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JK虽是个小城市，但随着这几年的蓬勃发展，市区里早已是高楼林立，而曾经的胡同小巷也随着大型拆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公路与钢铁车流。
吴雨不禁感叹家乡的改变已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也不禁感慨岁月的流逝，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代记忆。
没错，青春已经一去不复，即便用尽全力寻找，可回忆中的样子终究如同泡影，随风飘散。
上午9点，WD商场广场。
按照约定，吴雨一早便等在这里。
虽然沈菲菲说是在这里见面，却没说具体时间。
所以吴雨无所事事，只能在广场中闲逛。
“叔叔，买束花吧～”
一个手捧鲜花的小女孩突然出现。
只见她戴着一个破旧的毛线帽，脸上脏兮兮的，因为没戴手套，一双小手冻的通红。
吴雨很是惊讶，这个女孩看上去也只有五六岁，而这么冷的天，她父母得多狠心，才会让她出来卖花。
想到这里，他心中顿时一阵心酸。
如果换成是沄沄，那作为一个父亲，得多心痛。
“小姑娘，冷吗？”
吴雨顺势蹲下身来，看着小脸冻的通红的小女孩，他赶紧将手套摘下，给女孩暖起了手。
“不冷，叔叔，买束花吧，买给你爱的人...”
女孩将花推到吴雨面前，一脸期待。
‘爱的人？’
听到这里，吴雨不禁愣住。
他自然明白，这是女孩推销所用的一惯套话。
可爱的人，即便情深，却已在十年前缘尽。
即便买了，又能送给谁？
“叔叔，买了吧，收您一半的钱...”
见吴雨无动于衷，女孩急忙改价。
“小姑娘，你多大了？”
女孩虽满脸稚气，说出的话也奶声奶气，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子的坚定。
能看得出，她的经历，要远超这个年龄所能承受。
“我六岁了。”
虽是在回答吴雨的问题，可女孩的眼睛却是在四处张望。
没错，她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或许，对她来说，卖出这束花要远比回答问题重要的多。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出来卖花？”
看着同自己女儿年纪如此相仿，吴雨心惊不已。
确实，六岁的孩子，正是父母含在嘴里怕化的年龄。
若不是生活无奈，那便是黑了心。
想到这里，他顿时眉头一紧。
“帮妈妈卖花...”
女孩挣开吴雨的手，随即指向不远处的花摊。
而吴雨顺势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女人正弯着腰，匆忙的整理着花束。
吴雨看不出她的年龄，但从胡乱盘起的发髻和紧致的皮肤来看，应该在三十五岁左右。只见她穿着一身褶皱的长衣裤，脚上踩着一双红色的棉鞋，而如此冷的天，她竟然连件厚实的外套都没有，更别说羽绒服了。
“爸爸呢？”
那是得多狠心的父亲，才会让母女俩生活的如此凄苦。
若真是如此，那他根本不配为人。
“妈妈说爸爸在天上的云朵里，正在看着我们呢...”
女孩伸出手，指向了天空中最大的一块云彩。
而在阳光的照耀下，她的小脸也变得不再稚嫩。
‘啊？’
她的父亲，死了...
吴雨一时心塞，他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孩子，他除了心疼，再无其它。
“这束花多少钱？”
努力平复了心情，吴雨随即摸向了小姑娘的脸。
而那小脸，就如同女儿的一般，滑滑的，软软的。
“80块钱，叔叔～”
女孩回答的很干脆，嘴角的微笑也渐浓。
是的，眼看买卖即将做成，女孩便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或许穿上暖和的衣服，吃一顿饱饭，要远比沉浸在父亲离去的痛苦更为现实。
“好...”
吴雨拿出钱包，随即掏出了一叠钱。
“叔叔您给多了～”
女孩看到后使劲的摇着头。
没错，她虽小，却认识钱。
而且妈妈教过她，做人要实实在在，不是自己的，坚决不能要。
“和妈妈说，是爸爸给的...”
吴雨自是理解女孩，可奈何母女俩属实过的凄苦。
这点钱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能购置些棉衣手套，让他们不再受冻挨饿。
“可你不是爸爸啊…”
女孩撅着嘴，随即提高了警惕。
“是爸爸让叔叔给的…”
吴雨把钱塞到女孩手中，心中也愈发难过。
她说的没错，父亲的离去，让一个家庭支离破碎，也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或许善意的谎言，能够抚慰，但却再也给不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真的吗？”
听到是父亲，女孩开心的竟跳了起来。
没错，父亲的出现，无疑给了她莫大的鼓舞。
而想到这段时间所遭受的苦难，女孩瞬间有了信心。
“真的...”
吴雨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而如此拙劣的哄骗方式，也一度让他感到无力。
是的，丢失的父爱，或许会成为女孩一生的痛。
而女孩如此，女儿亦是如此。
想到这里，吴雨的心中突感内疚。
没错，相比于女孩的被迫失去，女儿更像是被自己抛弃的。
“那您能让爸爸回来么？”
女孩似乎抓到了一丝希望，眼睛也重新散发出了光彩。
是的，如若父亲真的能够回来，那自己便再也不会受冻挨饿，生活也会回到最初，那该有多幸福。
“爸爸很忙，他说你要快快长大，照顾好妈妈。
等你长到很大的时候，就能看到爸爸了。”
现实实在太过残忍，所以只能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给女孩些念想，即使永远都无法实现。
“那你告诉爸爸，我会乖乖听话，照顾好妈妈，等我长大的那一天，他一定要来看我～”
吴雨的话让女孩深信不疑，她似乎能看到父亲回来团聚的那一天。
“好...”
人活着，需要希望，女孩亦是如此。
而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吴雨又不禁想起了女儿。
没错，他不知道自己同汪越分开究竟是对是错，但女儿失去了父亲，却是事实。
所以每当在深夜里，他都会扪心自问，既然生了沄沄，又为何抛弃她。
是的，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到底有多么的痛恨自己。
也没有人能够理解，只有不停的自我惩罚，才会让自己感受一些。
“哪来的这么多钱？”
看到女儿手中竟多了如此多的钱，女人不禁吓了一跳。
她甚至以为是女儿偷的。
“是爸爸给的...”
女孩将钱塞给妈妈，转而玩起了一旁的娃娃。
“爸爸，怎么会...”
听到是离开的那个人，女人瞬间愣住。
没错，当初他走的那么急，甚至连句话都没有，唯一留下的，便是那数不清的债务。
为了不被人戳脊梁骨，女人没得选，只能承担。
她卖了房子，取出所有的存款，甚至连身上的首饰都当了个干净。
而后，离开那个赖以生存的家，流浪至此。
她洗过车，刷过盘子，捡过垃圾，甚至乞讨过，然而在巨大的债务面前，寥寥无几的钱就如同杯水车薪。
这段日子，也是女人最黑暗的日子。
是的，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定不会忍心让自己遭受如此，也不会让她的女儿流落街头，忍饥挨饿。
所以此时此刻，女人的心理防线随之土崩，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
“妈妈，你别哭，叔叔说，只要我努力长大，爸爸就一定会回来的...”
女孩扔下手中的娃娃，一把抱住母亲。
没错，苦难，让这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不再柔弱。
贫穷，也让她学会了善解人意。
而她也坚信，总有一天，父亲会回来，弥补缺失的父爱。
“会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女人看着手中的钱，又望向广场上稀疏的人流，渐渐漏出了一抹微笑。
是的，虽然这个世界已经破烂不堪，但却总会有人缝缝补补。
或许，来人世间一趟，体会过酸甜苦辣，方能明白活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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