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泔水一样的男人

许妍妍在边关长到13岁,她与她妹妹许媛媛不一样,她生来就是个炮仗脾性,虽然受其母亲约束,在外人面前也能端着淑女模样,但是,只要有人欺负她或者她的家人。

她的第一准则就是能动手绝不动口,又不是打不过,又不是没人收拾烂摊子!

所以在那女人说出那句话后,她抬起手就给了对方一耳光!

简直就不是人说的话!

她伏在她身体上哭嚎道“你再不醒,我还没当上大少爷的夫人就得殒命呀!

当初是你告诉我人人平等,是你说可以帮我获得大少爷的心,是你给我支招,说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大少爷就会收了我,那春药是你给我的呀,

小姐!呜呜呜,你可不能不管我呀!夫人要打杀了我!”

首先,不顾身份差距,痴心妄想,心比天高,这样不安分,勾引主子的丫鬟在母亲那就是打杀发卖的命。

其次,是丫鬟,不称奴婢,而自称我,这是将自己与主子放在同等位置,她的大丫鬟与她说话都守着礼呢,这种丫鬟出去只会让外面的世人嘲笑其主家,不知礼,不守礼!

其次,她叫自己小姐,那就是自己的丫鬟。身为丫鬟,却污蔑自己怂恿她爬大哥床,先不说她大哥在边关,这丫鬟在京城,隔着千里之外,如何行此事。再说,她虽然喜欢捉弄大哥,但是给大哥下春药,送女人,如此恶心的事,绝不是她会做的。

这丫鬟造谣诽谤,她若不惩戒,任其险恶用心之人留在身边,那这人必会将她的骄傲往地里踩,让她的名声臭不可闻,如此背主的丫鬟,什么玩意!

“啊”落雪因为被那耳光掀翻在地,她的脸立马红肿起来。她大呼出声,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撑着地,眼睛蓄泪,也不敢哭了。她抬头不可置信的打量站在她面前,一脸高傲且怒意瞪着她的许妍妍,她发现似乎3年前那个小姐又回来了。她不经呢喃道“小姐,你怎么又变得不近人情了”

地下的女人抬起脸后,许妍妍终于认出来了,“落雪”她疑惑低声,至于为什么疑惑,是因为她也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丫鬟穿着比她这个只穿着亵衣的小姐更像主子,且年纪与记忆中的那人相比,似乎大了些,褪去了青涩,也不再瘦小。

她本来还想问一问对方自己母亲到底遇到何事才变成了那副模样,她的父亲现在是否安全。但那跪着的落雪后来所说的话却让她抓住了重点,[又、不近人情?]她一直是这样的脾气,落雪为何用[又]字?

她八岁时将这个遇到饥荒逃难的丫头从乞丐堆里捡回家,她的确怜惜她,与自己同岁就死了父母,但将军府不养闲人,因此她还特意吩咐管事安排一些轻省的的伙计给她,签的卖身契也是活契,她让她活了命,这样的行为在她眼里确是[不近人情]吗?

她闭了闭眼,觉得当年自己救条狗也比救她强。

她慢慢扶着腰坐到圆桌前的椅子上,然后看着落雪问道“我且问你,风晴和春秀现在如何了”

一听到许妍妍提这件事,落雪的眼中就闪过得意之色,她双手撑着地想站起来走到许妍妍面前回话,许妍妍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她连忙跪好回道“按照小姐吩咐,那两个贱蹄子,我,不是,奴婢已经将她们买到京城最大的青楼去了。

我特意交代过那的老妈妈,她俩是将军府的罪奴,任何人去赎,都不许答应。

这会,他们应该过着千人骑,万人睡的生活呢”

许妍妍,极力控制面部表情,她的双手捏着膝盖,片刻后就染红了膝盖那处的衣物。她扬了扬头,她就知道,用蛊虫控制她身体那人为了不暴露她的状况,定会处理她身边的人。

她突然有点不敢问落雪,她父亲的状况。

她低头低眸,颤抖着嘴唇试探道“我父亲,如何了”

落雪并没注意她的异常,她回道“小姐,你前段时间失踪了,所以不知道,将军死在了战场,听说发生意外那天还是四月初八,小姐,你节哀”

嘴上说着[节哀],可是她演技拙劣,虽极力隐藏,但她眼中还是露出了幸灾乐祸之感。

当初她用计让这人救她就是看中了将军府的泼天富贵,她以为以这些小姐的不谙世事,她怎么也会被接到将军府做个堪比小姐的丫鬟,谁知道,自救下她后,这人就把她丢给管事,再不管她,让她做着洒扫丫头的伙计,虽然后面她将她接到身边了,但是,别以为她看不出她的惺惺假意。

以前府内都传,这人生的好看,会武艺,能驭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和太子青梅竹马,日后定会贵不可言,定是日后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而她的婆母又是她姨母,无论哪个人提起都要感叹一声好命。

但自己被要到她身边后,虽然她极力隐藏,但是自己仍然看到了她歪歪扭扭的针线,狗爬似的字,至于绘画,弹琴,她一次没碰过,想来也是极差的。反而极其擅长那商贾之道,要不是她给自己的月银极多,自己定将这件事情嚷的天下皆知。

落雪用袖子挡住脸,看似也是在为那死去的将军许钧伤心,实则是为了挡住她脸上那嘲讽的表情。这人不过是会投胎罢了,放弃太子追景王,后又为他与娘家闹的离了心,现在将军死了,她被安排在这别院里,想来以后也不过是个妾而已。

哦,她想错了,也许连妾都不是,应该是没名没分的外室。

想到这,她摆出一副忧心的表情,放下了拦着脸的袖子,然后悄悄打量坐着的那人的表情,发现她面色又白了几分,眼睛失神,手指滴血的望着门外,她掩下内心的辛灾乐货,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担忧的劝道“小姐,现在可不是伤心的时候,景王被赐婚了,皇上一次性指定了正妃和侧妃。

我当时就劝小姐好好巴结大少爷与老爷,小姐偏不听,就是要行那商贾之事!

现在好了,他将你丢在别院,定是打着将你养做外室的主意,你快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许妍妍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的脑中反复响着[将军死在战场]、[四月初八]这几个字,七月的天气,她感觉自己好冷,冷的打颤。

她父亲死了,在四月初八那天死在了战场上,死在了她生辰那日?

她听错没?

一定是听错了!

对,定是落雪那丫鬟说慌了,对 落雪,落雪,她猛地从呆愣中惊醒,抓住落雪的胳膊,怒道“你再说一遍”

落雪以为是刚才景王要娶王妃的事情戳到了她的肺管子,她才恼怒,她心下一喜,只要她难过,自己就开心。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许妍妍本想打断她,毕竟她想听她爹的消息,而不是景王。但听到后面,她心下越来越惊异。

[景王]、[外室]?许妍妍头痛欲裂,她知道自己想错了,被蛊虫操控的身体几乎与木偶人一样,只能做些简单的表情,与别人互动起来也是呆呆愣愣,决不能去经商,更别提追着景王跑,让景王收做外室。

那天在火堆上救下她的人大概率就是景王了。

若是不喜欢,不重要,景王也不会费劲去救她。

而且自己也不喜欢经商,母亲从未教过她,毕竟将军府名下的商铺都有掌柜打理,母亲只需对对账目就行,这经商之事在母亲那远远没有识得各权贵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来得更重要。

她神情一变,拉住落雪的手臂,将她一拖,拖到身前问道“皇上不是打算建内阁吗?这件事怎么样了”

落雪不明白,为什么许妍妍开始还一副天崩地裂,心若死灰的模样,现在却突然间有了生气,眼中戾气渐生,她不敢隐瞒,老实回道“听民间百姓传,前段时间朝廷刚确立了内阁人选”

“没有波折?”许妍妍放掉落雪胳膊,状似无意问道。

“怎么没起波折,小姐除了偷偷去经商外,其余大多时间不是呆在将军府,就是在景王府,也不关注朝中之事,奴婢有次去夫人院内,偶然听说,那内阁磨磨蹭蹭,三年才建起来”落雪骄傲的回到,好像她知道朝中之事是多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但许妍妍内心已经波浪滔天,她没看到落雪表情。

三年前,所以,自己这三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真如母亲说的一样,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太子哥哥与自己一起长大,他那么聪明,没发现自己的异常吗?她这样想着,就不经念叨出声“太子哥哥”

落雪听到后,眼中鄙夷之色顿显,她假心假意的说道“小姐呀,你可不能想什么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都被你气的一病不起,在护国寺呆了三年了”

本来许妍妍内心就烦乱不堪,自己那三年不是自己,现在母亲要烧死她,父亲被那人害死,听意思,景王还要自己做她外室,府内也被弄的乌烟瘴气,现在落雪还在这火上浇油。她气的手直颤抖,捡起旁边的杯子就砸在落雪傍边,“滚!”

落雪本跪在许妍妍面前,她正涛涛不决说着一些劝许妍妍的话,猝不及防,杯子就摔在她傍边,她抖了抖肩膀,声音当时就卡在喉咙内,伴随的[滚]字落地,人已经下的一溜烟跑出门去。

离许妍妍房门不远后,落雪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那草包面前露了怯,露了怯就算了,还被吓跑了,她转身想回去找回场子,但脚才往回迈出几步,脑中就又想起许妍妍摔杯子盛怒时的模样,她停了往回的脚步,踌躇半天,不敢向前。但那么走又不甘心,所以她往许妍妍那方向吐了口唾沫,才悠悠然、心满意足地往厨房而去。

看着落雪一溜烟离开眼前,许妍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去,内心的郁闷烦乱才算平息下来。

不生气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喘不过气,她靠着桌子平息半天,才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扶着墙想走回床上躺着。

路过梳妆台时,她停顿半晌,终于接受了现实。

梳妆台旁边放着人高的全身铜镜,镜中人穿着白色亵衣亵裤,膝盖下方有两团血迹,身形消廋,瘦骨凌旬,面色苍白。脸上五官还能看出13岁时的依稀模样,柳叶眉,丹凤眼,高鼻梁,薄唇小嘴。

唇色几乎淡的看不出,但那双眸子却似乎藏着边关的大漠孤烟,坚定而透亮。

她转回头,苦笑一声,慢慢磨蹭到床上,闭眼冥思以后出路。

首先第一步,弄清这三年自己的身体到底做了些什么。

第二步,应付好景王,养好身体,想办法联系母亲,并让她相信自己是真的许妍妍,弥补家人,去看看……看看父亲的墓碑。

第三步,让母亲帮忙救出贴身丫鬟风晴、秀春,想办法弥补她们。

第四步……

“谁!”许妍妍睁开眼睛,眼中厉光乍现,她撑起身子,拔下头发上唯一的簪子,捏在手中,暗暗蓄力。

房上瓦片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片刻后,床边便有一束太阳光照进来,然后就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袍少年跳进房内,他才站定就朝许妍妍喊道“妍姐姐,我就和曹慕说嘛,你肯定被景王藏起来了,他还说不对,看,你果然在他名下宅子里

不过你怎么脸色如此苍白,可是受伤了?”说完他就几步走到床边,拉起她的手就把起了脉。

许妍妍看着眼前的少年,眸中泛起泪花,手上捏着的簪子也由于松手而不自觉掉落在被褥上,她喃喃道“闵行”

眼前的少年正是刘闵行,是徐达唯一的徒弟,当然,她的医术也师从徐叔,但是6岁时,因她好奇医术,所以跟着达叔上山捡药后不慎踩空,顺着山坡一路滚到了山下小河内,额头磕到石头,昏迷了半月。醒来后家人就不准她学医术了,除了偶然发现的娘亲和太子哥哥,没人知道她会医术。

也就是这个原因,她医术只能称得上不错,而刘闵行却不像他,他是江湖上的药王谷谷主儿子,后来师从徐叔,医术更是称得上精湛。

徐叔祖辈都算是外祖家的家臣,因为徐叔人很聪明,但却文不成武不就,最喜欢钻研医术,外祖父看到后,干脆托关系将他送去了药王谷学医,也正是因为如此,刘闵行后来才会拜他为师。后来徐达去徐家军任军医,刘闵行自然也跟了去,她与这小子从小认识。

许妍妍母亲小徐氏后来嫁给了许钧,外祖父将徐家军交给了许钧,因此,徐达这个军医,也就被划到了许钧手下。

“气血两亏,身子极度虚弱,刚刚应该才动了气,现在气血还在翻涌”刘闵行放下对方的手,皱眉问道“景王苛待你了?我早就劝过你,太子对你多好,你就是一颗心全扑在景王上。”

看到许妍妍眼睛泛泪,他叹了口气,“怎么这么看着我,才两个月不见就不认识了?”说完还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模样怪费解的。

当然,很久没见了,不是两月,而是三年呐。许妍妍在内心感叹道。

“诺,刚好我带了这个”说着,他就从药箱子里拿出一物递给许妍妍,提醒道“将其与桂圆、红枣、百合、茯苓一起炖成汤就行”

许妍妍看着这物,喃喃说了一句“黄精”,才说完她就暗道不好。

果然,对面那人立马向她袭来,许妍妍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身上有伤,最终还是被刘闵行反扣了手,一用力将她的脸压在床上,“开始我就感到不对,景王那斯那么喜欢妍姐姐,怎么会将她独自丢在这鸟不拉屎的别院中。

再而,一开始你的语气表情似乎对我不太熟,我用黄精试探了你一番,果然,不懂医术的人定会将它认成生姜,而你,却认得出。

最后,许姐姐三年前高烧一场后就不再练武,你,虽然动作不流畅,但分明像是武功极好的人。

说,你是谁,为什么冒充许姐姐”说着还将她又往床上按了按,许妍妍的侧脸又往被子里深陷一分。

许妍妍忙解释道“你看我右手臂,那里有你当年咬的牙印,你当年咬的狠,留了印一直没消,太子哥哥为此还揍了你一顿”

刘闵行刚来军营时,许妍妍与他关系并不好,因为他总是拿鼻孔看人,很欠揍。后来,刘闵行父亲被仇家追杀下落不明后,当年的许妍妍才七岁,虽然与他关系不好,听说后仍然兴冲冲去安慰他,可惜他以为许妍妍是来嘲笑他的,所以就拉起她的手就狠狠咬了下去。

许妍妍想到他父亲下落不明,已经够惨了,因此也不敢揍他,只得哇哇大哭,后来还是太子路过,将他俩分开,又揍了刘闵行一顿,这件事才算了结。

刘闵行听到所擒的女人的话后,他认真端详一番她的脸,想了片刻,掀开她衣袖,果然在右手臂上有个牙印。

他放开许妍妍,将她翻转过来,捏住她的脖子,“你是谁”眸中寒气森森。

许妍妍身体虚弱,没有力气,她无法从他的钳制中逃脱,脖子因为那人的暗暗加力而呼吸不畅,片刻后,她就脸色发红,她用手去搬刘闵行的手,纹丝不动。

她心下绝望,心越坠越深,难道今天就要交代在这?

刘闵行看手中的女人快要晕厥,似是想到什么,他稍微放松了一点力气,“人神失守,神光不聚,邪鬼干人,致有夭亡。

妍姐姐曾告诉我,她六岁那年摔下山后,就发现身体似乎被邪气入体,偶尔她掌控不了身体,所以年少时才会偶尔对我很温柔,偶尔很恶劣。

所以,你就是侵占妍姐姐身体的妖魔?

你在她身体内,那她去哪了!你把那个温柔的妍姐姐还给我!”

许妍妍咳了两声,眼泪从眼角流出,她闭了闭眼睛,绝望的问道“所以,你认为三年前高烧醒来那个才是许妍妍?”

刘闵行愣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问,但想到自从三年前,妍姐姐见到她起的确是时时温柔,处处妥帖,他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答道“当然”

“哪怕陪你自小长大的是我;你父亲下落不明,每次给你送饭的是我;你被达叔罚抄书,帮你抄写的是我;把你看作是弟弟的是我;和你上树捉鸟,下河摸鱼的是我。

你,也更想要那个许妍妍回来”

听到她如此说,刘闵行松了松钳制她脖子的手,挣扎片刻后,还是看着他近乎无情的说道“是”

“原来七年的时刻真实陪伴,抵不上那人三年仅仅见过的几面”她闭了闭眼睛,血液又咸又涩,像海水一样涌上喉咙,她的手悄悄摸上簪子,一抬手,出其不意狠狠插在那人手臂上“那,我也不要你了!”

的确,自许妍妍的身体来京城后,刘闵行这个在边关军营内的人,见她的机会也就是春节之际,或者什么特殊情况,掰着手算算,绝不会超过5次。

呵!眼盲心瞎的自己,泔水一样的男人!

刘闵行被簪子一插,他吃痛放开钳制许妍妍的双手,许妍妍拔下簪子,趁机蓄力踹了他一脚,然后虚弱的从床上翻滚而下,踉跄几步站在床边,拿着簪子与他形成对立之势。

刘闵行放下吃痛的手,抬眸狠狠的看着许妍妍,刚想飞身向前制服那个狠毒的女人。“咚咚咚”有人叩门,接着就从门外传来一个男声“许姑娘,我是解津,王爷正在来的路上,属下先行一步来告诉你这情况,听落雪说,你醒了。

我方便吩咐婢女进去,给姑娘更衣吗”

“可以”许妍妍一边警惕的看着刘闵行,一边装作平静的答话。

就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点缝隙时,刘闵行愤恨看了许妍妍一眼,踩着凳子纵身一跃,消失在屋内。

许妍妍细细感受一番,知道那人当真走了后,她才将簪子插在发髻上,松了口气,晕了过去。

“小姐!”落雪一进门就听到砰的一声,再一看,许妍妍倒在了地上,她连忙上前扶起许妍妍,连唤几声,看对方没反应后,她假惺惺的用手抓住一丫鬟“快去让解侍卫找大夫”

然后又怒目看着周围的丫鬟“呆站着干嘛,来将小姐抬上床去呀”

于是,屋内又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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