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出发当天,设计院派了台轿车送他们。设计院财务科派来陪同他们的人叫小杨,三十来岁,很机灵的样子,和李科长很熟,见了肖国梁也很亲热,张口闭口就是“肖哥”。

他们需要从省会盛金的南园机场直飞深圳宝安机场。过了安检到候机室候机,一看离登机还有一个来小时,三个人就在候机室的便利店溜达。肖国梁在图书区转了两圈,拿起一本《明朝那些事儿》,小杨凑了过来:“肖哥,你看这书?哎呀,佩服佩服!真有眼光,有品位!这书现在老火了,这本应该是刚出的。”肖国梁点点头:“我也是从网上断断续续看过,没看全。咱那书店没有,在这碰到了。”说着掏钱要买。小杨伸手拦着:“肖哥,你这大学问的,买一本哪够啊,要买就得买全套。”说着喊服务员,一边从兜里掏出钱来:“给我来一整套《明朝那些事儿》。”肖国梁忙说:“这咋能让你掏钱。我就想买一本,路上闲着的时候看看,买一整套拿着也费劲。”小杨笑道:“谁还费劲拿着它呀!”吩咐服务员,把书打包邮寄。“肖哥,把你家地址留给服务员,你想在飞机上看哪本,就把哪本留着,剩下的打包邮走。”整套书二百多,肖国梁争着要付钱,小杨不高兴了:“肖哥,不给老弟面子是不是?几本书也不是啥大事,你还和我争啥?”肖国梁没办法,只好把家地址告诉服务员,单独抽出第四本放到包里,准备路上看。小杨又问:“肖哥,你抽烟不?”肖国梁摇摇头,小杨笑道:“那我可不管你了,我和李科长先备点草料。”这时李科长从那边转悠过来,笑着问:“你俩在这研究啥书呢?”小杨笑着道:“研究啥你也不爱看。李科长,我给咱俩备点儿草料。”说着递给李科长两条铁扁盒“中华”,李科长笑眯眯地接过来:“这烟咱‘四友大厦’都没有。”小杨笑道:“就候机室里卖,我估计你能得意这口。”

到了宝安机场,出了机场大楼,就有人打着牌子来接,接站的小伙子是项目部的,很客气地说:“我们经理正忙点儿事,让我先把两位领导接到宾馆。先休息一下,然后晚餐时他们都能赶过来。”几个人赶紧进车,正是中伏时节,深圳的天气热得要命。接站的小伙子笑着说:“两位领导刚从家那边来,得适应一阵。这天气,接近四十度!我们刚来深圳时也是不敢出屋,整天猫在空调屋子里。”

往宾馆去的路上,肖国梁透着车窗往外看,深圳的高楼鳞次栉比,道路上车流滚滚。肖国梁偶尔到北京出差,现在眼中的深圳,似乎比北京更具大都市气派。

汽车直接开到Hilton酒店,车子还没停稳,就有迎宾员跑过来开门、帮着拿行李。进了酒店大门,马上有服务员过来接待,接站的人说“已经订完房间了”,服务员马上将几个人往服务台让。

肖国梁觉得自己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自己到北京也住宾馆,但自己住的“招待所”式的宾馆和这里比,差距太大了。眼前的服务员无论男女,都是黑西装黑皮鞋白衬衫,带着耳麦,说话办事干净利落非常有职业范,肖国梁觉得自己站在人群里显得土里土气,与富丽堂皇的大厅和西服革履的服务员显得极不般配。

客房安排得极为贴心,李科长、肖国梁和小杨每人一个房间,李科长和肖国梁的房间对门,李科长说“一人一个房间太浪费了”,接站的小伙微笑道:“这样领导休息好点儿。”

肖国梁进了自己的房间,客房收拾得非常干净,屋子中间一张大双人床,靠窗户两个单人小沙发,一个茶几。房间里还有冰箱,里面有冷饮,电视柜上摆着几个托盘,托盘里盛放着葡萄、西瓜、苹果。

“您先休息一会儿,五点钟左右我过来喊您吃完饭。”接站的小伙说完很客气地告辞了。

肖国梁有点儿累了,躺在床上养养神,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夏雨时打来的:“二国,到深圳了?在哪个酒店?我去找你。”肖国梁说:“今晚就算了,他们有安排,明晚吧。”夏雨时想了想说:“也是,我也不能抢头槽。明晚,说好了,到时候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快到五点时,有人轻轻敲门,肖国梁开门一看,是接站的小伙,身边还有两个中年男人,接站的小伙介绍,两个人中腋下夹着个手包的是薛经理,空着手的是副经理。进屋聊了两句,薛经理说“咱们看看李科长休息好了没有”,然后又敲李科长的门,李科长开门后几个人自然又是一阵寒暄。薛经理说:“两位领导休息好了,咱们就下楼吃口便饭。”李科长点点头说:“就吃口便饭,别上那些海鲜什么的,深圳这地方我可知道,海鲜贵得吓死人。”薛经理说:“咱们就吃点儿本地特色,希尔顿隔条马路对过就有个粤菜馆,价格不高味道还不错。”几个人坐电梯下楼,李科长又对薛经理说:“还有一条,以后别总“领导领导”的。我们哥俩也不是啥领导,就是干活的。”薛经理陪笑道:“那更好了。”几个人一论年龄,李科长最大,然后是肖国梁,薛经理那边就改口给两人叫“李哥”、“肖哥”。

出了希尔顿酒店,几个人顺着马路走,薛经理提醒大伙:“现在这边“飞车党”挺猖獗的,大家走路时小心自己的包啊什么的。”李科长笑道:“别人一看咱们几个就是东北的,他还敢抢?”薛经理笑道:“对对对,李哥说的对,一帮东北虎,就是来一帮华南虎也不怕,飞车党更不敢惹咱了。”

到了薛经理说的粤菜馆,几人进了包间,薛经理让李科长和肖国梁点菜,两人都推脱说不会点,薛经理笑了:“三人同行,小弟受苦。点菜这活,还得小弟我干。”说着啪啪啪点完菜,把菜谱往服务员手里一塞:“快点上,我们都饿了。”

等菜上了桌,几乎都是海鲜,肖国梁都叫不上名字,李科长说道:“我说别上海鲜别上海鲜,你看看,又整了这么大一桌!浪费!仅此一次,再这么吃,我就在宾馆吃方便面了。”薛经理笑道:“好好好,听大哥的,仅此一次!”又问喝什么酒,李科长想了想:“吃海鲜还是喝点儿白的,喝啤酒的话,我的痛风就得犯了。”服务员问:“请问贵宾喝什么白酒?我们饭店茅台、五粮液都有,保真。”没等薛经理说话,李科长鼻子里哼了一声:“都说保真!哪有那么多真的!这两样都不要,有没有剑南春,来一瓶52度的。”薛经理立刻吩咐服务员:“剑南春52度,店里没有出去买。”

酒桌上的气氛非常好,肖国梁也喝了杯白酒,脸马上红的象“关公”似的。李科长兴致很高,和薛经理他们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薛经理说你们来一趟深圳不容易,先不着急干活,先带你们四处转转。薛经理说着端起酒杯站起来敬酒:“我没别的意思,两位大哥该怎么看账怎么看账,该怎么审计就怎么审计,我决不让两位大哥为难。就是想进点儿地主之谊。”李科长扒拉他让他坐下:“你先别急着敬酒,等我把话说完。这个活,我们哥俩得干,还必须干好,完成处里交代的任务。工作嘛,永远是第一位的,活干完了再溜达,心里也放松。”最后商定,明天上午逛逛“世纪之窗”,下午逛电子大厦,后天开始哪也不去,集中几天时间看账。

快到九点才喝完酒,几个人走路都离了歪斜,薛经理搂着李科长的肩膀,说话舌头都大了:“李哥,才九点,先别回去睡觉,我带你见识见识深圳的夜生活。酒吧里都是外国女的唱歌,不光有欧洲白人,还有菲律宾的。”李科长一个劲的晃脑袋:“整不了外国那玩意!喝多了,回去睡觉。”

回到酒店房间,薛经理等人把李科长放在床上躺好,又叮嘱肖国梁几句,李科长摆手让大伙都走:“我没事,歇一会儿就好了。”薛经理等人说了句“明早过来一块吃早餐”就撤了,肖国梁也回到自己房间。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肖国梁起来上厕所,走到厕所边上,就听到门外似乎有人说话,他透过猫眼往外看,就看见两个年轻女子,穿着超短裙,手里拎着个小包,正在敲李科长的门。门开了,一个女子问:“请问是您叫的按摩服务吗?”里面似乎有些惊讶,但两个女子进了屋,门还是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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