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没能死在战场上

“解将军怕是时日无多了,他临终前想见一面皇上。”

孟惜昭刚出宫,就遇到了解家仆人,他看那仆人急忙忙的样子,便知道解将军大抵是情况不太妙,所以,他又折返回宫,想将这事告诉皇上。

温华商正坐在章德殿外不远处亭子里的石凳上,抱着刚拿到的叫花鸡,啃得满脸油腻,她抬起头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是解将军啊?”

孟惜昭见她这个样子,一时语塞,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偏过头去,便见在章德殿外,伺候皇上的贴身太监,此时正头顶一盆水,半蹲在那。

他望了一眼在温华商身旁站着的朱槿离,此时的朱槿离,正垂眸看着温华商,一向臭着一张脸的他,现在竟带有丝丝笑意。

“解将军乃是良将一枚,是西渊的大功臣,可惜,自他听闻先帝驾崩之后,便一病不起了。”孟惜昭也不管他们有没有听,听不听得懂,自说自话,语气中不知不觉,添了几分悲凉。

他想到当年自己意气风发时,孑然一身的跟随着先帝,亲眼看着先帝自立为王,登基为帝。

只是一统江山的夙愿,还未达成,原先一同拼搏的人,快只剩他一个了。

温华商实在不明,为何自己一定要去看望所谓的解将军。

当她与朱槿离来到解府时,府里上上下下几十人,皆跪在地上,恭迎皇上到来。

解夫人脸上泪痕还未去,见到温华商,只能强行挤出一抹微笑来:“皇上您的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温华商听不懂这客套话,她认真的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府邸,发现并不比她所住的地方差,便很不理解的问:“可这不像是寒舍啊?”

她无心说出来,却让解家上下都胆战心惊,“皇上,这...”解夫人大惊失色,以为皇上觉得他们家是贪污受贿,才住的如此好的宅子,她想说自己一家对朝廷是忠心耿耿,又怕会加重皇上对他们的误会。

然而朱槿离并不想在此事纠结过多,便直接问:“解将军呢?”

解夫人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说:“在里屋里呢,皇上请随妾身前来。”

温华商抓着朱槿离的衣袖,跟着解夫人走到了里屋。

屋内有股浓浓的檀香味,呛鼻得很,温华商闻着味道,还未进去,便赖在了门口不走了,“离哥哥,好难闻啊,朕不要进去!”

皇上耍起性子来,总叫人提心吊胆的,解夫人更是直接跪下来了,“皇上恕罪,只是将军病重,屋子里药味浓稠,他不喜,所以才会点檀香遮遮味的。”

她说着说着,本忍在眼眶中的两行泪,又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她语气越发哽咽,“皇上,求您看在将军为西渊拼尽全力的份上,在最后行将就木的时候,只愿能见您一面,您便...”

“好了。”她话没说完,被一旁的朱槿离硬生生的打断了,“屋里的檀香味淡了,商儿进去吧。”

温华商嗅了嗅,果真没了味。

还真是奇了怪了,方才那味如此浓烈,不到片刻功夫,这味道尽全散了。

温华商仍旧牵着朱槿离,一同走进里屋。

里屋陈设异常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床以及床上躺着的人,温华商来到陌生的地方,心中抑制不住的害怕,她紧紧地抱着朱槿离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

床上的人,听到了脚步的声音,便要起身,“是,是皇上吗?”

他是真的病的很严重了,就连起身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都难如登天。

朱槿离不想浪费时间,便让他免礼。

解茈听到朱槿离的声音,还以为他是皇上,那沉稳中,带着令人不能反抗的威严,解茈想,这就是新帝吗?像是个可塑之才,只是为何这声音有些耳熟?

他躺在床上,并未在此处想太多,他只要知道,新帝大抵是个可靠的便行了,想着,他欣慰的笑了,“谢皇上免礼之恩。”

“你就是解将军吗?”温华商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原本安详的闭上眼睛的解茈,瞪大了双眸,他有一些不确定的问,“皇上,这是...”

皇上见他,还带宠妃过来吗?这会不会有些不成体统?

“是朕啊,你叫朕过来做什么?”温华商渐渐适应了坏境后,便大着胆子,拉着朱槿离向床边走去。

当解茈见到温华商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了,没想到他们西渊新帝,会拥有一双如此清澈的眼眸,只是过分的清澈,显得他有些不聪明。

而且,为何这皇上,面容如此清秀,清秀的一点也不像个男子,这样没有威严的皇帝,真的能带领他们西渊一统江山吗?

“你,你是皇上?”

解茈还是有些不相信在身的,他望着温华商,还想在确定下。

温华商不明就里的点着头,“对呀对呀,朕是皇上啊!”

解茈闭上了眼睛。

朱槿离怕这位解将军此时此刻便被商儿气死过去,只好说道:“解将军有什么话要和皇上说的?”

解茈听到满是帝王气息的声音后,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再一次与温华商对视时,他想说的话,在那一刻尽都说不出口了。

他满怀的一腔热血,被温华商清澈的眼眸,破了冷水。

“皇上啊,末将自知命不久矣,却未曾见过您一面,老臣不想留有遗憾,便私心想要见你一面。”他想要嘱托皇上,一定要像先帝那样,做出一番大业来,最好能够一统江山,了却他们一直以来的夙愿。

可是,这个皇上看起来真的好不靠谱啊!

温华商没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反而乐呵呵的坐在床边,说道:“朕也从未见过你,朕好像见的人有点少,就连皇后娘娘,朕也是今天才见到呢!”

皇后娘娘?解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皇后娘娘可是在一年前就入宫了的,皇上怎么会今天才见到她?

解茈忽然就不想死了。

“皇上您可真会说笑,皇后娘娘乃是...”

“解将军。”解茈正说着,就被朱槿离打断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让他不得不看向朱槿离,发现这人面熟的很,他后知后觉才想起,这人是当朝国师,真是人之将死,耳朵都不好使了,竟把国师误以为是皇上。

“国师?哈哈哈,原来是...咳咳咳...”解茈说着说着,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咳着咳着还出了血。

温华商被吓坏了,立即站起了身,又躲在了朱槿离的身后。

“真是让皇上见笑了,末将怕是不中用了。”他说着,还自嘲的笑着。

他没觉得方才温华商像是躲什么洪水猛兽的行为有何不妥,那本就是污秽之物,不能让皇上染指的,他笑着自己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笑着自己看不到西渊一统天下的局面了,更笑自己非要见这当今圣上。

“皇上啊,末将大概是要去见先帝他们了!”他平躺在床,看着房梁处,有气无力的说着,“想当年,先帝只是一藩之王,谁也没想到,会成今日局面。”

解茈沉沦在回忆中,没计较刚才朱槿离叫他一声“解将军”。

他想起余室昏君当政,百姓叫苦连天,他和参家、叶家等拥护先帝自立为王,还被人指责是乱臣贼子;他还想起,为了百姓安康乐业,他们奋勇杀敌,击败敌军,每一次胜仗过后,他们都会庆祝一番;他想到西渊建立之日,百姓的脸上皆是久违的笑容。

只是西渊的风光,不复当年,邻国的北闵、东岳不断地变强大,甚至一年时间内,西渊便折损了两位大将军,就连先帝也为此牺牲。

而他没能死在战场上,只能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末将对不住西渊,与末将一同杀敌的将军们,都是为西渊而战死,只有末将,安逸的死在了这密不透风的屋子里。”

这是解茈第二大遗憾,他本是骑镖大将军,应该在沙场上厮杀才是,而不是躺在这床上,追忆往事。

解茈想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朱槿离腰上的玉佩,此时忽然闪起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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