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王妃醒了。”
秦穗觉得耳边叽叽喳喳吵得很，试着抬了抬眼皮，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听见一叠声激动的叫声，有说“阿弥陀佛”的，有说“菩萨保佑”，有说“神医靠谱”的，她暗暗好笑，这都是群什么人，睡一觉起来有这么惊讶吗？
“王妃，你总算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告诉王爷。”
秦穗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水蒙蒙的杏核眼，这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模样，眉清目秀的，肉乎乎圆滚滚的小脸看着就想让人捏一把。她见秦穗睁眼，抬脚就要跑去告诉什么王爷，秦穗扯住她衣袖，本想说先别去，王爷是谁，可惜嗓子像被棉絮堵住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
还好这姑娘有点眼力见，见秦穗扯住了衣袖，也没挣脱，只一个劲地说：“王妃，我们担心死了，您要是醒不过来，我们上哪去找这么好的王妃啊，实在不行我们只能都去陪您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谄媚的话倒是一说一箩筐。
秦穗转了转眼珠，床边还围着两个女的，一个年级很大了，得有四五十岁，另外一个则和圆脸姑娘年纪相仿。这三个人是谁？
她赶紧闭上眼，开始仔细回忆。八成她真的替那个美女回来了，那她现在是献王妃？献王妃肯定有不少丫鬟婆子，这大概都是服侍献王妃的，她竟然在做交易时没问问她们的名字，这两眼一抹黑，早晚不得露馅吗？
秦穗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滴溜溜转个不停。
“王妃，我们知道你难过，你要哭就哭出来，可别憋坏了身子。”年纪大些的婆子哽咽说道。
装死也装不过去，哭吧暂时也哭不出来。这婆子既然让她赶紧哭，别憋着，看来那位献王妃说的都是真的，亲手毒死了自己的父兄和弟弟？秦穗赶紧从被子里伸出手放在眼前细细观摩，纤长白皙，染着红艳艳的指甲盖，可惜这大红有点俗气，她不由皱了皱眉头。
老婆子将秦穗的手按入被中，她本想抗争一二，可是毕竟这献王妃大病还没愈，身子实在是太弱了。
“王妃，你别这样，这样将军和夫人怎么能放心呢？”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
秦穗实在想张嘴问问将军和夫人怎么了，可是嗓子实在不争气，张了几次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献王妃是个哑巴?不对啊，那美女明明跟说话了，声音悦耳，怎么会是哑巴呢？
“王妃，你怎么了，你要说什么？”老婆子只顾着哭，显然没察觉出异样，还是圆脸姑娘聪慧，把脑袋凑到秦穗嘴边。
但是没用，她努力了几次，还是没有声音。秦穗一来就成了哑巴？
“青梅，快去告诉王爷，再去把崔太医叫来。”圆脸姑娘当机立断，这次秦穗还没来得及扯她衣袖，叫小青的丫鬟就飞奔出去了。
没事，管他什么王爷王母，不行就装死。秦穗安慰自己，好歹知道那个丫鬟的名字了，总不能这个圆脸丫鬟叫绿梅吧，或者红梅？
老婆子总算反应过来了，“王妃，你嗓子怎么了？许是口干了，绿梅，快去倒水让王妃润润嗓子。”
秦穗差点被口水呛死，这个献王妃取名也太随意了，幸好没叫绿茶配青梅，她寻思养好病先得给她们换个好名字，这青梅绿梅，实在磕碜的上不了台面。
绿梅很快端了水过来，秦穗本想坐起来，试了几次最终作罢，要想将这献王妃的身子养好，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她想起来她叮嘱的父兄之仇和幸存的家人，心里一阵惶恐，这样下去，黄花菜都得凉吧。如果自己强撑着病体去查，最后弄得发病身亡，这算不算死于非命呢？
想想八辈子的猪狗道，秦穗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次安慰自己，慢慢来，慢就是快。
“顾嬷嬷，将王妃枕头垫高些。”说着她就跪坐在床沿边，拿着银色的小汤匙喂秦穗喝水。那汤匙实在太小了，喝了七八口，喝的她嘴都酸了，那杯中的水倒是一点没少。
秦穗摇摇头不喝了，再喝下去这下巴没准还要脱臼。
顾嬷嬷扶秦穗躺下。秦穗感觉刚喝的水在胃里晃晃荡荡，她起码得三天没吃饭了吧？可是当下没有人提吃饭的事，她想着刚经噩耗又大病初醒，满脑子惦记吃饭也不太符合逻辑。没办法，秦穗只能睁眼看着镂花的床顶。
但是这幅景象在别人看来绝对是悲伤至极，绝望大恸，顾嬷嬷与绿梅一个垂泪，一个喋喋不休，“王妃，节哀吧。”“王妃，要担心身子。”“王妃，要好好将养。”
秦穗突然有点期待那个献王爷了。赶紧来吧，只要她保持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王爷又能怎么样呢？好歹能让身边这两个大神闭嘴吧。
正想着，青梅拖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崔太医，赶紧给我家王妃看看。”
“王妃突然口不能言，太医一定要好好看看怎么治才好。”绿梅急急说道。
这百分百是中医，中医最重资历，而这所谓的崔太医不过三十上下，面貌俊朗，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秦穗瞥他一眼，略有不屑的转过头。
年轻的太医显然无法洞悉秦穗心中所想，只从随身的药箱里掏出小枕，绿梅将秦穗的手放在枕上，又敷上一层丝帕，崔太医才半跪着搭手诊脉。
他诊了左手，又换右手，嘴里老学究一般念叨着：“怪哉怪哉，昨日脉象几不可闻，今日倒稳健不少，只是……”他又皱起了眉头，默念怪哉怪哉。
秦穗心中嗤笑，八成这年轻的老学究想不通，明明一副破身板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脉象上诊断出来还挺能活的样子。这也太矛盾了。
“什么乖呀怪的，你好好说话。”绿梅对这太医倒一点不客气，“先说说王妃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这倒没事，待臣开副汤药，耐心调养上半月就可发声，只是……”崔太医欲言又止，秦穗也赶紧投去殷切的目光，毕竟她现在可就指望着这幅身体过日子。
“只是什么？你若医不好，本王定要治你的罪。”
话音刚落，一团黑影急急袭入殿中，众人连忙行礼，秦穗也赶忙挣扎着想起来，但很快她就放弃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她还是继续扮演装死的模样吧。
献王爷几步走到她床前，秦穗朝他的方向转了转眼珠。
果然称得上丰神俊伟，薄唇紧抿，鼻梁挺拔，脸庞如刀削般没有一丝多余的修饰，一袭合身的玄青衣袍越发衬的他沉着稳重，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眸里灌满了关切与心疼。
秦穗略微偏过头避过他的目光。实不相瞒，那样深情的眼神她上辈子压根没见过，她生怕自己看久了就陷进去了。
这献王爷看起来对王妃十分上心，应该不会对王妃家人不利吧？秦穗不敢确定，一方面是她饱览历史和权谋剧，深知皇家为了皇位不惜兄弟相杀，手足相残，这刹那的深情实在不可信；另一方面，她上辈子也看过不少新闻，这杀老婆或者杀丈母娘老丈人的事也不是没有。
“清绥……”献王爷低低换了一声。
秦穗心里一激灵，献王妃的名字和自己同音？她默念感谢父母，感谢村东头的算命先生给自己取得好名字，竟然让自己在现在享受了一把深情呢喃，哦，清绥……她骨头都要酥了。
“崔宥，王妃的身子到底如何？”献王爷转身，语气陡然凌厉。
“回禀王爷，王妃……性命已无大碍。”崔太医字斟句酌，“只是……虚空过甚，又兼大悲大惊，恐怕……恐怕要留些隐疾，怕是日后要吃些苦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献王爷逼近他，一字一顿。
崔宥连忙跪下，俯身道：“日后定要注意王妃的心绪，万不可大起大落，若再……恐怕再无药可医了。”
唉，看来献王妃这个身体情况不是个长寿的样子。这样说起来，秦穗还真有些担心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别没几天就去见了献王妃，那自己面子上也实在过不去。
献王爷脚下一个踉跄，站稳，偏头去看王妃，脸上露出沉痛的神色，说的话却是更为狠厉，“崔宥，王妃的身体从今天开始便由你专门负责，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看看你们崔家有多少脑袋够砍的。”
崔宥叩头答是。
秦穗觉得现在看病倒不是最要紧的，她是真的有些饿了，可是眼下大家都忙着伤心，倒没人来搭理她了。她只能再次扯扯绿梅的衣袖，指指自己的肚子，露出哀求的神色，在脑海中为自己配音，“好饿啊，我知道身子弱吃不得荤腥，来碗小米粥配咸菜吧。”
在绿梅的哭腔越来越大时，秦穗知道她显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想吃饭这不是好事吗？眼下没有性命之忧，不可能是回光返照，起码说明身体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绿梅却哭道：“王妃，不要太过忧心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秦穗陡然一惊，合着这献王妃还流产了？这人生际遇实在太惨了些吧。
献王爷闻言坐在床沿边，握紧了秦穗的手，“清绥，你好好养身体，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很快，很快咱们失去的都会回来的，我会给你更多，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富，你放心。”
秦穗听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些疯子言论，生怕隔墙有耳，别最后因为发表反封建王朝言论又搭上献王妃这条小命。
秦穗想说闭嘴，最终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呜咽。
可怜的献王妃，接下来的人生路该怎样走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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