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吃完晚饭,肖国梁一边刷碗,一边还核计李宇文的事,王静在客厅,坐在沙发上“听课”:当个医生不但上班忙,下了班,还得参加手机里的“学术交流会”。每次李宇文说“别听了,凭老经验干”时,王静都说:“那怎么行?你看我们医院哪个大夫不学?当医生得一直学习,不学习就落后,新技术新手段不跟着,光凭老经验,慢慢就被淘汰了。”

晚上睡觉时,肖国梁嚷嚷着要分床睡,儿子上大学之后,他那张床空着,他想睡儿子床。“我们单位同事说,人家早就分床睡了,挤在一起多不舒服。”

王静不干:“分床睡还算啥两口子?别人愿意咋睡我不管,你不在我边上,我睡不着。”肖国梁道:“我醒得早,躺在床上难受,起床还有动静,影响你睡觉。”王静一拉他胳膊放自己脖子下:“就这么睡挺好。我睡得死,你早晨咋折腾我都不醒。”

关了灯,肖国梁躺在床上,一会儿想想刘力,一会儿想想董卫国和李宇文,后来还想到伺候父亲的那晚上,越想越睡不着。王静背对着他,用脚后跟蹬了他一下:“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回折腾啥?”肖国梁抱着自己的被坐起来:“我上儿子那屋睡去。”王静一把扯住被:“你又发啥神经了?就搁这睡!”

肖国梁只好躺下来,王静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你这是有啥事了睡不着?”

肖国梁不吭声,王静来气,“啪”地一下把床头开关打开:“开着灯,都别睡了!看看你那样,动不动就生闷气,动不动就不吱声!你那小心眼想啥当我不知道?以前刘力不搭理你生气,看人家买卖干大了生气,现在是不是看到大国当上处长了,觉得差距和人家拉得越来越大了生气?!”

肖国梁把枕头往床边一扒拉,一下子坐起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嫉妒他们啊?人家升官、发财,是自己干出来的,我嫉妒他们俩干什么?”王静问:“那你是怨你自己了?怨自己怨得睡不着觉?”

肖国梁说:“也是,也不全是,反正有些事让我心里堵得慌。”就把白天同事说的李宇文的事大略讲了一遍:“李宇文这个人,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我俩一个宿舍住了将近两年,看到他落到这个地步,我心里也不舒坦。我就想,根本不是什么女人是祸水,真正祸水的是啥?是钱!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好色!但没钱,就没女人跟你。李宇文如果没钱,现在还和老婆好好过日子呢。”王静问:“你呢?‘几乎’里包不包括你?”肖国梁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钱,我不知道我如果有钱了是不是也象李宇文那样。”

王静也坐起来,身子靠在床头上:“亏你还号称读书读的多!你忘了老人家咋说的?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李宇文这事,啥是内因?是钱吗?是年轻漂亮女人吗?当然不是,这两样是外因;内因是他的心!心变了,有钱有女人就出事了;如果心没变,钱和女人还能把他变坏了?”

肖国梁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也不能忽视外因的推动作用呀!有了这个条件,内因就容易起变化,否认这一点我觉得就是唯心主义。如果没有这个外因,内因还能咋样?充其量做做梦而已。”王静笑:“看样子,你这样的梦没少做呀,就等着条件成熟呢。”

肖国梁没好气地说:“再干两年审计,我看就快了。”

王静一惊:“咋?干审计还出啥毛病了?”

肖国梁说道:“就说我干这几年审计吧,外人看着挺好,到哪都被人敬着、被人请着,但我不愿意干!审出问题,被审计的人都想法子摆平,各个方向,领导、同学、朋友、亲戚,都会过来说情。不照顾,人家觉得你没人味;照顾了,白纸黑字签的是你审计员的名,将来出了问题,责任都得你担着,如果再拿了人家的钱,那就是受贿!可能别人干这行干得如鱼得水,我觉得我干不了,也干不好,人家高兴了我难受,人家遭罪了我又觉得对不起人家,我心软,看到因为我审出问题当事人被处理,感觉是我害了人家一样。”他又大略说了一下以前和李科长去深圳审计的过程,没敢说看到按摩女晚上进李科长房间和那个“丹丹”的事,怕王静以为他也这样。“我没看到啊,但感觉,项目部肯定得给李科长塞钱!审出好几百万都给抹平了,那个薛经理得多感谢他!如果将来出了事,我有没有责任?肯定有,只不过我没拿人家一分钱,但吃的喝的住的,不都是人家提供的?你算说对了,我没有大国和刘力那两下子,遇到这方面的事,不知道咋做才好。又不敢得罪领导,又不愿意自己背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干了,找一个没权没钱光做点儿事的地方,与世无争地混日子。”

王静说:“大晚上的,你净想这些破烂事!我看主要是你自己心态不好,当初看到刘力不理你,你生气;看到董卫国当了处长,你觉得跟人家肩膀不一齐,董卫国喊你“亲家”你还懒得搭理人家。今天听说李宇文的事,就说钱是祸害,说审计怎么怎么的不好。我看是你自己不好!那你说啥工作好?啥工作没权力?只要干事,就有权力,事和权是连着的。你看小区门口的小保安,他好像最没权吧?其实他也有权,他看的那个大门就是他的权,当然也是他的事。他要不让你进,你就没办法。”肖国梁笑道:“你这整天忙着给人家拔牙的,还有这么一番大道理。”王静道:“我一天啥人遇不到?黑社会拿着刀满楼砍人的,我都遇到过两回。你还说你的工作不好,医生的工作更难干。”说着翻身背对着他,喃喃说道:“睡吧,明天一堆病号约着呢。你呀,审理不想干我可没辙,原来的局长调走了,沈大姐也跟着走了,想要换单位,你自己找人吧。”

接到局办的电话通知,董卫国夹上会议记录本,就往四楼的小会议室走。新来的一把局长姓刘,还不到五十岁,很有魄力,来宁江油田前是总公司采油司司长。刘局长不抽烟,开会有他在场,别人当然也不能抽烟,每次参加他主持的会,董卫国都被憋得够呛。这个刘局长开会还特别守时,电话通知十分钟之后就开会,所以董卫国接到通知后,马上就往楼下走。

等董卫国进了小会议室,发现人几乎都到齐了,刘局长正面居中坐着,常务副局长李局已经开始前后左右查看着人到齐没。董卫国现在已经是采油处的常务副处长,现在的采油处是一正三副,整个油田的领导层都在瘦身,原来排在他前面的,有的退休,有的调走了,按这个速度,不出三年,他大概能干到处长的位置。

李副局长是宁江油田的老人。他是营北市本地人,是最早一届华西石油大学的毕业生,那时还叫华西石油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宁江油田,从技术员一步步干到勘探局的副局长。副局长就职大会上,总公司组织部的副部长评价李副局长“把最好的青春时光,都奉献给了宁江油田。”大家对李副局长都非常尊重。在董卫国的眼中,李副局长是他的榜样。倒不是想要当上副局长,而是要象李副局长那样,凭着能力和奉献精神,赢得上上下下的尊重。

会议由李副局长主持,他的特点是开门见山,不讲废话:“今天把局机关副处以上干部都找来了,内容只有一个,就是研究与香港李氏集团合作、成立合资油田开发公司的事。”说完看看大伙,参会的人都低头记着笔记,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李副局长点点头:“看来大家的耳子都很灵,事先都听到了风声。这不是什么秘密 。现在国家的政策是鼓励外资、港澳台资金进入内地,吸引外资来补充我们资金的不足、合作开发实现共赢,这个在其他领域,已经开展不下十年了吧?现在国家也允许外资进入石油开发领域了,好几个油田都走在前面,大庆、克拉玛依、大港,都有外资进入,我们宁江油田也不能落后。刘局长已经下了决心,要拿出一个区块去和李氏集团搞合资公司。刘局的气魄很大,决心也很大,期望值也很高,咱们宁江油田起步晚,但要迎头赶上,不但要尽快把合资公司搞起来,还要搞好,争取合资公司五年内上市。香港李氏集团那边基本也谈完了,对方已经决定投资2亿美元,现在就等着咱们呢。看咱们能拿出多大价码,双方谁占大头。现在大家手里拿到的,是研究院挑选出来的三个区块的资料,都是没动用的储备区块。大家议一议,看看拿哪个区块跟李氏集团去合资比较合适?”

李副局长讲完,对着身边的刘局长点点头,示意自己说完了,刘局长点了一下头,接过话茬说道:“大家看着资料,我再说两句,然后大家发表看法。2亿美元的投资,不算大也绝不算小,起码,是营北市建市以来最大的一笔外资,因此营北市的市领导,乃至辽金省的省领导,都非常重视,专门给我打电话,过问这笔投资合作。我也向总公司做了汇报,总公司领导非常支持我们与香港方面的合作。总公司领导的要求是:要干就要干好,这个 ‘好’包括四方面:选出好区块,挑选好队伍,经济效益好,管理环保好。这些要求,比我们对自身的要求高出一块。怎么办?局领导班子研究完了,定了两件事,一个是与香港李氏集团的合资,肯定要搞,这个刚才李局长已经说了;第二个,坚决执行总公司的四个‘好’,不负总公司领导的希望,不能把合资项目搞砸了,那丢的可不光是咱们宁江石油勘探局的脸,也丢了总公司的脸。成立合资开发公司,各个方面,都是要在宁江油田树一个标杆,也为以后更多的合作开发,蹚出一条路子。”

刘局长说完这番话,会场的气氛凝重了不少,想要发言的在心中掂量着自己的意见,能否对领导的决策产生负面影响,因而你瞅我、我瞅你,都等着别人先说,最后还是李副局长点将:“总工们带头,然后处长讲,油藏、采油、钻井这么个顺序。简明扼要,捞干的说。”

总工、处长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表意见,几位局领导听着,偶尔拿笔做记录。等到总工、处长们都讲完了,会场静了片刻,李副局长四下看了看:“其他人,有没有啥看法?都可以说说。”副处长们都没吱声,这时刘局长眼睛看着董卫国,笑道:“董卫国,听说你当年是制喷勇士,挺敢出头的,今儿咋坐那不吱声?”

董卫国听到局长点到他,急忙坐直了:“各位领导,我也没有啥特别的想法,刚才听了前面领导们的想法,我都同意,没什么意见。”

没等刘局长说话,李副局长敲了敲桌子:“董卫国,你这是什么话?没什么意见,也得谈谈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也不能光带着耳朵来开会吧?”

董卫国有些尴尬,连忙把手中的资料翻了翻,说道:“我觉得吧,双方合作搞合资公司,和两边给孩子办婚礼差不多,一方出儿子,一方出女儿,两边看的不就是般配不般配吗?”

一句话说得大伙忍不住笑起来,会场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刘局长也笑道:“你这想法也不算新鲜。讲一讲咱们是属于哪一方的?”

董卫国接着说道:“咱们出区块、出队伍、出技术,李氏集团就是出钱,当然咱们是男方,他们就是陪嫁还行,但咱们出的可比他们多的多吧?”李副局长点头:“马上局里就从北京聘请专门的资产评估机构,对我们参与入股的部分进行评估。这个也是香港方面要求的,他们大概是信不着咱们自己评估吧。”董卫国看看手里的资料:“研究院选出来的三个区块,分别是高家堡、大张北、红树坡,这三个区块数高家堡区块规模最大,已经探明的原油地质储量2012万吨,现有技术可采储量大约900万吨,还有天然气地质储量3.29亿立方米,可采储量大约占到一半。无论是目前已探明的储量还是可采储量,几乎是大张北和红树坡两个区块之和。刚才刘局也说了,咱们要做到四个‘好’,对于香港方面来说,毕竟是商人嘛,可能最看重的,就是经济效益,人家投资就是要赚钱。我大致估算了一下,高家堡区块大约最后可以打到1500口井就饱和了,如果按我们现在单井日均5吨左右的产量,1500口井打个对折,因为毕竟不是几年能打完的,高家堡区块的年产量在百万吨左右,那么已探明储量可以开发20年。当然,以后还会有新增的探明储量。现在国内与外资合作开发,一般合作期限都是20年左右,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选择高家堡区块作为合作区块,香港方面会很愿意合作的。只是有一点,高家堡区块油藏埋深在2500米以上,开发难度不小,钻井和采油成本要比另外两个区块高一些。”

董卫国讲到这,向对面的局领导们点点头:“这些就是我的想法,可能数据不准确。”

李副局长点点头:“你的想法还不错。刚才大多数的意见也是拿出高家堡区块,这和局领导班子的想法差不多。当然,刚才几位同志有不同意见,觉得咱们把大区块拿出去了,有点儿舍不得。”刘局长接过话头:“也没啥舍不得的。刚才董卫国不是说了吗?这就是咱们娶媳妇进家门,人和嫁妆都还在咱们手上,就是生了儿子让他们也看看,孙子不还得跟咱们的姓?”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李副局长笑着说:“刘局长说的对。合资嘛,挣了钱也是双方的。他投了2个亿,咱们拿出的区块大,将来评估下来,咱们占的股份肯定要高,咱们是大股东。区块、队伍、技术都在咱们手上,开采出的原油也归咱们,香港方每年领到分红就行了。象刘局长说的,让他抱抱外孙呗!”

会议开完了。局领导主要是听听大家的意见,之后还得进一步研究,确定拿出哪个区块后,还要上报总公司和国土资源部审批。

李副局长把笔记本、资料从桌上收拾起来,看到董卫国往门边走,就冲着他点点头:“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董卫国跟在李副局长身后,进了办公室,把笔记本、资料什么的往沙发上一放,立马掏出烟来,先给李副局长一根。李副局长接过烟:“你小子,憋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董卫国给李副局长点着烟,自己也点上:“憋得住。您都能忍住,我还有啥忍不住的。”

李副局长手点点沙发:“你坐下,我跟你说点儿事。”

董卫国坐在沙发上,等李副局长开口。李副局长眼睛一直盯着董卫国,抽了好几口烟,才开口说道:“你知道,刘局长今天为啥点名让你发言吗?”董卫国一笑:“这我哪能猜出领导的心思?没准是因为我坐的离他最远?”“净扯淡!”李副局长往烟灰缸里磕磕烟灰,“我的感觉,刘局长想让你,”李副局长说到“你”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出任与香港合资公司的经理。”

董卫国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局,这不才开始研究干不干吗?领导咋还琢磨让我当经理呢?”

李副局长摆手:“啥叫干不干?会上你不听了吗?肯定干,而且很快就要着手准备了,所以这个经理人选,必须马上定下来,马上进入角色,好多事呢,定下人,是第一步,这个不能再等了。我感觉刘局长的意思是用你。”

董卫国问:“不能吧?我才是个副处,这个合资公司,应该是个正处单位。”

李副局长说:“无论将来咱们拿出哪个区块,就是拿最大的高家堡区块,从区块原油储量、将来要打的油气井数量等方面来说,也就是两个采油大队的规模,职工人数最多都到不了一千人。这个规模的公司,对外是合资公司,在油田内部,是个二级单位,最小的正处级的二级单位。让哪个现职正处去当这个经理,都相当于降格使用,哪个处长愿意干?局里也不能屈就人家。咋办?那就得从副处里面找人。我看刘局长的意思,副处里选人的话,你排第一个。你当过采油大队大队长,这个合资公司的规模,比你原来的大队大不了多少,你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你去最合适。这些,都是我猜的,具体刘局长心里咋想的,我不知道。”说完,李副局长往椅子背上一靠,等着董卫国发表意见。

董卫国挠挠脑袋:“李局,说心里话,我真不想下去干,我现在就想在采油处好好干,下去弄公司?”董卫国摇摇头,“真没想过。”

李副局长用手点着董卫国:“大国,你的心思我懂。你就想着,一步一步地靠年头,过个三五年,当上处长,对不对?”董卫国摇头:“李局,我可没想这事,只是觉得下去干不如在处里省心。”李副局长说道:“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局里要是决定了,你不干也得干!”董卫国低下脑袋不吭声。

李副局长说道:“咱俩的性格,有象的地方,都不咋在意当不当官、是不是***。但形势把你推到那了,你不上也得上!我的想法,即使去了合资公司,你也不能长期在那呆,将来你的位置,是这!你将来坐在我这!”说着拍了拍椅子扶手。董卫国连忙笑着摆手:“李局,你老人家万寿无疆!我可从来没想过坐您的位置。”李副局长正色道:“别扯淡了,还啥万寿无疆啊,过三年我就二线了。我跟你说,你要再进一步,以你现在的资历还不行。这个合资公司,正好是个机会,让你把资历都填满了。担任过二级单位***,是进入局领导班子必须的一个过程,上上下下都特别在意这个,所以你现在就要抓住这个机会!别看合资公司规模不大,但特殊啊!深圳也是地级市吧?但和咱营北市能一样吗?这个合资公司,就是咱宁江油田的特区!”

董卫国低头光抽烟,不吭声。李副局长又说:“咱们刘局长的性格,你可能不太了解,他想用谁,希望谁主动站出来,他希望主动请缨的部下!所以我劝你啊,下决心,主动找局长表态!没啥可犹豫的,有局里在后面支持你,有啥干不好的?别贪图采油处舒坦,年纪轻轻的,抓紧干点儿大事!”

董卫国把最后一口烟抽完,站起身,把笔记本和资料都拿在手上:“李局,您让我想想,想好了再和您汇报。”

李局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抓紧啊,就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在局机关大楼上班的好处是,局里有啥大事小情,立马都能听到风声,就是肖国梁这样不喜欢主动打听事的人,也从同事的议论中,听到了“和香港搞合资公司”、“采油处董副处长要去当经理”这些小道消息。他有些坐不住了,趁着傍晚快下班楼里人比较少的空当,去敲董卫国办公室的门。

“进来。”董卫国在屋里喊道。

肖国梁推开门,随手把门从身后关上。董卫国正埋头在一堆资料里,头也没抬。肖国梁笑道:“我是管你叫董处啊还是董经理啊?”

董卫国抬头一看,脱口而出:“我操,你呀!”身子往后一靠,“你来还敲啥门?”

肖国梁走到办公桌前,把桌上的资料翻了翻:“咋的?这就开始进入角色了?都看上高家堡的油藏地质资料了?”董卫国把资料往前面一推:“脑袋疼!”用手指指椅子:“坐吧,陪我唠会儿。”

肖国梁慢慢坐下,看着董卫国的疲惫模样,问:“你真想下去当那个经理?”

董卫国眯着眼睛:“我是发现了,这大楼里无论男女,都是他妈的长舌妇!现在连你二国也这个德行了。说说吧,你觉得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肖国梁笑:“我也不是局长,我说了不算。”

“别扯淡!你来了不就是说这事吗?快点儿说,我也想听听。”

肖国梁说:“去是肯定的了。二级单位***,这个经历对你以后提拔有用。另外,如果刘局长想让你干,你不干好使吗?”

董卫国把眼睛睁开:“二国,你可以啊!我发现你进了大楼之后,看事情能力进步太大了。”

肖国梁笑:“这还用分析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只是有一个,干好了,增光添彩;干不好,灰头土脸,就象我原来在钻采院干HWSAGD,我们项目经理杨彪,不就是因为没干好,才从钻采院走的吗?”

董卫国点头:“杨彪现在不也是采油厂老总吗?反正多少受了些影响。”

肖国梁接着说:“如果你一直呆在采油处,几年后,当上正职没啥问题,即使不在采油处,别的处有了空位,你也能轮得到。之后,就是顺利进入局领导班子。这条道,没风没浪,顺顺当当。”

董卫国点着一根烟,脑袋靠在椅子背上,往天花板吐着烟圈。

肖国梁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你呢,还琢磨去不去?”

董卫国忽地坐直了:“啥去不去?你以为我是你啊做事瞻前顾后的?我都找刘局长谈了,去!咋不去!我大国怕过啥?啥玩意处长局领导班子的,我根本不在乎那些!领导相信我,觉得我能干好,我就干!干不好我就滚犊子,象陈德福似的,我怕个锤子!我以为我现在是琢磨去不去啊?我是发愁去了咋干!”

肖国梁笑道:“哎,我就喜欢你这样!混不吝!你就一直这个劲儿一辈子从头走到尾,谁拿你也没办法!阎王小鬼都得让道!”

董卫国把桌上的资料拿过来抖抖:“研究院的这些资料我大概都看完了,高家堡区块将来的产量,不会有啥问题。主要就是成本高!油藏埋藏深,钻井成本高!但也不可怕,钻井成本是一次性投入,之后,把生产成本和管理费用控制好,盈利是有把握的!我在采油大队的时候,就特别注意控制成本,还让丽颖帮着我弄了一套控制成本的办法出来。当然,合资公司比一个采油大队,各个方面都复杂多了。”肖国梁笑道:“那你把张丽颖调过来,当合资公司的财务老总,正好帮你控制成本,你们两口子还可以在龙兴区团聚。”董卫国骂道:“别扯淡!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呢。”说着看看肖国梁:“国梁,这话说得可能有点儿早。我要真去了高家堡,将来每年,我都要找你们审计科去我们那审审。别人都怕审计,我不怕!我欢迎审计!帮我们把不合理的多余的成本费用审下来,利润搞上去,香港佬还能不高兴?我这些年发现了,一个单位,无论大小,财务会计这一块,太重要了!你这边在前面突突突地挣钱,那边水龙头哗哗淌水糟蹋钱,到最后忙乎一年,亏本!在我这绝对不行。必须要利润!”

肖国梁看着董卫国比手画脚地说着,眼睛就盯着他那张大黑脸,董卫国停住话头:“你不说话盯着我脸干啥?我脸上有花呀?”肖国梁笑道:“大国,我看你刚才说得头头是道的,心里就核计,就这么厉害的脑袋瓜子,当年怎么没把学位证拿到手呢?”

董卫国把脚往肖国梁坐的椅子上一蹬:“你别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不也走过麦城吗?”

肖国梁笑道:“对对对,你说的对!你是先走麦城,然后再过五关斩六将。你这也好比是周处自新、韩信忍胯下之辱方能登台拜帅。”

董卫国往肖国梁脸上喷一口烟:“操,这俩人最后结果也没多好。你也想不出好人来比我。”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问肖国梁:“二国,跟你说正经的,想不想过去跟我一块干?”肖国梁一惊:“你让我去高家堡?我去了能干啥?”

“能干啥就干啥!关键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你就是我手下第一个兵。”

肖国梁摇头:“不去。你去那是干事业,我去那是干工作。既然都是工作,我还不如在大楼里呢。”

董卫国说道:“看看你,一股文人的酸臭味!你骨子里就是个文人!知道文人有啥毛病不?想的多,做的少;牢骚多,做不好。要不咋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呢。”

肖国梁接道:“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天下都是给你和刘力这样的人准备的。”

董卫国笑:“可不是咋的。班长和我,基本上看到事情有50%成功的可能性,就动手开干了。你呢,95%了还一直琢磨那个5%发生了咋整呢。”

肖国梁悻悻地:“是啊,你俩现在一个是大亨,一个马上是合资企业老板,依我看,你俩才应该拉亲家呢。”

董卫国摇头:“那可不行,咱这是指肚为婚。不,连‘肚’都没指,那时我刚结婚,你老婆还没影呢。这个说话可不能不算数。”说完瞅瞅肖国梁问道:“我那未来的傻女婿咋样?”

肖国梁摇头:“肯定配不上你闺女。二本,上了大学也不好好念书。你闺女行啊,将来肯定不回营北了。”

董卫国轻叹道:“是啊,女大不由娘。学个日语专业,估计不能回来,这丫头就羡慕大城市的生活。”说到这笑了,看着肖国梁:“二国,你就是为了把我闺女娶你家去,也得跟我去高家堡啊。那是合资公司,要按合资企业给职工发薪酬,肯定比你在机关挣的多。几年后真能上市了,职工收入也水涨船高。要是我闺女和你儿子成了,俩人在北京、上海安家,你不得攒钱给买房子啊?”

肖国梁说道:“北京上海的房子就别想了。你要和我拉亲家,你闺女的嫁妆你们两口子得多陪送点儿。”

董卫国大笑:“我操,还有你这样耍无赖的亲家,谁家儿子结婚男方不准备房子?来吧,跟我去高家堡挣大钱去!”

肖国梁摇头:“领导的话最不可信!整天给我们老百姓画大饼。你也别劝我了。这成啥了?本来是我想过来看看你去不去,变成你劝我了!”

董卫国笑道:“反客为主!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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