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过雨,地面较为潮湿,再加上老柏树的那一个矮枝丫并不高,伯劳没有摔伤。
她支撑着靠着老柏树站起,空中的圆月因为眩晕变得模糊,一阵狂风吹过,鸟笼在风中左右晃动。
像摆钟,滴答滴答,永远那样机械且毫无生气地在晃动。
伯劳看着那个漆黑的鸟笼底部,那个鸟笼所承载的重量在她心中大过一切。
她明白母亲最后的那次撞击是她之后再也得不到的,从亲人那里得到的最后的温情。
母亲分明是含着泪把她撞入空中,她分明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泪润湿了她的一片翎羽。
伯劳终于定了定神,缓了过来。
她明白的,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即使从来没有真正起飞过,她必须尽早飞离这里。
她努力辨认着风向,张开了双翅。
首先,要寻找支撑点,能让我够到风。
伯劳这样想着,扑扇起自己的翅膀。
几乎是像一只鹌鹑一样连跳带扑腾地挣扎到了边上的小灌木丛,已经让她开始喘粗气了。
挺起,够风。
明明可以听见风声,明明可以听到风穿过翅膀吹动羽翅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就是飞不起来!
一次次无谓的跳起,跳到空中,一次次坠落,冒着把翅膀折断的风险。
像是赴火的飞蛾。
每一次砸在地上的时候,头痛到能听见颅骨的**。
但是管不上这个!顾不上这个!
已经破釜沉舟,只能,不,必须飞起来。
就在某一个瞬间,可能是练习了一个钟头,两个钟头,或者是很久很久,在伯劳摔的羽翼杂乱,在她的血印粘上了她那洁白的胸羽的时候,
一阵强劲的南风,突然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将她吹起。
伯劳拼命扇动翅膀,身子逐渐升高,离地面越来越远,离那轮月亮,越来越近。
她逐渐找到了平衡,伸长脖颈,她终于看见了那棵伴随了她整个童年的老柏树的全貌。
树皮散发着黑色,破石而出的强大的生命力。
与老柏树而言鸟笼是那样渺小,那样脆弱,在风中剧烈地摇晃。
那曾经是她的全世界啊。
可是现在,她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她会飞了,她可以飞,她可以看见更高远的天空,看见更高远的未来。
伯劳站在了房顶的黑瓦上,月光映照下,地面上照出了一个灵巧的黑影。
站在高处,风更大,风声更响。
这点小小的高度就足以让伯劳忘却呼吸,明明自己的呼吸是那样沉,宛如刚刚出生后学会呼吸的新生儿。
心脏在搏动。
伯劳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舍不得离开。
她发誓,当她真正长大,有能力将自己独占的这份自由还给她的亲人们之时,她必将回来。
必将把这一切一切的禁锢一笔勾销,必将让妈妈再一次看见完整的圆月,必将和父亲一起展翅高飞,她也一定会有那个气力背起母亲,全家一起,一家四口,一起去看海。
她内心对母亲的歉意又加深了一分。
她厌恨过母亲的无理取闹。
厌恨过母亲对父亲的冷漠。
厌恨过母亲对阿奇的啄咬。
但她从未厌恨过母亲。
从未厌恨过她那种在骨子里的,对自由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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