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飞一般流逝，外门小比近在眼前。
外门小比前夜。
清静峰。
常欣站在几位师兄师姐身后，听着师父最后的叮嘱。
常欣的师父是个白发老翁，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缓声说道：“外宗小比五年一次，是对尔等修行、心智最好的考验，同时也是各峰颜面所在。你们且需认真对待，莫要丢了师父和你们自己的脸。另外，想来你们应该都知道，前八名有资格参加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若你等有进入内门的想法，此次小比连同之后的大比就是你们的机会。”他接着又将比试取胜要诀说了说。
这要诀听起来重要，但也不过是老生常谈，无非就是要冷静、知己知彼这些表面话。下面那些年轻弟子表面认真听着，心却早不在师父身上。一张张紧张的脸正幻想着明日的凯旋。
常欣修行已有八年，修为已到了凝气六层。虽说在一众弟子中，只算个中流水平，但他也有自己的目标，那便是进入前十六名。只要进入前十六名，就能获得一枚青灵丹。而有了青灵丹，他就可以在瓶颈到来时服下，顺势突破到凝气七层。想到这里，常欣不禁露出笑容。
“常欣，你傻笑什么呢？”常欣的师父说道。
众人向常欣望去，哄然一笑。而常欣立时早已收了笑容，脸上一阵红晕。
赤练峰丁字药园。
秋容的叶子绿了一半，挂在枝头，哗哗地响。楚天行原来住的这个院子还到处亮着灯，他原来的房间也还亮着。屋里，只见丁贤三人坐成一桌。
“他们外门小比，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还要我们去看？”方鸣不满道。半年不见，方鸣长大了不少。
高祥摇头道：“外门小比五年一次，讲究的就是热闹，当然要人去捧场。再说，去了只要坐着，怎么想也比在田里快活。”
方鸣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有些道理，怨气消了一半。方鸣想起只有中等杂役以上可以去，看向高祥道：“你一个低等杂役，有什么资格去？”
高祥瞪了他一眼道：“你管我低等高等，反正我就是要去。”
丁贤微笑道：“说实话，我也挺期待的。既然我们能去，楚大哥应该也会去。到时，咱们几个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方鸣一听他说起楚天行，本来已经转为欢喜的脸，顿时又黑了。只见他撇着嘴说道：“你念着他，他可未必念你。”
丁贤皱了眉头，方鸣也不客气，接着道：“我可没说错。姓楚的在药房，每月有假，也不见他下来看我们。我估计他在上面过得惬意了，早把我们这些贫贱兄弟给忘了。明天，你也别跟他打招呼了，说不得，他还要装不认识呢。”
丁贤正要反驳，却被高祥抢了先。高祥道：“他不是那种人。”
方鸣道：“他是不是，你怎么知道？”
“若他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当时就该杀了我，然后栽赃给丁贤。而不是放过我，让自己置身险境。”高祥在心中说道。但面上只是一咬牙，说道：“我就是知道。”
丁贤道：“是与不是，明日便知。但我相信楚大哥，他虽然不是个热络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此话一出，两人不再言语。话不投机，方鸣起身出了房间。
次日，外门小比正式召开。
外门小比分两个场地，三年以上的老生在主场，三年以内的新生在小场。主场有八个擂台，小场有四个。主场参加人数一百二十八人，其中杂役二十一人，小场六十四人，其中杂役八人。
“杂役也可以参加小比？”方鸣问道。坐在他前面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人有些微胖，看着颇为老实。刚才已与方鸣三人互道了姓名身份，他名叫方奇，是药园伙房的厨子。方奇与方鸣同姓自觉有缘，话就多了些，说起了这外门小比。说到这小比中有几人是杂役时，方鸣立时惊讶，这才有了这么一问。
“说有也无。上去的杂役都是凑数的，总不能让这么多人都轮空，那样有失公平。不过，这些个上去的杂役也相当于是人肉沙包了。还手是不能了，只能躲，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可以认输。若是运气不好，碰到厉害的，怕是要被打晕了，才下得了台。”方奇道。
“怎么还不让认输？”丁贤听了，皱眉道。
方奇轻哼一声道：“你要是上去就认输，那不等于没上吗？别人见了，肯定要说不公平。”
方鸣道：“那要是赢了呢？”
方奇顿时喝道：“你敢？！”这一声吓了方鸣一跳，好像自己说了什么非常过分的话。
方奇自觉失态，降低声音道：“对不住，我也是第一次听人说杂役能赢，慌了神。”
方鸣不快道：“怎么？杂役就不能赢？”
方奇面上一僵，说道：“且不说，杂役能不能赢。单论身份，杂役就不能赢外门弟子，你懂吗？我们是奴才，他们是主子，哪有奴才赢主子的道理？你还要不要命了？”
方鸣正欲与他辩驳，却见几位主事站在前面，其中一人朗声道：“今日观礼分红蓝两方，左手为红方，右手为蓝方。若红方胜，则我等叫好。若有一方为杂役，则不论红蓝，为另一方叫好。当然，你们也只需等我亮旗即可。”说着，举起手中的一面红旗，接着道：“此旗一挥，你们跟着叫好就行。至于怎么喊，想必，都学过了吧。若有人故意捣乱，那就是自讨苦吃，我等必严惩不怠。”那人说最后一句时，目光一凛，神色严峻起来。
刘主事在一旁道：“听懂了回是。”众人齐声应道：“是。”
待几个主事坐下，方鸣自语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心中一阵苦闷。转头见丁贤四处张望，在找什么人的样子。方鸣拍了拍方奇，问道：“药房的人呢？”方奇道：“药房地位那么高，自然是在主场了。”丁贤听了，脸上有些失落，也不张望了，只是望着台上。方鸣喃喃道了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四个擂台横在眼前，方鸣等人正对着的是四号擂台。四个擂台之间有石墙格挡，为的是比试之时，各擂台互不干扰。越过擂台，在众人对面凭空飘着六把太师椅，那是外门六峰长老的位子。在六把椅子下面，便是外门弟子的位置，与杂役这边相比，建造得精致了许多。此时六峰长老未来，外门弟子也是一空，与杂役这边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半个时辰后，不知是谁颤声喊了一声“天上”，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片白云快速飘来，白云之上有许多黑点，临近了才知是人。那白云在中途分成两片，一片向这边过来，一片去了主场。片刻后，白云便到了眼前，压了下来，忽地消失不见，紧接着数十道身影飘然落下。其中三人落在了太师椅上，其余众人落在了看台上。
方鸣这些杂役哪见过这般神仙景象，顿时哇声连连，长大了嘴巴，好不向往。
外门新弟子最大也不过十一二岁，却个个面色沉稳，不苟言笑的样子，见杂役那边吵闹，其中一身穿绿衫少年鄙夷道：“一群井底之蛙。”他身旁一同穿绿衫的少年道：“赵询，他们不过一群杂役而已，你与他们计较什么。”赵询连忙点头道：“是，哥哥。”赵询身前的正是他的哥哥赵政。二人皆是出自白玉峰，哥哥赵政心思沉稳，弟弟赵询年纪小一岁，性情却差远了。
一柱香后，又有一片白云到来，此次落下四十多人中竟有差不多二十名女子，方鸣等人自然又看呆了，心中对那漫天长衣仙女一阵倾心。
六峰到齐，比试在两声呼应的钟声中，正式开始。
外门小比第一项便是抽签。大会主持周桓朗声说道：“各弟子抽签。”说罢，大袖一挥，只见五十六道签筒虚影同时飘向参加比试的五十六名外门弟子身前，外门弟子从签筒中抽出签条，签条顿时消散，而各自顺序也随之出现在他们脑海中。
“你是几号？”众人纷纷问道，互相对应了号码，这才安稳。
“一至七号，上台。”待众人抽签完毕，周桓道。说完，外门弟子中七人上台，有人直接跃下，有人快步拾阶而下，其中差距一目了然。比试还未进行，便有了胜负。
“怎么只有一至七号？”方鸣问道。
方奇这个热心肠的回道：“因为八号是杂役。”
方鸣一听，立时向台上望去，只见台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人。那人僵硬地站着，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
“不知是哪找的倒霉蛋。看来今年是都在这四号擂台了，咱们也不用看旗子了，叫好就行了。”方奇道。
“一号擂台，关封对常泰，二号。。。，四号，葛明对杂役杨成。”周桓报了名字，七人各自走上台去。
钟声再次响起，双方互相抱拳一拜，比试同时开始。
在方鸣眼前的四号擂台上，那葛明也不行抱拳礼，受了杨成一拜之后，面无表情道：“开始吧。”杨成也不知如何应对，支吾间应了一声“是”。看台上众人见了，心想：“这哪是比试啊？”
葛明不再啰嗦，口中轻念咒语，双手飞速变幻，一道火光在其身前蓦然亮起，将葛明的身体照得赤红。
“灵火诀！”有人眼力好，一眼看出，叫道。灵火诀是最低阶法术之一，但单论威力在低阶法术中，也算强的。眼下，只见葛明身前火球越来越大，转眼便有人头。一道热浪翻涌而来，吹得看台前面几人唇焦口燥，不由地紧张起来。而杨成离葛明不过数丈，对这火球更是心惊，心里正思索如何应对。
这时，葛明喝道：“去！”右手一指，那火球立时飞向杨成。杨成见火球袭来，哪敢停留，连忙向一旁躲去。所幸火球虽大，但速度不快，杨成反应及时，堪堪躲过。只见那火球砸在杨成原来站的地方，传出一声爆炸，顿时几团火焰连带着碎石块向四面飞溅。杨成躲闪已是不及，右脚被击中，一声惨叫，瘫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将裤腿染黑，杨成原本因紧张而通红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
另一边，葛明一招得手，并无喜色，手中捏着一个小火球，缓步走来。杨成见了，慌忙叫道：“我认输！”但一旁主持的孙万兴孙长老好似没听见一般，没有半点宣布结果的意思。
“还没到半柱香呢，他就想认输。”赵询冷哼一声，说道。
旁边一人跟着说道：“若是这么简单就认输了，事情就无趣了。”
在外门小比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要是没在杂役认输前将他打趴下，便算不得赢。这么多年来，这规矩一直在，若是有外门弟子无法做到，便要受众人耻笑。所以眼下，葛明走到杨成面前，手中火球没有丝毫犹豫，落在杨成脸上。火光闪过，杨成一声尖叫中彻底躺在地上，一张焦黑的脸再无动静。
孙万兴此时飘然凌空，朗声道：“四号擂台，葛明胜。”
看台上，红蓝两面旗子同时举起，齐声叫好喝彩。方鸣没有叫好，他看着台上的杨成被抬了下去，没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方鸣看向周围众人，他们的脸庞上没有喜忧，只是好奇地看着其它擂台上的比试，时不时叫声好。而丁贤的脸上挂着一层怜悯，但在方鸣眼中，不知为何变得虚伪。至于高祥，他见比试结束了，又倒头睡去，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方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这让他有些生气，本来就堵着一口气的方鸣，更加喘不过气来了。
其它三个擂台陆续有了胜负，叫喊声此起彼伏。
白玉峰段穆段长老见自己弟子输了，心下正不快，听见叫好声，板着脸道：“这般聒噪，好好的比试，变成卖艺了。”那赢了的常青峰明镜明长老反笑道：“哦？是吗？我倒是觉得挺助兴的。”
外门小比在一片热闹中继续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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