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青院内，楚天行正走在路上，前面五人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说着闲话。说的声音不大，但楚天行耳力过人，听得却是清楚。
“药阁秘事，昨日田药师炼制九品丹药，炸炉了，落得个丹毁人伤的下场。”
“我说怎么感觉震了一下，原来是炸丹了。”
“正好削削他的锐气，真以为这炼药阁就他一个高级药师。整日趾高气扬的，谁也看不起。如今炸丹了，看他还嚣不嚣张。”其中一个长脸少年说道。长脸少年一脸幸灾乐祸，想来对田七意见颇大。
“他平日里，确实高傲。不过，他十二岁便成为药师，十五岁当上了高等药师，也确实有高傲的资格。即使是炸炉，那也只能说他的境界已超越所有人。”五人中边上一个矮个子唱反调道。
其余四人脚下一顿，不禁皱起眉头。其中一人道：“炸炉便是炸炉，没本事就是没本事。有本事他炼出来啊。”
矮个子轻哼一声道：“那敢问，如今炼药阁内，谁有本事能把药炉给炼炸了？换言之，谁有本事尝试炼制九品丹药？”
长脸少年叫道：“成心意，你莫要忘了是谁提拔你进了炼药阁？”
楚天行早认出那矮个子是成心意，眼下听那人叫出名字，也不惊讶。
只见成心意回道：“自然没忘。”长脸少年接着道：“那你该知晓那田七向来喜欢与董药师作对，你如今向着田七说话，是何心思？”成心意道：“我对董药师的感激，与对田药师的敬重，并不会因他们不和而产生矛盾。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其中最为年长一人也不过二十岁的样子，那人摇头道：“你若对董药师心怀感激，就不应对田药师过分敬重，相反也是如此。他们两个你只能选一个。”
成心意略一沉吟，道：“丁药师，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我还是选择自己的本心。”
长脸少年啐了一口痰，道：“我呸！真当自己是圣人了，哼！我看你和那个田七是一个德行，目无尊长，忘恩负义，以后注定是个白眼狼。当初董药师就不该收你！”说完，扬长而去。另外两人也瞪了成心意一眼，连忙跟上。
那丁药师叹了口气道：“朱浩是和田七一起进来的，当年的第二名。他二人一起被董药师收下。刚进来时，他自以为不输田七，处处与田七比较。但田七眼中根本没有他这个对手。别人八年九年才成为药师，田七只花了三年。别人数十年也未必能升到高级药师，他又只花了三年。当朱浩还在药童间挣扎着成为药师时，田七已经是高等药师了。他心中的苦是你难以想象的。或许等你碰到这样一个根本无法比较的对手，就会懂朱浩的心情了。不过，看样子，只是又多了几个朱浩。”说完，丁药师也走了。
成心意抬头望着丁药师的背影，见他走远了，突然说道：“楚兄，好久不见。”两人虽是邻居，但半年来除了在传经阁内一同上课之外，竟一次都未见过。而早晚课程也只上了两个月便结束了。之后，两人见面不过寥寥数次。
楚天行从旁边走出，两人隔着不远对望。
楚天行淡淡道：“我不是故意偷听。”成心意笑道：“我知道。恭喜楚兄，许久未见，楚兄已是凝气境界。”楚天行道：“你也一样。”成心意道：“那可不同，我花了一年，楚兄不过半年。这差的可远了。”楚天行道：“你才八九岁，我却已经十二岁了。”
成心意微笑不语，不知是何心思。
楚天行道：“你笑什么？”
成心意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与楚兄，谁是田七？谁是朱浩？”
楚天行皱了皱眉头，望向去路，道：“我是楚天行，不是田七，也不是朱浩。”
成心意脸上笑容顿时凝住，随即哈哈大笑两声，转头与楚天行望向同一个方向。
“我先走了。”楚天行说道。
成心意道：“请。”
望着楚天行远去的身影，成心意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的焦躁。他喃喃自语道：“朱浩说得对，我确实不是圣人。”说罢，向前走去。
没走出去几步，便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成心意悄然靠近，贴在墙边张望。只见三人站在楚天行身前，而这些人成心意都认得，个个都是中等药师以上的人物。为首那人更是炼药阁的一位主事，名叫陆百家，在炼药阁内地位颇高。成心意心中奇道：“楚天行怎么得罪了他们？”摇头笑道：“还偏偏这时候碰上了。”
“你就是楚天行？”陆百家问道。
楚天行正拱手行礼，没有起身，几人也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只见他回道：“是。”
“昨日，你在空青院内可曾碰见魏公子和瑶小姐？”
魏公子？瑶小姐？想来他说的就是昨日的少年少女。楚天行点头道：“碰见了。”昨日空青院内没几个人在，看几人架势想来已确认是自己，纵使他否认，他们怕也不信。不如承认了。
陆百家面色一变，沉声道：“就是你顶撞了魏公子和瑶小姐！”
“小人不敢。”看陆百家的样子，这两人应是身份极高，若是真顶撞了，怕是要受重罚。如此罪责，他担不得。
“不敢？魏公子说了，你身为杂役，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要我们严惩不怠。”陆百家冷道。
“小人愚钝，实不知如何忤逆了魏公子，还望陆主事言明。”楚天行道。
陆百家见楚天行神色镇定，丝毫不为自己威严所动，心中不禁奇道：“这份心性倒是难得。可惜，你得罪的是魏公子。”陆百家道：“魏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做什么。楚天行，你可知得罪魏公子的下场？”
“不知。总不至于要我的命吧。”事情既然没有转机，楚天行也不再低声下气，起身说道。
陆百家摇头笑道：“死，算得了什么。对你们这些天才来说，平庸才是最痛苦的事。即日起，你不再归属药房，限你一柱香内收拾好东西，随我等前往东山灵脉矿场。放心，开采灵脉你还不够格，只是些搬石块的体力活。”
成心意心中一震，忖道：“东区矿场向来是犯下重罪之人或是天赋低下之人才去的地方。东区劳务繁重，环境恶劣，去那里的人便算是废了。楚天行若真去了那里，怕是真就完了。”
楚天行道：“既然你们这么急，我也不收拾了。现在就走吧。”
陆百家道：“好。你倒是个干脆的人。走吧。”说完，三人带着楚天行走了。
成心意一人站在墙边，望着几人身影，愣愣出神。当年他也是因为一句话得罪了他人，成为了杂役。如今看着楚天行，他不禁想起当年的自己。过了这些年，他以为自己强大了许多，但现下看来，在那些人眼中不过是蝼蚁罢了。
楚天行被罚去东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炼药阁。
“他得罪了魏公子，活着去东山，已经算运气好了。”
“这个魏公子是谁？”
“魏公子你都不知道，他可是宗门世家魏家嫡孙，传闻这魏家足有半个柳叶宗大。就算是内门弟子也敢冲撞其半点，这楚天行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做出这等事来。”
“你倒是说说，他到底犯了何事？”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田七神情激动，面色凝重，立时生了怯意，纷纷拜道：“见过田药师。”田七也不理会，双目怒张，逼问道：“楚天行犯了何罪？”
那人被田七瞪得张不开口，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冒犯了魏公子，这就是天大的罪。”董九突然出现，沉声说道：“他身为下人，竟敢冲撞主上，此等罪行，你说他该不该罚？”
田七冷哼一声，幽幽道：“冲撞主上？”忽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看着周围众人那副丑恶嘴脸，大笑道：“都是奴才，全是他妈的死奴才。”笑罢，神色一凛，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他是不是被炸疯了？”待田七离去，一人说道。
“不过是不敢咬人的狗乱吠罢了。有种他去找魏公子啊。奴才？他自己不是？”
成心意站在董九身后，面色平静地像一潭死水。
“小成，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董九问道。
成心意拱手道：“没什么，就是有些身体不舒服。”
董九微微笑道：“怎么？受不了奴才二字？”
成心意道：“杂役本就是宗门的奴才，认与不认，没有区别。”
董九道：“看来你想清楚了。”
“是。”当楚天行在他眼前被带走时，成心意想清楚了许多事。
董九点了点头，领着众人离去。丁药师在一旁，看了成心意几眼，欲言又止，终于离去了。
成心意站在原地，抬头时目光已无昔日光芒。这一刻起，再无成圣人。
楚天行也许我活的比你卑微，但站的一定比你高。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