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冉冉,一年花开又花谢;距云清初降、一朝百花变紫菊的那年,竟匆匆已过了十四个年头。
七月流火,八月朔风;已近中秋,这凤炎的天气愈发凉了上来。但并不让人觉着寒冷,只是褪去了夏日的浮躁。像被大雨冲刷了一场似的,一切都清爽极了。栖梧的街头人肩挨着人背,脚掌碰着脚跟,喜笑晏晏,好一派热闹光景!
街道上这时有一队身穿甲胄的护卫围着一辆马车拥了过来,道上的人急忙退至一旁,生怕冲撞了那贵人的仪架。
那马车车顶垂下用紫色绫罗所制的小帐子,坠有精巧的流苏,四角垂着香囊;车厢部分以及前方的衡与套马的轭,只要是需要用木制的,则一律采用上好的乌木。
车厢里,云清身着华丽的深紫色宫装,额上还贴了精美无比的罗胜(就是花黄,古代妇女面部的一种装饰品);如云的鬓发上倒只是戴着一只紫色的凤钗,从那凤的嘴角垂下一颗晶莹的明珠——端正的坐于车上,正拂着衣袖慢慢地品茗。
她身旁的竹翠听着街道上热闹喧嚣的声音,耐不住性子,悄悄用手掀起车帘,探长了脖子向外张望。
看了一会过后,竹翠转过身子,对云清说道:“殿下。外面看着可真有意思,那么多有物件……可偏偏天爷除了皇宫和各世家公子的府中哪也不让殿下去!真是……唉!”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云清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谨轻递来的巾子,拭了拭手,然后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卷《治国策》“还有多久才到皇宫?”
谨轻掀开车帘查看了一下马车的行驶进度,转过身子回道:“还有一刻钟就能到宫门囗了,这时去参加宫宴的各位大人应该已经到了一大半。”
竹翠撇了撇嘴,放下掀开的窗帘“对了,听说这次的重阳宴上那位不久前才被找回来的时大公子也会参加,不知道这位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公子是何风采!”
云清的眼依旧不离开书卷,神色不动的说道:“就是时国公原配所生的那位公子?不管是何风采,也与我们无关。”
“是的殿下。不过我就是忍不住好奇一下而已,反正等会在筵席上也会看见他的。”
马车这时在宫门外停了下来,谨轻一掀帘子“殿下,到了,该下车了。”
身旁的护卫已放好下车的踏椅,云清放下书卷,整了整鬓发,将两手搭于小腹处;携着谨轻与竹翠下得马车,伴着夕阳走进门内。
当云清出现在花园外的时候,早有眼尖的小太监进去通传“凤清公主到!”
刚进花园,太子凤语晞便迎了上来“哟!云清终于到了!来,皇妹你的座位在这边。”说着便和云清一起走向席位。
看见云清走来,正聚在一起闲聊的一群贵女们瞬间安静了下来,微微低着头后退了一步待云清坐下后,才又继续闲谈了起来;不过那声音却是比之前小了许多。
只有王老将军家的小女儿王脂凝鼓着脸颊,满面不开心的低声说道:“为什么每次她一来表哥就不理我了!哼!看她那幅样子,故作清高。”
旁边一位姓李的贵女扯了扯王脂凝的袖子“人家凤清公主从小便常在宫中玩耍,那可是帝后与康王的掌上明珠,太子与她亲近一些也在常理之中。脂凝你何必吃这个醋呢。再说了,谁不知道陛下有意将你许作太子妃。”
“倒也是,我知道表哥与她亲如兄妹,但我倒底还是有些吃味嘛!”
王脂凝这么说道,面上又有了高兴的神色。
云清这时正被一众皇子们围着。
凤语晞拿过贴身侍从霜霖捧着的一只精巧的锦盒,递给云清“打开看看吧云清,这可是为兄废尽心思,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云清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旁的二皇子凤傲鸣听了这话,不禁抽了抽嘴角,翻了个白眼。一下用腰撞开他大哥,“那可不一定!我这礼物也没少费心思,云清肯定更喜欢我的!哼!”说着又对着凤语晞一脸傲娇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接过呤听递来的锦盒,一脸讨好的对云清说:“是不是啊!小阿清~”
看着面前的景象,云清不禁掩了嘴角笑得一脸明媚。这一笑,天地都为之失色。那几位皇子还好,站在稍远一些地方平时和他们来往得较近的那几位世家公子看得眼都痴了。
“噗嗤!”却是竹翠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才将那几位公子惊醒。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个个脸都红了个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看着他们这幅模样,本来已经收住了笑声的竹翠再次忍不住笑出了声“殿下的魅力可真是大啊!”说着瞥了一眼不知是何时注意到这边的那些世家公子“一笑倾人国呢!”
云清微红着脸瞟了一眼竹翠“休得胡言!”然后立起来接过二位皇子的礼物“只要是哥哥们送的,云清就没有不喜欢的。”
“啧!我们小阿清的这张嘴可真甜!”凤傲鸣说完后看向凤语晞“对了皇兄,五弟那个小短腿怎么还没有来?”
凤语晞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嗯……好像是被舞阳郡主提溜走了,现在估计正被那丫头搓扁揉圆吧。”
这话刚说完,就见远处一只圆滚滚的小肥团子迈着他的两只小短腿向云清飞奔过来,身后还追着一个十一二岁娇俏的粉衣小丫头“凤泽宁!你给本郡主停下!跑什么跑!让本郡主戳一下就好!”
凤泽宁一下就躲在了云清背后“云清皇姐救我!不然我会被这个母老虎吃了的!”
“嗯?凤泽宁你居然敢说本郡主是母老虎!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云清揉了揉额角“你们两个,停下,都给我乖乖的,一会陛下该到了。”
听了这话,舞阳公主不再作声,但随即又狠狠瞪了一眼凤泽宁,然后就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摆出一幅淑女的样子。
而凤泽宁则对着舞阳做了个鬼脸“唉!那个母老虎真不是个女人啊!”说完抚了抚胸口“脾气不好就算了,胸还平!”
一旁的几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凤语晞用折扇敲了一下凤泽宁的脑袋“你才多大,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今天回去多抄五页书。”
“啊!不要嘛皇兄!再多加我手真的会废的!”
“再加五页!”
“皇兄我错了,五页就挺好的……”凤泽宁吸了吸他的小鼻子“对了云清皇姐,看!我给你精心准备的生辰礼物,祝皇姐十四岁生辰快乐!”
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本以为会看见云清开心的笑容,皇兄们好奇的样子;但迎接他的只是一片寂静,他也不会知道他的命运就此改写。
凤泽宁很诧异居然没有一个人出声;他转过身来,手中捧着的锦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父……父皇…………”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凤炎的国主、云清的大伯、他的父皇凤珏。
凤珏也不说话,就盯着那只从锦盒里摔出来,已碎成两段的紫玉东菊钗——微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一旁的凤语晞和凤傲鸣脸色一片苍白,默不作声。
围在外围还没来得及插上话的三皇子凤轻裘与四皇子凤霁虹相互对了个眼神,又看了看垂首不语的云清和茫然无措的凤泽宁;悄悄的吩咐侍从将还没送出的礼物藏去各自母妃宫中。
过了好一会,凤珏才说道:“将五皇子带去云妃宫中,无令不可轻出”然后又看向云清“等宫宴散后,你就先去皇后宫中,你也很久没去过皇后处了,凌淑很想你。”接着就走向自己的席位,一旁侍立着的太监忙大声喊道:“开宴!”
然后便是舞女歌妓们表演,公子们对酒吟诗。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戌时三刻才结束。在此之间,云清一真垂首静坐着。偶有公子或小姐过来敬酒,一律被用身子不舒服的理由给挡了去。
待到参加宫宴的人们都散去了一大半,云清才沉默着立起来,对竹翠和谨轻说道;“走吧。”
刚走没几步,拐过小亭,是一小片竹林,竹林边栽种着几棵月桐树。月桐树下立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多公子和一位蓝衣小侍。因离得稍有些远,云清并未看清他的面容,也没有打算要一探究竟,她从来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正当云清准备直接掠过他时,他转过了身,披着月光朝云清走来。
月光透过竹枝,向他那如玉般的容颜洒下一些阴影。这个时节,月桐花正在盛放。
一小朵一小朵,挤在枝上,几乎看不见叶。小巧精致的花朵,只有两根手指并在一起那么宽。那花瓣也像他——如玉般的温润,被月光一照,仿若由月华凝结成一般。
忽然拂过一阵微风,月桐的花瓣随风飘落,那清润的花香也更加浓郁。澜亦便伴着这月桐花走向云清,不知不觉中,也走进了云清的心中。
月光下,澜亦身形修长,一举一动都带着翩翩贵公子的风度。他来到云清面前,对云清施了一礼,然后浅浅一笑“澜亦见过凤清公主。”
云清尽管有一瞬间被这绝美的画面晃住了神,不过倒底是皇家公主“云清冒昧,不知公子是?”
“时国公长公子,时澜亦。”
“不知公子今夜在此……”
澜亦拿过身旁蓝衣小童捧着的一只布袋“澜亦今日是专程来等公主的。公主或许不记得了,澜亦的生母与当今的皇后娘娘乃是一母同胞。而皇后又将公主视作亲生,澜亦才初与生父相认,自然得来拜会一下公主。听闻……公主素来喜菊,澜亦也没有什么可送得出手的礼物,这一株幽炎紫菊是当初澜亦无意之间得来的,留着也没什么用,就赠与公主了。”
云清接过布袋“那就多谢时公子了,云清一直想得到一株幽炎紫菊,奈何遍寻不得。”
澜亦笑了笑“公主应当是要去皇后宫中吧,澜亦已经多有打扰公主,就先行告辞了。”说完又浅浅对云清施了一礼,携着小侍离去。
云清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涌出一种陌生、说不出的情绪。
好一阵,她才将它压下“走吧。”
云清将要往皇后的炎梧宫行时,凤珏身旁的一位随侍公公走了来“奴才见过凤清公主。陛下让凤清公主先去烈炎殿,随后再去炎梧宫。”
来到烈炎殿,凤珏正在批改奏折。见云清进来,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要与凤炎贵族之外的人产生情感。”
“云清明白,这是云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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