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点左右,红旗镇中心路灯明亮。
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各个商铺早早都已经关了门,街尾的夜宵摊也开始在收拾店外的档口,把家伙什往店内搬。
镇上最有名的就要数张婆麻辣粉了,一块钱一碗。价格不贵,但是对于乡间小镇来说,如果隔两天能吃上这么一碗,还是比较奢侈的。
晚上红旗中学附近街上的走读生放晚自习回来,总会有那么三五成群的今儿你请,下次我回的来这各自来上一碗。
紧挨着的旁边的烧烤摊生意也是非常好,但这个就不是普通学生能消费的起了,来这宵夜的多半是政府大楼里边、派出所......上班的人常来光顾的。
烧烤摊的胖哥,他的摊子就支在自家店门口,他白天做快餐,晚上就在店门口摆着烧烤摊顺带卖酒水。
这边晌午饭早,下午六点过,基本上都不会再有人来吃饭。
他早年快餐店开到一半,生意不算好,但他脑子灵光。把店子丢给他媳妇老妈,出远门去外地晃了大半年,回来就在门口支了这么一个烧烤摊,不过十天半月的光景,生意就盘活了,每天差不多要忙到凌晨。
这会他一边东摔西打的往店内挪桌椅板凳,一边跟隔壁张婆的老伴粟老头抱怨。
“还指着部队来了能过上好日子,得!咱们得罪谁了,现在索性晚上生意都没得做了。切——”
粟老头向来是好脾气,他倒没恼,一脸笑咪咪的。
“正好,咱也趁这好好歇歇,天天晚上忙过夜,身体着不住哦!”
“嘁!”
胖哥以为他怕事,瞅了他一眼,转身搬东西进屋,没有再搭话。
粟老头也不在意,抄起扫把把店门口的垃圾归置完毕,就准备去下门板关门回家休息。
这也不怪胖哥生气,小镇沉寂多年,晚上宵夜必少不了酒 ,喝酒闹事的自古有之。
红旗镇也一样,喝酒喝到断片时大打出手,打的头破血流身上挂彩,可第二天碰面,照样是好兄弟,好邻居,打架骂爹娘的完全断片。
还有喝完回家打老婆的更不在少数。镇子里人也都习以为常,觉得这事情再正常不过。
可自从陆师长部队来了之后,大刀阔斧一顿整改,查了几个公款吃喝的,抓了几个喝酒闹事的.....
哭爹喊娘找啥关系都没用,该罚罚,该抓抓,该下下。
关键是人家不光管着一个红旗镇,权拿着红旗镇当范本,发现问题提出整改之后立马周边县城乡镇一套式的肃清下去,不过半月,治安明显改善不少。连学校门口经常围堵落单小男生要钱的小混混都不见了踪影。
不让闹事自然不敢再喝酒,喝酒了就怕管不住自己,一来二去的,宵夜摊的生意自然大打折扣,胖哥觉得自己是无辜损利,平白遭了无妄之灾,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同一时分,政府院内东边刚刚粉刷的五层大楼里还是灯火通明,二楼上楼梯最里头,是一个里外的套间,外间阔朗,差不多有七八十平的样子,原先是拿来做会议室的,现在全部重新布置了一遍。
一进去首先入眼的就是南边靠窗一整排古柚色的上顶书柜,整整一面墙,像是把图书馆搬了过来,上面已经分门别类摆满了书籍。
正对进门的地方僻成了一块休息区,L型转角摆放着深咖色的皮质沙发,围着一张与咖色相近的古柚色的高几,差不多一米五长,有七十多公分高,跟普通茶几不同,倒更像是一个书桌。
沙发正对面的就是坐南朝北的一张阔大古柚色办公桌。此刻陆晟宇就坐在大桌后面,单手撑额,脸上不复半月前学校台上演讲的精神气,满是倦色。
他另一只手轻抚着手边的资料,迟迟没有打开。低声发问:
“全都在这里了吗?”
笔直站在桌旁的陈绪洪心里忐忑,他虽然跟了陆哥这么多年,可是提起这事,他还是吃不准他的心思。
“是的,这个是我学校资料室里拿回来的,还有就是派出所档案室里提出来的个人信息......”
“行了,”陆晟宇坐直了身子,挥手打断了他。
“你去找大杨吧,让他把手上的资料给你。”
“是!”陈绪洪如蒙大赦,敬礼完毕转身就赶紧想撤出去。
“还有,”身后声音响起,他立马站定回身,他的长官陆师长眼晴定定的望着他。
“嘱咐下去。管好嘴巴,我不想节外生枝!”
陈绪洪再度立正,定定神,转身阔步出去。来到屋外,寒风正凛冽。边城小镇的冬天,向来都是寂寥的,无论镇里还是农村,这个点估计大多都已经入睡了。
但他还是决定立刻就去找大杨。他向来不喜欢把事情隔夜,更何况这还是陆哥的心头大事。
他从十岁做小兵蛋子开始就跟在陆宸宇屁股后头,那时有大杨、黄子轩、还有同是军属大院里的琪宝儿......
陆宸宇年龄跟他们相仿,也不过就是比他略长一岁,但是天生骨骼健壮,而且脑瓜子天然好使。
在军事方面也很有见地,连老爷子对他也高看一眼。关键是他性格开朗大方,心里从无阴司之事,他去的时候,十一岁的陆宸宇俨然已是当地很有名气的娃娃将军。
三年前他跟黄子轩被派到边疆执行抓捕任务,虽是形势严峻,但也是平安返来,顺利交差。
等他回来才得知,反而是在内地的陆宸宇却差点出了意外。
陈绪洪跟黄子轩还有大杨等几个伙伴都是军人遗孤,虽说是寄养在军属大院,但那么多年也是生活的快活。
陆宸宇带着他们上学、军训、特练,顺带照顾他们情绪。大院里的叔叔伯伯,伯娘阿姨也是视他们如己出。
但这次回来,饶是再迟钝他也感觉了到了异样。他们几个跟陆宸宇关系铁的几个伙伴都不同程度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冷遇。
同院的伯娘阿姨也不再似往日热情,有时见面略一招呼便匆匆走了。
恰好这个时候陆爸去国外执行任务,陆妈生意做的大,陆爸不在家时也是长期在外地,有时到了闭塞地区联系不上更是常事。
最疼陆宸宇的爷爷,陆老爷子已隐退多年,在一个边海小城休养。
陈绪洪从幼时父母走后头一回感觉到心头荒凉,陆宸宇被几道违规违纪的申诉打下来,第一时间就被贬去偏远山区执行任务,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部队的规矩是无关任务人员也不能去上头打听 。
但唯一让陈绪洪觉得欣慰的是大杨也是跟着去的。
大杨那小子,身手一直垫底,之前还不少被他们嘲笑。但是胜在脑瓜子机灵,很会照顾人。他热爱摄影,身上无时无刻的抱着他的摄像机......
陈绪洪思绪回转,他没有调车,选择步行去找大杨。
三年前那次劫难,陆哥和大杨死里逃生回来时很有些狼狈,但是对于那个过程两个人都只字未提。
陆宸宇对于强加身上的罪状也没有多做辩解,只是迅速抽调了他们几个从小跟到大的伙伴撤出了军属大院里的编制,投身到了边旅。
这三年里,他们每天吃的苦头都要比前面那几年加一起都还要多的多,但是也就两年时间,他们就漂亮的翻了身,站住了脚。然后陆哥就把大杨派了出去,没人知道去向。
他也从来没问,但是他能感觉到三年前开始陆哥心里应该就藏了人,大杨也是唯一的知情人。
他刚用从通讯员拿来的号码跟大杨通了电话。大杨在电话里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他现在在当地派出所里任职,负责下辖三个村的安全事宜,现在就住在离镇不远半山腰上的一个民房里。
陈绪洪走后,陆宸宇盯着手头的资料良久,最终起身把灯关掉,来到了里间。
室内最中央摆放着一张大床,这已经改成了卧室 的模样,他在床尾的脚踏上坐了下来。
打开了手上的资料夹,一张一寸的小照片粘在纸上,红色的底布上一个青涩的小姑娘呆懵的眼神与他对视过来。
陆宸宇眼眶一热,有哽咽的酸涩味涌上喉头。纸上姓名那一栏,如人一般青涩的整齐娟秀的书写着两个字:
“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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