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冻疮

Z国西北边陲的一个山村里,正值寒冬,冷风萧索。

远山近野,都是苍茫茫一片肃穆的枯黄,屋顶的炊烟袅袅、时不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才显得有那么一丝生机。

雪白的菜帮、碧油油的嫩叶,脆生生的一捏就碎了,伴随着细碎的脆脆的声音,黎天盯着刚从地里砍来的新鲜白菜玩了半晌,早忘了手上的刺痛。

她伸出手拂去溪面从上游漂下来的稻草浮沫,再把边坎上的石头磊了磊,堵高了些,然后半佝腰费力的把一篮子白菜一股脑倒进了溪潭里。

手冻的快僵掉了。

“还是热天好啊!”

黎天长叹一口气,瑟缩的用草刷子清洗篮子底部的污泥。

尤其是秋天,每个周五的下午,她从学校回来,顾不上换衣服就会抄起木盆一溜烟冲进还冒着稻谷香的田里。

弯着腰在刚刚收割的谷茬子间仔细翻找着泥鳅和黄鳝洞,身后的花仔“喵喵”欢声乱叫,毛茸茸的身子就在她的小腿上蹭来蹭去。

没有再比花仔更机灵的猫了,看到她拿起盆出门便撒丫子追了出来......

黎天的思绪拉了回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住,竹篮已经刷的很干净了。

把篮子搁到一旁的大石上,她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剥洗起来,手背掌尾的冻疮渗出血丝,但是感觉不到冷了,她觉得这会把手浸在水里倒是比露在外面要暖和一些。

一篮子白菜洗完,湿漉漉的篮子很有些沉,黎天不耐烦慢悠悠的走回去,便两个手交替提着篮子往前荡一边顺着惯性小跑着往自家青瓦白墙的房子赶去。

她洗菜的溪流就是一个小河沟,蜿蜒从村最上头的水库一直到村尾,跟大河相汇。

洗菜的水位置再往下游两百米,就是黎天的家,小河沟就从她家院坝边趟过,要是平常就洗把葱什么的,她就会蹲在院坝跟前河沟上面一块小木板上,三两下洗完了事。

只有在菜比较多或者洗衣服,她才会去上面那个大石头旁,也是不知道是谁用石头堆了个石坝,形成一个小水潭,附近几家也都在这里洗菜洗衣服什么的。

等她荡到家门口,裤子上面已经滴流上了不少水,隔着棉裤已经感觉到了凉意,她正准备一鼓作气荡去厨房。一只厚实的大手伸过来,接走了篮子。

"爹,"她手上一松,忙不迭甩了甩两只酸软的胳膊。抬眼看着眼前总是一脸严肃的父亲

“你刚才去哪里了啊?”

"上街去的。"

华叔抬眼看了看她的一双手,转身去了厨房,又转头嘱咐了句:

“去火炉屋里,倒点热水,温热水,把手泡哈。”

话音刚落,火炉屋里就响起了提壶的声音。

黎天掀帘子进去,身上着一套藏青色棉袄棉裤的老者佝腰正站起来,正提起壶走了两步。她连忙从脸盆架上拿着木盆迎了上去,热腾腾的水倒进盆里,滚烫的热气立马喷散开来,黎天的手心手背又刺痛起来。

"水太烫人了,要不得,要加瓢冷水。"

老者把水壶重新炖在火炉上,嘴里嘟囔着。

黎天捧着盆转身准备去厨房,门帘掀起,华叔举着一瓢水稳稳的走进来,缓缓的倒了一半进她的盆里,另外一只手伸进盆里试了试。

“可以了。”

华叔向来惜字如金,往前蹑了两步把多余的水倒进炉上的水壶里,转身又走了出去。

黎天把双手浸在水里,左右两个手背上加起来冻坏的地方四五处,因为冷水泡了许久,本来结好的痂壳又飞了起来,通红的双手其他的地方看着嫩嫩的,偏偏几个冻疮褐色的痂壳渗着血丝,差不多占据了双手的四分之一位置,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她盯着自己手上的冻疮,把手按在盆底轻轻浮动,痂壳也像是要跳跃起来一般的飞舞......

泡过的双手开始发痒,她拿起自己专用的小毛巾把水沾干,痂壳又塌了下去。

她拿起炉桌上的冻疮膏就着痂壳上面又涂了层,就听见外公旱烟吃完了磕灰的"砊砊”声,她把手伸过去,平铺放在桌上。外公用粗砺的手擦了擦还滚烫的烟脑袋,伸过来细密的给她熨烫手上的冻伤。

这个晚上,黎天早早的钻进了被窝,粗布被单包裹着细腻的棉花,刚晒过两个太阳,厚实的青灰色麻布床幔放下来,暖暖的味道要比烧着石碳的火炉屋舒适很多。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吵醒,是隔壁床父母对话的声音。

“再周末回来就不要让天天去动冷水了,学生女娃子手冻了不好看......”

父亲声音刻意的压低了些。

“我是喊她去砍一蔸,哪晓得她砍那么大一篮子回来......”

母亲声音里含着嗔怪。

“这都可以管两三天了。”

......

声音越来越细了下去,黎天也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