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人带来了。”一个声音从庭院传来。
“进来吧。”大堂中坐着四人,坐在堂上一人朗声说道。
“是。”那声音应道。
没多久,一中年男子从侧边走出,身后紧跟着三个少年,两男一女,赫然是成心意、陈清扬和罗黎三人。而这里自然也就是甲字药园大堂所在。堂上之人便是药园主事秦名扬。只见成心意三人神色淡然,对着堂上一拜,齐声道:“见过主事。”秦名扬摆手示意几人起身,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你先下去吧,等会儿再叫你。”中年男子拱手应是,退了下去。
秦名扬扬起手,朝着旁边几人,向成心意三人介绍道:“这几位是药房管事,你们几个快些拜见。”成心意三人听了,立时一一拜道:“见过药房管事。”
那几个药房管事点了点头,让三人起身,对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露出赞许,对着成心意更是连连点头。其中一位老者坐在堂上,在秦名扬身旁。只见他捋着胡须,面露笑意,望着成心意说道:“你还认得我吗?”
成心意抬头望去,目光一晃,微微笑道:“学生记得。您是一号考场的主考官。”
秦名扬在一旁笑道:“敢情九哥你早见过他了。我还正想给你介绍来着。”
老者名为董九,是药房资历颇老的一位管事。董九应道:“岂止是我,想必药房的人怕是都知道他的名字。”两人又说了几句题外话,全是关于成心意的,一个说考场上他如何,一个说在药园上他怎样,其中溢美之词毫不吝啬。纵使以成心意的心性,听了也不禁有些脸红。
“他确实有天纵之才,可惜。”董九神色话音一转,忽地叹了口气,众人心中一紧。成心意忖道:“莫非有什么变故?”却听董九接着说道:“可惜冒出了个楚天行。”
“楚天行?”秦名扬立时叫道。众人心中也跟着一问:“楚天行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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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楚天行?”另一边,丁字药园大堂里,同样的四个人坐在堂上,其中刘主事望着堂下的楚天行问道。这一问,不只是他想问,也是旁边几位药房管事想问的。
只见相貌平平,穿着普通的楚天行平静地道:“正是。”
“几岁了?”刘主事又问。
“十一又半。”
“何时入宗?”
“今年七月。”
“这么说,你是第一次参加考核?”旁边一位管事忍不住加入问答。
“是。”
“我听闻你一月前刚开灵?”
“是。”
“如今什么修为?”
“感应三层。”
此话一出,众人猛地吸了口气,心中震撼犹如天雷降世。一人小声嘀咕一句:“难怪陆老头给了他‘人’字的评价。”
“人字评价?”楚天行心中不禁疑惑。关于此事他自然不知,评级考核除去文试由客观分数决定,其余两项皆由考官评定,结果分为三个梯度,第一级合格和优秀,优秀之上为第二级,分为甲乙丙,甲之上为第三级,分为天地人。人字评价便是第三级最低评价。但在这外门还从未听闻有人得过三级评价。楚天行算是第一人。
楚天行虽不知人字评价为何物,但也知晓自然不会等于甲等,而他能获得如此评价,其中缘故他却是知晓。他虽开灵已有数月,但宗门记录里他是一月前才开灵,一个月从刚开灵到感应三层,在这杂役处,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天赋,几乎可以和内宗的妖孽比较。这让当时负责考核的陆老头愣了一阵,踌躇了半天,这才选定了人字评价。只因再往上,恐要招致外宗不满。毕竟他们只是杂役,若是评级超过外门弟子,导致他们面子上过不去,那倒霉只会是杂役。
“这一项是成心意输了。”一人说道。成心意一年内到达感应三层,在杂役中,已算得上是资质过人,评级考核中的结果也为甲等。只是与楚天行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说着,几人又将楚天行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禁皱起眉头,若说楚天行真要有什么过人之处,几人还真是一时说不上来。与成心意比起来,楚天行看起来普通了太多,放在药房一众天才里,毫不起眼。听刚才刘主事所言,怕是在这丁字药园中也没有什么亮眼之处。
“真的是他吗?”众人看着眼前这个没有半点锋芒的少年,心中不禁问道。
接着几人又问了楚天行几句,楚天行一一回答,神色没有半点起伏。
众人一时没了兴致,也不再问,便道:“这几日,你收拾一下。三天后,会有人接你去药房。”说完便让楚天行退下了。
刘主事望着他的身影不禁感叹一声:“想不到我丁字药园也有人能去药房。”丁字药园已有十数年未有人能去药房。
“刘老弟怕是还不知道吧。”一管事说道。刘主事望去,只见他眉毛一挑,接着说道:“他不只是进了药房,还是以榜首的身份进去的。”
“榜首?”刘主事一怔,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楚天行就算是进了药房也不过是以末位的身份,谁知竟是榜首。
“十一岁,不到半年时间,一个月感应三层,榜首,再加上他那张看不清心思的脸。我实在想象不到他以后会如何。”一人皱着眉头说道。其余几人跟着点了点头。
大堂内一时无声,原本那张普通的脸竟如印在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大堂外。楚天行独自一人缓缓走出。
高祥第一个迎上去问道:“怎么说的?”
楚天行缓缓说道:“让我收拾东西,三天后就走。”
高祥三人早有预料,但实际听到,皆是色变。
高祥道:“不行,我再去与舅舅说说情。”说着,便要往里走。
楚天行将他拦住,摇了摇头,脸色一变,忽地一笑,淡淡地道:“我要去药房了。”
“药房?”高祥与方鸣齐声叫道,脸上一阵疑惑。丁贤站在一旁,面露笑容,仿佛早已知晓。
“药房是什么地方?”方鸣问道。丁贤上前手搭在他肩上说道:“好地方。这里最好的地方。”
“那他凭什么能去?”
“因为楚大哥是这里最厉害的人。”丁贤道。
方鸣冷哼一声,心中不服道:就他?转头却看见高祥没有半点否认的意思,心中一阵莫名的苦闷,对着楚天行撇了撇嘴问道:“你真要走了?”
楚天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方鸣突然转身,快步走了,丁贤叫了几声也不见回应。没一会,高祥也板着脸走了。唯有楚天行方鸣二人留在原地,默默无言。
楚天行要去药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药园,见者总要指点一两句:“他就是楚天行?”楚天行只当没听见没看见,直接走过。孟晨向他道喜,但两人眼中都有几分落寞。方鸣高祥和他闹起了别扭,总是离他远远地,让他有些不自在。
“楚大哥,他们只是气你没提前和他们说,过几天就好了。”丁贤说道。
可是过几天我便要走了。楚天行心道。
临行前一夜,眼看着几人便要不欢而散,丁贤突然说要带楚天行去一个地方。楚天行心中虽是疑惑,但未多想,跟着去了。到了之后,才发现是那天他打伤高祥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干嘛?”楚天行问道。
丁贤没有回答,看着天上那轮明月,说道:“他们也差不多来了。”
他们?还未等楚天行多想,几声吵闹从林间传来,楚天行听得清楚,是高祥和方鸣。
“高老大,平时是我得罪你了,我不该背后说你坏话,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啊。”方鸣哀嚎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带你来见一个人。”高祥说道。
“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会是阎王爷吧?”
说话间,两人从林间走出,方鸣正开着玩笑,一瞧见楚天行,面色一变,登时要走,却被高祥一把拉住,拖着便往楚天行二人走去。方鸣挣脱不得,只好顺着他的意,但头却撇过,看也不看楚天行。
高祥走到楚天行面前,也没好脸色,沉声说道:“你不把我们当兄弟,我们却是把你当兄弟了。兄弟要走,哪有不送的道理?”高祥话说得坦荡,面上却有些别扭,也难为他小小年纪,装出一副大人模样。
楚天行看着高祥二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兄弟?那是什么?楚天行心中问道。他连爹娘都不清楚是什么,又怎会知道兄弟?他见过的兄弟,无非是像越一鸣和越一兴这样的可以互相利用的关系。楚天行确实有过利用高祥二人的想法,但以往更多的是无视,是躲避。对他来说,两人毫无利用价值,反而可能会带来麻烦。
过去十一年,除了有个若隐若现的娘,楚天行基本是一个人走过。一年前,当他孤身一人离开待了十年的越家时,他没有半分留恋。但如今,当他要离开这个待了不过数月的地方时,心中却有莫名的不舍。
楚天行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是几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不过是一个破烂的药园,为什么?
楚天行看着几人的脸,眼中景象忽然变得模糊。高祥几人立时呆住。原本不安分的方鸣也愣在原地。三人望向楚天行。只见月光撒在他脸上,将他脸上两条河流照得晶莹。楚天行哭了。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石头,只是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是感情。
清风拂过,吹干楚天行的脸颊,剩下一阵凉意,好不快活。楚天行笑了起来,天真的笑容好像一盏明灯,照得几人睁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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