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客栈,倒也是这山脚下的一处别致的风景。
寻常人谈论起缥缈二字,那么首先想到的该是寻不到的海角天涯。若是在富商云集的城池,此二字进到了江湖中以说书为生的先生口中,相必更是精彩绝伦。
这么一座空荡的客栈,偏偏就与那缥缈二字扯上了关系。
现如今那位坐在萧寒对面,望着阳春面两眼放光的白衣少年。虽然只要了一碗清汤寡淡的面,但毋庸置疑,他是入了冬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本以为来了一位富家子弟,可自从他掏出钱币的那一刻,萧寒便果断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身为客栈老板,理应笑脸相迎,但是现在萧寒的心情却很是不好。
一山不容二虎,一间客栈也容不下两位相貌俊美的少年郎。
也不知怎么,萧寒自一开始便注意到了白衣少年腰间的长剑,虽然只是一位穷酸小子,但不可否认,他的那柄剑很值钱。
剑柄镶嵌着红玉,剑鞘镌刻着云龙,金丝线点缀,怎么看都不像是白衣少年所能买得起的。
“江湖中人。”萧寒喃喃道。
他端着茶杯,眸子望着窗外不绝的落雪。
像萧寒这般清冷的性子,若是换作寻常时候,定然不会如此呢喃。
然而现在却是不同。
只因…
白衣少年,此时正大口大口的吃着碗里的阳春面,那享受的样子,饶是清冷如萧寒也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也不知是不是缘分至此。
萧寒方才坐下,还未抬头饮茶,那白衣少年便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对面,嘴角永远挂着那么一分笑意。
不得不说白衣少年生得一副好胃口,萧寒一盏茶还未饮尽,那碗里的阳春面便已见底。再饮一杯黄酒,寒冬倒也没那么严凉。
“老板,你说什么?”白衣少年这才反应过来。
萧寒闻言,淡然的放下了茶杯:“此等出淤泥而不染的宝剑,怕是还未曾经历过江湖的厮杀。”
白衣少年皱了皱眉,低眸望着腰间的剑:“的确如此,不过现在踏入江湖,这柄剑怕是也要沾染世间浑浊了。”
“浑浊?”萧寒笑了笑,“入江湖,便如同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从你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沾染了。”
他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寒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竟是闪过一丝萧瑟孤独,倒一杯热茶,轻抿一口,望着窗外叹息摇首。
白衣少年诧异,顺着少年老板的目光望去,入目是一片雪地。
空旷…无垠…
他不明所以,只是猛饮一口黄酒。
“闯荡江湖,一时兴起?”萧寒又问道。
“当然不是。”白衣少年来了兴趣,眸子也浮现出一抹亮光,“盼来了少年春风,不去那江湖之中纵马挥剑,实属可惜。”
“纵马挥剑?”少年老板低笑一声。
“我说真的。”白衣少年解下了腰间的佩剑。
他轻抚剑鞘,自剑尖直到剑柄。
忽然,他握住了剑。
大雪倾落之际,雪白长剑已然出鞘。
剑气凛冽,盖过了窗外落雪的寒冷,这一刻,就连距离他数步之远的店小二都不禁觉到了冷意。
萧寒只是饮茶,丝毫不觉剑气刺骨。
“好剑。”
白衣少年一笑,接着将剑插入剑鞘:“多谢。”
“拔剑之余,剑未出鞘气先行,若换作是不会武功的寻常人在此,怕是已经被方才的剑气所伤。”萧寒端着茶杯沉声道。
“还真是惭愧。”白衣少年吐出一语。
“此话怎讲?”萧寒挑眉道。
白衣少年又饮一杯:“方才你已说了,若是寻常人在此定会被我这剑气所伤。”
“不错。”萧寒淡然道。
“然而你也感受到了我的剑气,现如今还依旧是气匀息和,在此客栈歇脚,也算不得入那诡谲江湖。你想想,未入江湖,却碰上了高手,不知是手中长剑的悲苦还是我的悲苦。”白衣少年叹了口气。
他怔怔的看着长剑,时而叹息,时而摇头。
这也难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出了家门便见到了不被自己剑气所伤的高手。
同样是凛冽少年,同样是意气风发。
“在你眼中,我算是高手?”萧寒笑着倒满了一杯热茶。
白衣少年一怔:“不算吗?”
萧寒摇了摇头:“当然不算。”
“面对剑气毫发无损,难道称不上高手二字?”
“怕是称不上。”
听了这话,白衣少年挠了挠头,从他的神色来看,似乎对萧寒的话感到不明所以。
“还望老板明示。”他拱手一语。
萧寒抬眸,微微摇头:“一剑之气,凛冽、锋芒、至寒、无穷尽数包含,若是欲在江湖之中扬名,似是少了那么一点。”
白衣少年又问:“哪一点?”
萧寒闻声不语,饮尽了杯中的热茶,起身望着窗外的落雪吐出了一口浊气。
见他如此,白衣少年不再沉醉于面汤的美味之中,起身站在了少年老板的身后。
两位少年,年纪相仿,一前一后站立,眺望一远方寒山,却是不语。
白驹过隙,以至于壶中的茶已凉了。
店小二站在门口,揣着手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们二人。虽同为少年郎,但他们二人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在店小二的身上却是看不到分毫。
“能否一剑斩尽这皑皑白雪?”萧寒突然开口说道。
白衣少年瞳孔一惊,茫然的望着眼前这无垠的一片雪地。
一剑之威,若是与他人对战,把握好时机,取胜应是不难。可若是说仅凭一剑就斩尽这苍茫的大雪,还是在此等恶劣的天气,一人一剑,怕是很难。
“就一剑?”他问道。
“就一剑。”萧寒说道。
白衣少年对此不可置信,甚至觉得眼前这位少年老板是在痴人说梦。
萧寒侧眸看了一眼白衣少年,就一眼,便看透了他心中所想。
“可曾见识过至寒一剑?”他问道。
白衣少年不解,他手中的长剑更多的是凛冽剑气,而对于霜寒,不存一丝一毫。
“不曾见过。”
“你我二人比试一番如何?”萧寒已经倒满了酒杯。
“舍命陪君子,我对我的剑还是很自信的。”白衣少年没有拒绝,豪爽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萧寒听之无奈的扶额:“我只是与你比试几招,你倒是要跟我玩命啊。”
白衣少年自知出言不逊,尬尴的笑了笑:“初次涉足江湖便迎来了您这般高手,心中太过于激动了。”
白衣白剑,怎么看都不该是这般笨拙的少年,萧寒轻叹一声,话已出口,就算是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傻子也不能后退半步。
“请!”
少年爽朗一语,纵身一跃顺着窗稳稳的落在了雪地之中。
酒下肚,劲已来。
剑出鞘,斩苍白。
未出声,气先行。
铮鸣吟,少年现。
萧寒见状,足尖自窗台一点,身形一掠轻盈似燕,淡然的站在了距离白衣少年不过十步的地方。
雪……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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