美无缺的路痴,成功找不到自己班的位置,再加上重度社恐的我不敢开口跟别人说话。我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直到走进实验楼,我突然感觉有一双冰冷的手碰到了我的脖子,紧接着我的整个身子被往后扯的衣领连着踉跄了一下。

“逃课?”齐斯谨第一次和我说话,我也很少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百口莫辩:“我,我不知道班级在哪里。”

我当时紧张死了,我的后脑勺都能感觉到脸蛋灼烧的热度,我觉得晕过去再平常不过了。

“什么破理由。”齐斯谨比我高一个头,他一手揣进校服裤子兜里,一手戳我脑袋,“说谎话了吧,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他的语气有点像是嘲讽,但此时此刻的我竟然无耻地沉溺在这种讽刺之中!我真想给自己来一拳!

“快跟我回教室,班里就只有你没来了,还好我认识你,班主任就让我来找你了。”齐斯谨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了几步,见我愣在原地不动,没好气地威胁我,“再不走,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然后我跟班主任说我让你回来上课,你说再让你回去上课就自杀。”

...有被幼稚到,但心里却懵然发现他跟外表不太一样,他的内心似乎没有外表那么让人难以靠近,甚至有点二臂。

“我才没有。”我快速跟上他的脚步,轻声说道:“我真的不认识路啊,但是这样说班主任肯定不相信,你帮我编个别的理由呗。”

我真觉得当时的语气可绿茶了,柔柔弱弱的,跟真实的我判若两人。

“我才不呢,我只负责把人带回去。”

“切,小气鬼。”我小孩子般埋怨着,但心里像炸了蜜一般甜。

实验楼里教学楼不近,我也真心佩服自己是如何能偏离轨迹这么远的。不过,能跟齐斯谨多待一会儿还挺开心的。

“你怎么认识我的啊?”我心里有点不安,毕竟我以前不认识他,可能偶尔碰见过他却不曾注意,一点也不知道注意形象。

“小学。”齐斯谨放慢脚步,又回头看看我,“说实话,感觉你个子一点也没长。”

我的拳头已经紧了。

但是愤怒的心依旧凉的透透的,小学时候的我丑的难以形容,高高的马尾,跟三两个狐朋狗友成群结队整天四处乱逛。压根不屑于形象这一说。

心虽然开始休眠,但是恶气得出:“你长这么高,也不怕缺氧。”

齐斯谨可能被我的话噎住了,他骂骂咧咧地加快速度,我差点没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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