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菡已经躺了三天了。
头一天,她只觉得浑身发烫,头痛欲裂,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刚睁眼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破烂脏污的床上,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这是被拐卖到山里了吗?
第三天,她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穿越了,穿到了一穷二白的农户家里,更悲催的是,她还是个孤女,爹娘死绝了,养在自己的姑姑家。
第四天,谢清菡终于下了床。她气得仰天大骂:“贼老天,我不就是爬个山探个险吗?你把我搞到这鸡不拉屎的破地方也就罢了,居然还给我按了这么惨无人道的剧本!”
贼老天爷一片晴空万里,连根鸟毛也没飘过。
剧本再破,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到哪活不是活?谢清菡骂完了,也泄了气。吃力地抡起比她手臂还粗的木槌,蹲在溪边狠狠地捶打衣物。她今天能下床了,立刻就被安排洗全家的衣物。
等一大盆衣服都洗完,她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手也又酸又麻。幸好现在是夏天,不然更受罪。想她身在二十一世纪,家里全自动洗衣机内外分开洗烘一条龙,什么时候自己动手洗过衣服?这贼老天!
吃力地抱着沉重的木盆,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回去,日头已到天中了。
远远地,就看见门前立着一个比她略小一些的女孩儿,正是她的表妹崔玉瑶,正向这边张望,看到她,连忙跑过来,亲热地喊:“清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爹娘在做午饭了。”一边伸手帮她抬木盆。
谢清菡点点头,和她一起抬着木盆往后院走去。两人一起把衣物一件件晾晒好,才到前院去用饭。
以谢清菡的眼光来看,这家人住的地方其实算得上不错,前后两进的青砖瓦房,家里面连自己一共才六口人,住起来绰绰有余。
只是这家人总有点懒散度日的意味,房屋四处有破漏,也不修整,家里也不肯收拾,到处乱糟糟脏兮兮的,连做顿饭,也是难吃得猪狗都会嫌弃……
此刻,坐在黑乎乎油腻腻的桌前,谢清菡正忍着恶心,一面看着面前焦糊的饼,以及颜色与味道都很奇怪的两盘菜,一面无声地叹气。
看来,改善伙食,还是只能从自己做起啊。她抓起一块饼,往中间舀了两勺菜,卷起来咬了一口。瞬间,焦糊与腥膻的味道冲入喉间,逼得谢清菡胃里翻滚。她忍了又忍,总算把呕吐的欲望压了下去,然后屏住呼吸,三口两口把一个饼吞了下去。
一旁的崔玉芙嘲讽地瞥了她一眼:“阿清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有欠教养呀。”
谢清菡只做没听见,却听崔玉瑶怒道:“清姐姐病体初愈,多吃一点才能好的快!再说,要不是你把清姐姐推进了溪里,砸到脑袋,清姐姐又怎会生病!”
原主居然是这样挂了的!谢清菡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听着。她才刚穿来,又没继承原主的记忆,一直本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一点点了解自己的处境。看来,这穷家破地的,也少不了争斗啊。
她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崔玉芙那张略有些刻薄的脸,暗暗记下这个仇——不管怎么说,占了原主的身子,原来的恩怨不想管也得接着了!
这时,对面的谢玄芸冷冷道:“阿芙闭嘴,快吃!”
崔玉芙见母亲发话了,不敢再说,低下头咬牙切齿地吃饼。
崔承轩见了,赶紧打圆场:“今日饼烙得多,大家多吃点!”
紧接着又温声对谢清菡道:“清儿,你大病初愈,要多补补,来,再吃几张饼。”
谢清菡低声应道:“谢姑父关怀,清儿已经大好了,姑父姑母为我们日夜操劳,更该多吃点。”
言罢,低头将盘子奉过,等二人各自取完,才放下,自取了一张饼。这次,她硬是忍着,一口口慢慢把饼吃完。
说起来,短短几天相处,她觉得这家人当真奇怪得紧。先说相貌,姑父崔承轩,人虽然看起来苍老愁苦,性格温吞绵软,但却能看出年轻时必然生得十分伟岸,相貌也英俊。而姑母谢玄芸,布衣荆钗,眼角皱纹细密,却难掩艳丽风华。他们唯一的儿子崔崇思,也就是谢清菡的表哥,阴沉寡言,俊美中带着隐隐的戾气。至于崔玉瑶和崔玉芙,皆是难得的美人,其中崔玉瑶更是美艳中带着烂漫天真,称得上绝色。
如此相貌昳丽的一家人,怎会是山野间的农户?
再观其行为举止,姑父行止畏缩,十分依赖姑母,而姑母果决霸道,两人一言一行都隐隐有着说不出的气度。崔崇思日常都待在房里不出来,所以看不太出什么,而两个女孩儿的举止,崔玉芙跋扈刻薄,崔玉瑶天真单纯,谢清菡目前所知的一切皆从她嘴里套问出来,两人虽比起父母差得远了,但也绝不粗俗。普通农户,如何能有这般气质?
再加上这一家人都四体不勤,懒懒散散,让谢清菡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一家人,可能是某个落魄的贵族家庭,曾经富贵过,现在把家当败光了,只能沦落到乡间来过苦日子。
唉,谢清菡又只能在心底深深叹气。曾经是有钱人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落在泥沟里了。要命的是他们还没有习惯自己的处境,看把这日子过得磕碜的……
用完饭,姑父和姑母照例要去午睡一会。崔崇思和崔玉芙放下碗筷就回了房。余下谢清菡,认命地收拾起来。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可没资格吃完饭就拍拍屁股走人,再说,这日子,他们没心思过,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好好过起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她谢清菡在哪里都要过得好好的。
好在,崔玉瑶主动来帮忙——但谢清菡很快就忍不住赶人了。这崔玉瑶真是命好得很,都沦落到乡野了,父母依然宠着,一看就没干过活,端两只碗都能摔了!
谢清菡麻利地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遍。原想狠狠打扫一番,无奈到处污垢板结,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忍耐着先放过自己。
崔玉瑶在一边等着,看她好了,就来缠着她玩。谢清菡上辈子从高中寄宿开始,到大学毕业工作三年,一直都是独立自主,心智比一般女孩子成熟,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哪有心思陪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玩?
她琢磨了一会,心思一动,耐下性子哄起人来:“阿瑶,我带你去溪边玩好不好?那里凉快,还可以捞点鱼回来,晚上我给你做鱼汤喝。”
崔玉瑶立刻赞同,眼巴巴地看着谢清菡找了一个大大的竹筐,扛在瘦弱的肩膀上。然后两人直奔小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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