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楼下烧烤摊。
“老板，二十个羊肉，二十个牛肉，再来一瓶汽水。”
吴雨坐在小板凳上，扯着嗓子朝屋里吆喝着。
三天了，自己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顿饱饭。
好不容易等到这件事平息，也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好嘞！”
老板应声，转而向厨房走去。
“老板，二十几年了，你这店可一点都没变。”
吴雨起身四处走了走，才发现这家店还是离家前的那般。
报纸糊的吊顶，90年代的挂历，老旧的黑白照片。
而那些包浆的木门桌椅，也早已看不出原色。
看的出来，这个老板一直都在刻意保留曾经的感觉。
“那是，老地方，老味道，都是老顾客，有感情了…”
老板声大如雷，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沟通方式。
也是，粗人或许不不注重细节，然而却活的更洒脱些。
只见他伶俐的翻转着肉串，在火炭的不断烘烤下，肉串上油沫也越积越多。
而后，油液慢慢汇集到一起，逐渐滴落，烧烤炉上顿时火光四射。
“对，想当年，我去CC上学的前一天，同学就是在这里为我送的行…”
老板的话如同邻家大叔一般，让自己暖心。
而想起当初离家时的那一幕，也好似昨天一般。
没曾想，这一晃，竟已过去了十七年之久。
想想当初年少的自己，是那般的朝气蓬勃。
‘人若需有志，万事皆可为。’
吴雨轻抚着桌角上的那行字，心中感慨不已。
还记得，这是自己离开前刻下的。
只是如今，初心早已不再。
而曾经的愿望不仅没有实现，就连生活也是一地鸡毛。
看着外面春风徐徐，吴雨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风华正茂，对未来满怀憧憬的清风少年。
“来喽，兄弟，你的串，看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老板兴致勃勃的坐下，而后一脸笑意的看着吴雨。
眼前的这个人，他期盼了太久。
还记得当年，有两个同学为吴雨送行，付钱的时候才发现，几个人的钱加起来都不够。
老板一看都是些穷学生，再加上刚考上大学，便大手一挥，免了他们的饭钱。
后来，大概是十年前，一个男人曾来过店里，临走的时候悄悄的留下了五千块钱和一封信。
老板拆开信封，只找到了一张照片。
而照片上的人，正是吴雨、裴志远和翟康。
所以，吴雨一进来，老板便认了出来。
“闻着就香！”
一股扑面而来的香味，让吴雨瞬间胃口大开。
也确实，这些年，他经历了婚姻失败，爱人分离。
而后又被病魔缠身。
似乎大好的年华，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过，上天似乎对自己还有些眷顾。
至少，自己还活着，还能感受到亲情，还能看到人世间的繁华。
想到这里，吴雨嘴角逐渐上扬。
对于这些，他是知足的。
“尝尝…”
见吴雨如此，老板也有些期待。
说真的，他等这一天，太久了。
而如今，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愿。
“还是以前的味道…”
吴雨边吃边点头。
这个味道，他永远都忘不了。
而眼前，三人曾经的模样也依稀浮现在眼前。
只不过时间飞逝，如今的自己，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了。
“那你多吃一些，有需要的话再喊我…”
见店里又来了客人，老板急忙起身。
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句。
“这个老板…”
吴雨心中暗叹，此人竟如此念旧。
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念旧之人。
随后，他便从钱包里取出1000块钱，悄悄的压到了盘子底下。
算是感谢他当年的一饭之恩。
而后又拿起肉串，准备继续享用。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坐了下来。
只见她拿起面前的肉串便吃，就好似自己不存在一般。
吴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味道不错…”
女人边吃边点头，而后又拿起了桌上的汽水，旁若无人的喝了起来。
“你从哪冒出来的？”
吴雨惊讶的东张西望，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老板，再来一份！”
女人白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好嘞…”
老板应了一声，转而走进厨房。
“你，怎么来了？”
她在生气，吴雨看得出。
自上次一别，两人便再无联系。
中间除了寄药，她甚至都没有同自己说过一句话。
“怎么，只有你能来？”
听罢，女人放下竹签，面无表情的盯着吴雨，那狭长的眼睛也发出了异样的光芒。
“当然不是…”
吴雨一时语塞。
他能看的出，林晓哲眼神中的幽怨。
她在生自己的气。
“某些人，小气的很。”
林晓哲拿起肉串，继续吃了起来。
她的话里，多了几分埋怨，几分醋意。
“跟个孩子似的…”
吴雨笑着摇摇头，暗道这姑娘竟耍起了脾气。
对她，自己何曾小气过。
“老板，多放辣椒，辣死他！”
见吴雨不把自己当回事，林晓哲气的咬牙切齿。
这么久以来，没有一个电话，不发一条信息。
就连自己寄给他的药，也没有回复。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寄给我的药，我收到了，谢谢你…”
哄人这件事，吴雨本就不擅长。
尤其还是古灵精怪的林晓哲。
“晚了！”
他不说还好，现在提起来，林晓哲更是一肚子气。
“对不起，我前段时间太忙了…”
见她愈发生气，吴雨急忙道歉。
确实，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尤其是在主动方面。
作为朋友，林晓哲对自己很够意思。
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关键时候，她还是为自己着想的。
“对，忙的连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林晓哲的话里，透着些许怨意，还有些失望。
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消息，她究竟有多期待。
“是我的错，我道歉…”
见她这般，吴雨突然有些后悔。
她将自己当作朋友。
而自己，却从未主动回应过。
“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做什么。”
吴雨的话，林晓哲并不买账。
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在刻意的同自己保持距离。
“那，我请你吃饭？”
吴雨想了又想，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因为从认识到现在，两人在一起的场景，基本上都是在吃饭。
“你还真把我当饭桶了！”
‘啪！’的一声。
林晓哲将竹签拍到了桌上。
吴雨此话，算是彻底惹毛了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吴雨也意识到了不妥，可再想辩解，已然太晚。
而后，空气瞬间变的压抑起来。
近两分钟，两人都未说话。
“串来了，兄弟，女朋友吧，长的可真漂亮！”
见状，老板从厨房走了出来，想要打打圆场。
“不是！”
林晓哲急忙否认，可脸却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那你可得加把劲，别让别人抢了去。”
为此，他不停的朝吴雨使眼色，示意他哄哄林晓哲。
“老板，你误会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关系本来就理不清，老板这家伙还一个劲的和稀泥。
此时的吴雨，心里早已是万马奔腾。
“对！他多优秀，能看的上谁？”
吴雨的话再一次刺激了林晓哲。
而她原本有些绯红的小脸，此时又立马变的铁青。
“咳...是是，听你的，多放了辣椒，你们吃，你们吃...”
似乎是闻到了林晓哲言语中的火药味。
老板不想自找没趣，找准了时间便开溜。
“说说，老板误会什么了？”
林晓哲盯着吴雨，那凌厉的眼神仿佛能看穿一切。
“那个，先吃，要不然一会凉了…”
吴雨被看的心里发毛，对于这个问题，他实属不知该如何回答。
“吴雨，你真是个混蛋！”
林晓哲毫无预兆的发了狂。
只见她一把抄起面前的汽水，对着吴雨的脸就泼了上去。
而吴雨也没来得及反应，瞬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霎时间，空气凝结。
偌大的店里，竟如同死一般沉寂。
唯一的声音，便是墙上的那块挂钟发出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
冰凉的汽水顺着吴雨的头发流到脸上，又一滴滴的落到肩膀。
“是…”
吴雨虽然惊讶，却并未生气。
林晓哲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个混蛋。
否则，沈菲菲也不会被害成那样。
“你！”
吴雨的反应让她抓狂。
只见她举起手中的瓶子，又狠狠的朝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碎片飞溅。
一瞬间，整个店里都充斥着玻璃碎裂的声音。
吴雨愣了一下，并未答话。
“我让你吃！”
见他依然无动于衷，林晓哲又一把抄起桌上的签子，转手就扔向了厨房。
随之，厨房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老板心虚的朝外面探了探头，而后又缩了回去。
而这连续的发泄，也让林晓哲感到无力。
看着狼狈的吴雨，她的心中满是委屈。
就算是头猪，也该明白自己的心意。
何况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几分钟过去，店内的气氛依旧压抑。
吴雨也在沉默。
林晓哲死死的盯着他。
她在等，等这个人的回应。
“对不起…”
终于，吴雨开了口。
却不是她想要的哪句。
林晓哲紧咬着嘴唇，没有答话。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一滴眼泪滑落，带着怨恨。
而后，她缓缓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对不起…”
吴雨清楚，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
这样也好，至少，她不会为自己难过。
“多好的姑娘，你小子，不珍惜…”
不知何时，老板又跑了出来。
只见他伸出手，递过来了一块黑乎乎的毛巾。
“我不能害她…”
曾经的那个女孩，又何尝不好。
可结果呢，还不是被自己害到了那般田地。
“你这小伙子，说话深奥的很，我可听不懂...”
老板不知道那些过往，自然也就理解不了他的难处。
“只是可惜那些串了...”
看着一地肉串，吴雨满脸心疼。
这个姑娘，哪哪都好，就是发起脾气来毫无顾忌。
”还好，没全糟蹋。“
吴雨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拿起剩下的肉串吃了起来。
毕竟花钱买来的，丢掉实在可惜。
然而下一秒…
“我靠！”
像是触电了一般。
吴雨毫无征兆的怪叫了一声。
只见他一蹦老高，哀嚎着满地转圈。
老板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是被狗咬了。
“你可真听她的话，辣死我了！”
只见吴雨将舌头吐的老长，眼泪和口水流的满脸都是。
见状，老板捂着肚子狂笑了起来，直言那姑娘够狠。
而这也正如老板所说。
等吴雨出来的时候，才发现H5的车门上多了一个高跟鞋印。
不用想，这肯定是林晓哲的杰作。
不过，这姑娘也似乎就此消失，没再出现过。
吴雨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伤了她。
或许，这就是同她最终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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