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山下。
街头巷口到处叫卖。
破落巷子里头秦瑾双手抱头仰躺在,左脚搭右脚一点一点,心里默念。
三。
二。
一。
“老大!隔壁巷口那姓谢的又来了!”
秦瑾掏了掏耳朵,起身微笑:“慌什么,贵客来了当然要好好招待!”
李二摸了摸脑袋,老大被气傻了?
姓谢的哪次来都是不受待见,他们吃饭他砸碗!他游街他们套袋!明里暗里都水火不容!每次他来老大都不想多看两眼,今天吃错药了?
想不了那么多,连忙跟上去。
秦瑾吊儿郎当叼着草:“哟,怎么了这是?火气旺盛败火呢?”
对面气的跳脚:“姓秦的!你!”
“我什么?我知晓谢公子一向关心我们,天天派人过来盯梢,风雨无阻,再好心不过。”话音一转:“不过谢公子这副模样,挺别致。看我等乞儿可怜,衣衫褴褛,为了我们不伤自尊才这样过来?”
秦瑾诚心发问,笑眼弯弯心情愉悦,看着对面怒火中烧更加心满意足。
他越生气越不开心,她就越开心。
初至不知山,山上迟迟不开山门,时间未到,她只得流浪街头,风餐露宿,乞讨为生。行至谢府门巷口行乞,勉强度日,井水不犯河水,安静等待开山门。
不知山连接灵界,每十年开山门,用来招收凡间具有修仙资质的孩童,只要拥有灵根,符合条件,就可以进入灵界修行,她等了许久,消息一直没传下来,倒是等来姓谢的唤来奴仆一脚踹翻她乞讨的饭碗。
趾高气昂的指着她鼻子骂道:“这也是你能待的地儿?我家公子让你快些滚,别再在这碍眼!”
他一脸骄矜,摇着扇子与己无关的站在路中间,没有办法,她只能换了一处地方。
更可恶的是,那天后,姓谢的处处与她过不去,冤家路窄,在街头乞讨,他捂着鼻子指她,让人好一顿驱赶;路过好心姑娘施舍点银两。
他语调风凉:“有手有脚的小子,怎的如此,非丈夫所为。”
姑娘听后,转身离去,她没钱买吃的又饿上一顿。
她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收拢附近的小乞丐,一月有余她就混成了老大。
才知道附近的乞儿都被谢无涯嘲讽过,他有洁癖,觉得脏。
给秦瑾气笑了,你吃着好的,还不许别人讨上一两口吃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也一一回敬,有洁癖?她偏偏要让他干净不了。
谢无涯气得手抖,指向秦瑾道:“是不是你!”
对!是她!
气死你!
秦瑾歪头双眼圆圆看向谢无涯,无辜又疑惑的说道:“谢公子在说什么,我不懂,我们乞儿一向安守本分,不会踹人饭碗日日盯梢,就图上那么两口吃的就十分困难了,公子说的是什么?或者说公子又想如何?”
阴阳怪气这套,秦瑾早已无师自通,用的是炉火纯青。
我们安守本分纯良百姓,前些日子讨饭不易,天天被人盯着,天天慌乱换地方乞食,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这样还要上门说我们得不是,简直就是无理取闹,无中生有。
嘴上这样说着,抑制不住的嘴角透露出愉悦。
“不是你?”谢无涯语气压抑的反问道。
“不是你,街角会平白无故出现青苔?又这么恰好落在我出行马车上,更恰巧又有人放鞭炮,吓得马车冲进河里?啊?!”
“只有你才会做出这种事!”谢无涯面色铁青,几欲癫狂,他爬上岸边还看见童子站那撒尿!
他简直要疯了!
看着对面隐约疯狂的模样。
秦瑾笑疯了,耍些小伎俩,就惹的这个贵公子不顾形象的找上门,真好玩啊。
面上依旧保持平稳:“谢少爷想多了,要不你还是换身衣服再过来,我们后面慢慢细说?不急于一时。”
“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这破落巷又收了个人,耽误公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说完摊开双手,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心里疯狂大笑,这么狼狈还要坚持先过来质问她,他急了,他急了。
活该。
事儿多了不愁。
对面的人反应过来,看着头发成缕,不时有水珠滴落,衣袖几滴泥印子格外明显,潮湿衣物膈着十分不舒服,隐隐一股子腥味传来。
谢无涯脸色青了白白了黑:“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记下了!”
扭头,大喊:“走!”
身形狼狈。
“哈哈哈哈,谢公子走好!下次再来!”秦瑾挥挥手,语调真挚。
看到对方再度踉跄,脸上憋不住的坏笑。
李二挠挠头实诚道:“老大你不是讨厌他吗,怎么还欢迎他?”看着不太聪明:“哎哟。”
秦瑾弯起手指敲了下他的榆木脑袋,恨铁不成钢:“你懂不懂什么叫面子功夫?一根筋想到底,脑子多转动转动,得亏没把事情交给你,不然哪还能看到这场好戏?”
“老大,真是你安排的啊?”李二傻傻发问。
秦瑾翻个白眼,再度敲过去:“不然?世上哪那么多巧合?”
“那我还天天让人蹲在边上盯着他,就看他什么时候出门?你老大我这么闲?机灵一点,多跟二德学。”说完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背过手摇着头走进屋子里。
身后人呆愣一会儿,嘀咕:“不愧是老大!”
……
秦瑾躺回去,一如往常的放荡不羁,翘着脚定定的看向房梁。
来这里满打满算三月有余,每日都期望能早日开山门,早日修炼,然而具体日期无人知。
刷!
空荡得手里多了把软剑,长约三尺,双刃身直头尖,未曾开锋浑身锈迹,粗略看有些斑驳,柔软如绢。
缓缓抚摸,秦瑾神情有些悲伤,因为这把剑,她秦府一百二十八人,除她之外,别无活口。
一时有些恍惚,也是多亏这把剑,她才能逃出生天。这把钝剑恍若有灵,让人防不胜防,割断颈动脉杀人,逃出生天。
脸上布满血迹,跑在路上硬是没人拦她。平日缠于腰间,衣衫褴褛遮掩,掩人耳目一路隐藏的很好。
“瑾儿,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自己。”
“瑾儿,快跑!”一声一声宛若在耳边,声声泣血。
敛起神色,她会变强!
呼口气,伸手把剑缠回去。
远处又传来叫唤。
“老大!老大!”李二再度扑了过去,秦瑾一个闪身,立马躲了过去,李二啪嗒扑进稻草里。
斜睨过去,要不是这边只有两个人,她肯定后退三米装不认识他,丢人。
“行了!行了!刚躺下就叫魂,有什么事?别一点小事儿都一惊一乍的!”
李二满脸振奋,脸色跑的通红,又蹦又跳:“招了!招了!”
“啊?谁招了?二德被发现抓起来招了?”秦瑾一头雾水,不会吧,她做的没露马脚啊。
对面的人嘿嘿傻笑,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
一脚踹了过去:“有屁快放,否则我就让你招供!。”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给她在这卖弄关子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双眼放光一巴掌拍到李二后背上:“招了?!”
秦瑾在破落巷来回走动,大手一挥:“终于落实了!走!我们去看看!”
之前具体一直未告知,她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焦急。
看着自家老大的身影,李二飞快跟在后头,他知道自家老大一直等这个消息!也是他们一直在等的消息!破落巷里的小乞丐都是遭难过来的,被卖的,被打的,被丢弃的,什么样的都有,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等这一刻,若成功入了山门,就不用再风餐露宿,不用被人欺负了。
秦瑾还没来时,大多小乞丐都是被压榨,乞讨的钱都得上交,不交就打骂,散成一团。
是自家老大看不惯不要命一样打过去,把小乞丐们都聚集起来,慢慢才有破落巷得现在,大家都知道老大等这个消息,每天轮流在山脚蹲守,擦了擦眼眶大喊:“老大等等我!别跑那么快啊!”
“慢死了,快点跟上!”秦瑾嘴上嫌弃,脚步逐渐放慢。
都等了这么久,没必要急于一时。
两人最后来到山门前,四周一片欢呼,肉眼可见得欢快,一群花杂衣衫拎着棍子端着碗的小萝卜头整齐的围着秦瑾,齐声:“老大!”
周围不受干扰,依旧吵闹一片,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一群小乞丐。
摆了摆手示意,一群人崇拜的看向自家老大,从中钻出一个小女孩,窜到秦瑾面前,手里拎着一串糖人,献宝一样递到面前:“老大!给!这是西街口张老头给的!”
周围的小萝卜头垂涎欲滴,哄闹道:“二德,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二德凶巴巴的板起脸:“这是老大的!都给老大,你们不许吃!”转头又换了张脸软糯的说道:“老大都给你吃!可甜了!”她自己都没舍得吃呢,不过好东西要先给老大!
她是老大坚定的拥护者!
秦瑾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交叉抱手:“诺,剩下的你们分,尝尝味道就好了。”顺着递下去,每个人嘴里都嚼着一块糖。
“走了,去看看!”秦瑾率先挤进去。
“哎哟,谁啊!”
“谁踩我鞋子!”
硬挤的人群传来叫骂,一群小萝卜头紧跟着,理都不理。
跟紧老大,其余一概不管!
前头秦瑾清楚的看见告示内容:
灵界明日开启,山门开放之日,凡八至十四岁者皆可攀越山冈,越山冈度重楼,心性坚定者皆可报名。
搓搓下巴,告示倒是简短,具体内容是一点没漏,要准备也无从下手。
“放开我!”二德正被纠着后领子,手脚并用上下甩荡。贵公子摇着折扇,丰神俊朗,嘴里讽刺:“就是你!人证在这,我看你老大这次还怎么抵赖!”扇子一收,冷哼。
秦瑾钻出来,挑眉:“谢公子,真巧?”
还真被抓了,她这个乌鸦嘴。
巧个屁!
谢无涯咬牙,遇见这个小乞丐他就没好运过!
如果危险有度数,对他而言就是轻度,中度,重度,遇见秦瑾就是堵!
“把二德放下来,男女有别!谢少爷这是在做什么?”秦瑾严肃脸。
“好。”谢无涯后知后觉,改口:“好个屁,你指使她蹲守我出行,怎么就不说男女有别?!”
一群小萝卜头集齐到周边,默默看着,姓谢的就没说过他们老大过,他们一点也不担心。
“二德还小。”
“你大人有大量。”
“当街如此有辱斯文。”
“谢少爷这般人物,与我们这些人计较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啊。”秦瑾语调上扬,一脸真挚。
“对啊对啊,谢哥哥,放了二德吧!”小萝卜头们迅速附和自家老大的话。
“谁是你们谢哥哥!”谢无涯气急败坏:“想要人,今日午时古湖边,不来就别想我放人回去!哼,我们走!”
二德使劲晃动身体,手脚并用的扑腾,家丁依旧稳当的提着她,一行人走了。
李二呆楞住:“老,老大,他们要走了!”
“那我们也走?”秦瑾玩笑道。
“老大!”
“没事儿,谢无涯这人你还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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