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如果知道水逆这个词,眼下一定觉得自己是遇上水逆了。
张武本来是麟州府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家族尚武学了点拳脚功夫,前些年,参了军入了伍,被安排到了浔州刘知府手下当了一个伍长。
府兵就是守府城的,浔州地处内陆,浔州的府兵就是混混日子,倒也清闲。谁承想先帝驾崩后,天下大乱。但凡有个一亩三分地的都纷纷自立了。手里头有兵有地刘知府也学人家划地为王,但这个刘知府却是个典型的外强中干的货色,起兵没几个月便被相邻的儋州府打的连连败退,连大本营都被儋州府占了去。张武趁着兵败,和几个老兵油子装死逃了出来。
麟州府也是战火纷飞,回到老家后的张武没过几天消停日子,便遇上来催粮的衙役,眼见衙役狗仗人势对着村里族老拳打脚踢,便一怒之下失手将其打死了。惹上了人命官司的张武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村里人和几个一起逃回来的老兵,上山落了草。
他们给自己的山寨起了个名字叫清风寨,自封了山大王。他们的梦想是劫富济贫,最不济也得混个温饱。谁承想这地方十天半个月也没有来一个商队,蹲了好几天,颗粒无收,反倒是蹲来了几个落单的难民。张武等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歹人,不忍让他们露宿街头,便统统救回山寨。人一多,原本带来的粮食就不够了。
眼见粮食越来越少,兄弟几人开始发愁,这时张武突然想起了在附近的另一个山头,在那占山为王的也是浔州的逃兵,他们的首领叫聂八,当初还和自己是一个营的。
兄弟几人商量过后,由张武自告奋勇前去借粮。那天刚好就是林平安和瘦猴子上山打探消息的时候,而张武就是林平安看见单枪匹马冲出营地的那汉子。
张武本来信心满满前去借粮,谁知吃了个闭门羹,聂八连山门都不让张武进。无奈之下,张武只能饿着肚子先行返回清风寨。张武本来就一肚子气,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路上挖了个大坑,自己的马一下子陷了进去,自己在空中飞了几米远,刚刚落地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只听“咻”的一声,接着又是石头和石头碰撞的声音,再接着自己身下突然间升起了一张大网,他整个人被倒吊在了半空中。就在此时,在距离他不远处山腰上,咿咿呀呀冲下来一群孩子。
张武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拿着砍刀菜刀的七个孩子,领头的看起来也不过弱冠。他很难接受一个现实,他被这群孩子俘虏了。
土匪也有低龄化发展的趋势?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趴在半山腰的林平安见张武落入自己的陷阱,马上率领手下几员大将冲了下来。瘦猴绑紧树藤后,看到自己的成就,兴奋的跳了起来,伸出两指,做个V字形,这是林平安的发明。他告诉“六小只”,这是胜利的手势。这几天在路上,林平安跟他们讲了不少少年英雄的故事,瘦猴现在感觉自己已经踏出了一大步。
张武稍带些诧异,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略显慈爱。他笑自己终日玩鹰,没想到被鹰啄了眼。自己当了山大王之后还没有打劫别人,反倒是先被几个毛头小子给抢了。很显然,他不认为这些小子会对他怎么样,反而有些欣赏这些饿疯了出来拦路的毛头小子,有点意思,还会伏击。
“小子,放我下来”张武朝着看起来像领头的林平安喊道。
林平安可不敢随意放他下来,而是让阿来和东哥儿拿树藤又把张武缠了几圈,彻底绑成了个粽子。
张武见状也不反抗,反而笑得更大声
“还挺谨慎,小子有点意思。要不你们跟我上山吧,管饭。”
招揽自己?林平安听完一愣。虽然第一次出手便成功抓到了俘虏,但显然现在该如何他心里也没底。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不停地用刀背敲打着树干,同时扯着嗓子学着前世电视剧里朝张武大声吼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张武被这一嗓子喊懵了,坦白啥?
林平安见张武不开口,心里一时着急不已,审讯逼供他可不会。
他朝东哥儿挥了挥手“不说就给他放放血”这也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一句狠话。
张武听完大汗,急忙大喊“你倒是问我啊,你要让我说啥呀”
林平安听完反应过来,对啊,自己还没问。脸上略微有些尴尬,急忙找补几句。
“你这个土匪手上沾满了百姓的鲜血,让你见见血还需要理由吗,放血”
眼见着东哥儿就朝自己走来,张武心中大汗,这还放血?这都什么路数,他不及多想马上说到。
“我是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不是什么土匪,别说什么百姓的鲜血,我只杀了个酷吏,难道你是给他报仇的?”
酷吏?什么酷吏?怎么越说越乱。
林平安摆摆手让东哥儿停下,张武也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说,桃花村的人怎么会在你山寨里!你是不是洗劫桃花村的那伙歹人?”
林平安虽然早已排除了他们屠戮桃花村的可能,但毕竟三嫂子在他们手上。此时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听见林平安问话,张武心中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桃花村的事儿,自己确实从救下来的一个难民口中听过,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嫂子了。张武瞅见眼前七个孩子,看来也是那场屠杀中的幸存者,心生不免生出了怜意,于是他也不藏着掖着,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张武确实不是屠杀桃花村的那伙人,三嫂子也不是被他们掳来的。屠村那天,正巧三哥陪三嫂子回了娘家,由于路上三嫂子崴了脚,耽误了路途,知道入夜他们才回到了桃花村,不料远远就看见村里火光冲天。这时,血腥的屠戮已经结束,土匪们正打道回府。逃过一劫的夫妻俩没敢回村,而是一头扎进山林里,风餐露宿几天后,撞见了在山里打猎的张武。就这样,两人就在这伙土匪窝里住了下来。
张武说完见林平安正愣神,他朝林平安又开了口
“小孩,说完了还不给我松开”
“你说谁是小孩,东哥儿,放血!”林平安被轻视,顿时感到不满
“大侠,好汉,可以给我松绑了吧”张武无奈改了口
林平安心中一阵琢磨,看着张武不像说了假话的样子,于是示意给他松绑。
这时,张武又开口招揽
“怎么样,我看你们有点胆子,跟我上山吧,总比你们几个小孩...好汉风餐露宿的强”
林平安有些心动,回头看了看同伴,看见大家眼里的渴望。
“那你跟我们回山洞,等我们收拾好家当”
说完便仰着头转身走了,六小只也跟了上去。
张武苦笑一声,跟上了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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