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少女

来了药房后,楚天行每日食时前和晡时后都要去传经阁,学习药理一个时辰。他们新来的五人同在一室,由一位名叫昌宏的先生教导。中间时间,楚天行便在药室,打理药材灵植。楚天行聪明,许多事情一点便通,不到半月,田七已将除去炼药的所有事务交于他。田七做事爽快,说话直接,好为人师,半月相处下来,与楚天行亲近了不少,整日一口一个小天天的叫,倒是把本就冷淡的楚天行叫得有些不耐烦。

白日里事务繁忙,楚天行还是只能夜里修行,现下,他不用一个半时辰便可完成一次灵气精化,每日修行最多可完成三次,最少也要完成一次。但与在药园不同的是,他每月有四天的假。这四日假期,自不用说,楚天行都拿来了修行。

半年后。

楚天行正凝神打坐,他旁边放着一个小药瓶,这是田七给他的辟谷丹,服用一颗便可一日不食。

这时,一道灵质气旋突然在楚天行丹田处出现,将楚天行身体托起。此时楚天行周身经脉闪烁起红光,与那灵气漩涡连接在一起,一呼一吸间,竟隐约扩张了几分,有的甚至在移位。楚天行面露痛苦之色,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突然间,楚天行全身经脉骤然舒张,四肢也跟着打开,十二道灵力同时贯穿而出。

楚天行大叫一声:“啊——!”

顿时楚天行周身灵力一滞,下一瞬,开始倒卷向丹田,将周围灵气吞噬过来,形成一道灵气漩涡。瞬间数十丈之内灵气一空,如巨龙吸水一般,涌向楚天行丹田之中。接着那灵气漩涡开始不断缩小凝实。未多时,漩涡渐缓,其中灵气浑然一体,化为一汪泉水,潺潺低鸣。而全身经脉灵气自行运转,汇入那泉水之中。

楚天行终于打通经脉,开辟出灵海,晋入凝气三层。

楚天行长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眼前天地焕然一新,他的意识已然脱胎成为神识,通过灵气也感应周身一丈范围。这种通透之感让他不禁一奇,心中生出感慨:这便是修仙?不只是意识脱凡,他的肉身经脉也宛若重生,强悍了数倍不说,更重要的是他十二经脉已有天地灵气沟通,可以自行吸纳灵气,也就意味着他正式踏上仙途。同时也说明,他可以将丹田内灵力外放,施展法术。

楚天行看着自己的身体,好像看着一座刚打开的宝藏,一时眼花缭乱,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他终于可以算是一个修士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离娘又近了一步。楚天行拿出胸前的石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说来也好笑,她甚至也名字都没有告诉他,却留下了这么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那日楚天行失控,便是因为高祥想要动它。对楚天行来说,这石头便是他娘。谁也不能碰。

楚天行对着那石头小声道:“娘,我很快就会来寻你了。”目中悲戚一闪而过。

楚天行扫了一眼身上排出的污垢,起身,沐浴更衣一番。

半个时辰过后,楚天行走出房间。在药房半年,他养白了不少,也长高了许多,脸上稚气少了几分,换做了几分英气,加上刚迈入凝气境界,排出不少体内杂质,肌体光滑有如玉质。现下望去,倒是有几分少年俊俏。

为突破凝气境,楚天行连请了三天假,眼下正是第三天,如今天色尚早,楚天行无事,便往采薇楼去。

此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空青院内有一处园林,种了一片灵植,正好开花。白色花瓣随风轻舞,影影落落,曼若杨柳,一派浪漫景象。小径空寂,独有楚天行一人漫步向前。秋去春来,楚天行在这柳叶宗待了已有差不多一年。虽是一年,楚天行却觉得好像比前十年还要久。

“不知道丁贤他们怎么样了。”楚天行望着漫天繁花,不禁驻足,悠悠说道。

这时,路边草丛中突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楚天行立时望去。只见草丛晃动,似有什么东西往这边过来,没一会,果然一只巴掌大的兔子蹦了出来,落在眼前。楚天行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此离去。但那只兔子好像认定他一般,一跃而起,直冲楚天行胸前。楚天行见它双目清澈,颇惹人怜爱的样子,犹豫间还是忍不住用双手接住了。那小兔子毛发柔软,圆滚滚的,好像一个雪球。大大的脑袋愣愣地抬起,用一双黑宝石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楚天行。

楚天行将那兔子捧起,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它全身雪白,唯有眉间隐有一道红色,又见它毛发干净,光泽亮丽,忖道:“看它的样子应当不是凡物。能在这里出现,那自是有主之物。我且在这等等吧,或许它的主人已经找过来了。”想罢,楚天行寻了一处坐下,将那兔子放在一边。那兔子一被放下,却又跳到楚天行怀里,依偎其中,不肯离去。楚天行也不再赶它,仰天倒下,睡卧在草地上。一人一兔倒也和谐。

刚刚突破,楚天行虽说心神还算饱满,但数月苦修,终究有些疲惫,一下子松了口气,困倦涌上来,不多时,便昏昏睡去。睡梦中,只觉腹部传来一阵暖意,好似有个火炉一般。那火炉与楚天行的丹田相互呼应,体内灵力运转也跟着加快了几分。天地灵气忽地一阵搅动,齐齐向楚天行涌去,形成一道灵气漩涡,比较开辟灵海时,竟未小上几分。楚天行刚入凝气三层,体内灵力运转尚未稳定,而经过当下这番灵气洗礼之后,境界就算是完全巩固下来了。

一柱香后,楚天行不知何时换成了盘坐的姿势,双目微闭,正在炼化最后的灵气。那小兔子仍然依偎在他怀中,眉间闪烁着一道红光,看形状好似一道符文,眼下渐息渐弱。周围灵气也已平息下来。

这时,一道蓝色的娇小身影横空而来,二话不说,便御使一片飞花,向楚天行袭去。楚天行早有感应,身形一晃,退到了数丈之外。再看他原来打坐的地方,飞花落下,直嵌草地,发出一阵闷响。楚天行见了,神色一凛,心中生出一阵寒意,忖道:“若非我躲得及时,怕是要受重伤了。”

空中那人轻咦一声,好像对楚天行能躲开有些惊讶。楚天行仰头望去,只见那蓝衣少女衣带飞舞,在群花簇拥之下,缓缓落在不远处。楚天行见她身材娇小,面容幼稚,想来也不过八九岁,但一身修为远超楚天行。如此年轻,如此修行,如此霸道,看来来头不小。

只见那少女黛眉微蹙,撇着嘴,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楚天行说道:“你个小偷,快把我家小白还我!”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楚天行,连着声音也十分甜美,便是生气也是可爱异常。纵使说是天仙下凡也不过分。纵使是楚天行也从未见过如此天真美好的女子,不禁失了神。

少女见他没反应,嘟起嘴,叫嚣道:“你再不还我,我就打你了。”

楚天行已然清醒,看了一眼手中安睡的小兔子,问道:“这是你的?”

少女道:“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语气颇为不客气。

楚天行见她行为乖张娇纵,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心中不剩半点好感,面无表情道:“既是你的,那便还你。”说着,便将手中兔子抛过去。谁知,那兔子抛至半空,竟醒了过来,左右望望,身形一顿,凭空又跳回了楚天行怀中。

楚天行早知兔子不是凡物,眼下见它使用灵力,还是不禁心中一跳,回想起刚才修炼场景,忖道:“看来刚才助我巩固境界的确实是它。”

少女贝齿轻咬,哼了一声,脸上一阵委屈,叫道:“好你个小白,你,你吃里扒外!我平时喂你吃了那么多好东西,现在不认我了。”说着竟要哭起来了。

那兔子没听见一般,坐在楚天行手中,用头蹭着楚天行的手指,十分亲近的样子。

楚天行见了两边情形,也不犹豫,走到少女面前,抬起手便要将兔子递过去。那兔子哪愿意,抬手间便要逃走,谁知楚天行手势陡变,三指捏住兔子后颈,任它怎么动弹也挣扎不开。楚天行将它提到少女面前,那少女先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楚天行,只见楚天行说道:“别哭了,这个还你。”语气颇为僵硬,但不知为何在那少女听来却十分亲切。

少女揉了揉眼睛,一边接过兔子,一边幽幽说道:“我才没哭呢。”转头对着那兔子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那兔子到了她手里,立时老实了许多,也不挣扎了,巴着眼看着楚天行。少女一拍它脑袋,皱眉道:“好啊,你还想着这家伙。我饿你三天再说。”说罢,也不顾那兔子咕咕求饶,一拍腰带上的一个淡蓝锦袋,蓝光一闪,竟将那兔子收了进去。

少女做完此事,抬头正要说话,话未出口,却见身前没有半个人影,回头望去,楚天行已走出去老远。刚才她心神全在小白身上,全没察觉楚天行走了。

“喂,你等等。”少女对着楚天行的背影叫道 。楚天行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往前走。少女恨恨地一顿足,追了上去,道:“本小姐叫你等等。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楚天行好似没听见一般,脚步没有半点停留的意思。少女身形一闪,转眼间到了楚天行身前,楚天行身形一顿,目光微闪,心中惊道:“好快的速度。”

“我叫你,你没听见吗?!”少女叉腰仰头质问道。

楚天行淡淡地道:“听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停下?”

“兔子,我已经还了你。你还有事吗?”楚天行反问道。

只见那少女听了,先是皱眉疑惑,随即醒悟,掩住嘴笑了一声,脸上怒气散了干净,道:“它可不是兔子,它是火狐鼠,叫小白。”

楚天行从未听过火狐鼠,想来是一种灵兽。楚天行对此没有兴致,神色木然道:“你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走了。”说着,便要绕过少女。少女一把抓住楚天行手腕,叫道:“你先别走,陪我玩会儿。”楚天行皱起眉头,看了看少女莲藕般的玉手,有些不知所措。楚天行早慧,向来是与年长者打交道,眼下碰到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孩童,反倒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温声细语劝道:“哥哥还有事,小妹妹,你自己去玩吧。”

少女立时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道:“你才几岁,想要当我哥哥,还不够格呢。”

楚天行心道:“我虽然没几岁,但要当你哥哥却也是够了。”嘴上却是半句话也没说。

少女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楚天行道:“我不想说话。”

少女面露疑惑道:“为什么?”

“没有想说的。”

少女笑道:“你可真是够呆的,药房什么时候出了你这样一个呆子?你怕不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楚天行见她笑得莫名其妙,忖道:“看她性子,想来身份高贵,但却是个喜怒无常的性情。我还是找个理由脱身,不要招惹的好。”楚天行心中暗暗盘算,没一会便有了主意,正要开口,却听天边传来一声怒喝:“拿开你的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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