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倒也不能怪哥哥。环娘十三岁那年，和南门楼开茶庄的钱家的少爷定了亲，钱家祖籍江南，在那有几十晌的茶园，从老太爷那辈移居到了晋安，开了茶庄，每年三月到五月都派家里的少爷领着管事的去茶园采摘，两家也门当户对。环娘十五岁那年定了七月份成亲，结果钱家少爷，出门遇了马匪，半瘫不瘫的被救了回来，哥哥疼她，被人戳着脊梁骨也硬着头皮去钱家退了婚，钱家死活不同意，闹到了官府，官府还没判出个结果，钱家少爷就归了西。
家里好话说尽，搭了不少银子走人情，婚是退了，可环娘也成了望门寡，张家也背上了背信弃义的名声。
环娘今年十七了，同龄的姑娘早就当了娘，张王氏想着今年说什么也得给环娘找婆家了，哥哥对父亲说，这两年张家的名声也不好，总要等钱家哥走了三年，也算张家的心意。再找，也说的过去。母亲一算，守孝三年，环娘就十八了，哪有人家要她？就只能给人做填房二娘了，哭了又哭，对文哥也有了怨气。
“娘，哥哥从小疼我，我心里是知道的。七岁那年和哥哥去看灯会，我要吃糖葫芦，哥哥身上就两文钱，给我买了糖葫芦，背着我回家，脚都磨出了泡。十二岁那年哥去京城，为了我成婚有个常羲银楼的玉簪子做头面，哥背着你们攒了一年零用，又当了外祖送的玉佩。钱公子病重，爹和舅舅都说不能背信弃义，让我嫁过去，可是哥哥忤逆爹爹，气的爹爹胸口疼，还是冒雨去钱家为我退婚？”
张王氏嗫嚅了两下，道“那还不是他和钱家哥是好朋友，才让你爹和他家定亲？我早就说，他家走南闯北，哪是安稳营生？”
“哥哥和钱公子好友多年，为了妹妹，还是在钱家最为难的时候退了婚，还不是真心心疼我这个妹子？这些年哥哥心里也不好受，为了弥补钱家舍了多少银子出去？”
“这倒是，要是依着你爹你。。。”张王氏又抹了抹眼睛，也就止住了哭。
话不用明说，要是依着爹爹，不管是为了张家的名声，还是为了这些年白花花舍出去的银子，都是一力要让环娘嫁过去的。
也不是说爹爹就不好，从小到大，家里女儿虽不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也可有婆子做饭，有个丫鬟伺候，担的上是小家碧玉。可姑娘就是姑娘，是娇客，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总是。。要为张家着想。
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又哄了张王氏好久，可算有了个笑模样，也到了晚饭的时候。
家里到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本应和夫人私下商量，可想着环娘也十七了，文哥也不该瞒着，今天我就在这说吧，县老爷想娶环娘做妾。”
啪，张王氏的筷子都拿不稳了，慌张的话都说不全
张孙氏也忙把碗放下，“老爷，怎么回事？咋还让咱家环娘去做妾呢？”
张老爷叹了口气，看了眼环娘，高挑纤瘦，一双凤目，确是美貌。“说是五月五县老爷请商会的人吃饭时，环娘和夫人去给我送东西，远远见了一面。”
“呸，三个月前远远见了一面就要纳我家环娘做妾？这岂不是见色起意？就我娘家那小门小户，张家下聘的时候还要问了又问是不是做妾呢，咱张家清白富庶，凭啥让女儿做妾？”张孙氏怒气冲冲。
再看王氏，慌张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听了孙氏的话，也缓了缓神，“老爷”，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出其他的了。双目紧紧盯着张老爷。
“县老爷是让米店的王老爷来递的话，我搪塞了下，说环娘要为钱家小子守孝三年呢，可也不能一直这么搪塞着，今天和你们说下这事，文哥，你觉得呢”
文哥郑重的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环娘就知道了，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了。
孙氏又要开口，张老爷已不耐烦了，“闭嘴吧，那是县老爷，嫁过去衣食无忧，不是享福？得罪了县老爷，咱们还想好？”
众人皆知这是事实，这婚，可不是那么容易拒的。桌上有些沉默，张老爷伸筷夹了一口菜，也食之无味。
张老爷也不忍心，可想了又想，还是开了口，“你可愿意？”
环娘没出声。
“我知你不愿为妾，可为妾也没什么不好。环娘，你今年十七了，王老爷家的姑娘也十七，孩子都会下地跑了，本想给你找个衣食无忧的人家。可你现在是个望门寡，去了钱家就得守寡，上有公婆，再给你过继个儿子，这一辈子可怎么过。你哥哥疼你，给你退了婚，赔了钱家多少银子？这几年又被钱家打压，实话和你说，门当户对的人家是没法给你找了。要么，去庄子上找，可日子穷苦，都想着你有多少陪嫁，再说下地干活养猪养鸭，你能干的了？要么，让你当个填房，将来生了自己的儿女，日子还能好过。再者，也就是为人妾室了。县老爷看上你，对你也是有情义的，他今年三十二，人也威仪，有权有势，我已问好，你若同意，就去官府正式过文书，将来有了儿子，就许你入族谱。”
王氏大惊，忙问，“老爷说的可是真的？有了儿子就能入族谱？”
孙氏和文哥也不错眼的瞧着张老爷，张老爷点点头，“是县老爷亲口和王老爷说的，虽说不能大红嫁衣正门而入，可也不愿意委屈了环娘，若环娘答应了，也要四抬轿子，在南门楼转一圈，县老爷亲自摆上几桌，以后当咱们是亲戚走动。要是生了儿子，就给环娘入谱。”
王氏擦了擦眼泪，也有了笑模样，“如此，倒是真心对环娘”
二娘孙氏也笑着点点头，“那不就是二房？”
“不是，县夫人无所错，怎能娶二房？那叫姨娘”
孙氏恍然大悟，“也是也是，可虽说名头不是二房，可这县老爷说的哪一样不是二房的待遇？四抬的轿子摆宴席，和咱们当正经亲戚，还给环娘入谱，这里子可足足的了，只要环娘生了哥，入了谱，不就是县令夫人吗”
只王氏还有些担忧，“就不知，那县令夫人可好相处？”
张老爷摇了摇头，“县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如何得知，只听下人说，这个好的。”
如此，王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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