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豪华奢靡,姑娘们锦衣华服,光鲜无比。
她们纷纷摇摆着婀娜的身姿,准备迎接这个无比香艳的一夜。
人们在黑夜中沉醉,在房间内漫舞,到处充满了调笑和萎靡之音,酒香中混合着上等胭脂的香气,直教人想腻死在这温柔乡里。
尽管一层之隔,楼上的包间里燃的香却显得格格不入。
香气氤煴,淡雅而不俗,高贵且小众,足见这屋里主人的品味超凡。
苏小木端着酒杯,目光却停在唐苏手里的茶杯上,叹息道:“搞不懂,茶有什么好喝的。”
唐苏微笑着,动作轻柔地将茶杯置于桌上:“茶和酒,各有各的妙处。但我不得不承认,宝凤楼里的茶比得上皇宫里的贡茶,唇齿留香。”
“哈哈哈哈。”银铃般的笑声渐渐逼近,花姐扭动着腰肢进来了。
她今日衣着艳丽,满头珠翠,随着身体的动作“叮当”作响,嫣然道:“唐公子的慧眼不单单识货,话也能甜到人的心坎里。”
唐苏:“久闻花姐大名,果然超凡脱俗。”
“笑话,你又看不见。”苏小木接话道。
“没有眼睛,我还有鼻子。”唐苏不但不生气,脸上还挂着微笑。
花姐稍稍敛衽而礼,亲自为唐苏斟满茶水,眼角飞快地瞥了下他腰间,道:“唐公子折煞奴家了,奴家呀,现在可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再新鲜的茄子放进蒸笼,一样蔫儿。假如淋上蒜泥,那个味道嘛……”苏小木适时吸溜一声,咂咂嘴,似在回味:“真香。”
花姐轻哼,娇嗔道:“木头,你这张欠抽的嘴天天在我屋里吃白食,还闲不够啊。”
“花姐偏心,明明我和唐苏年纪样貌差不多,为何不唤我‘公子’?”
花姐理了理云鬓,甩了下绢帕,语气听上去很是无奈:“你要是把欠账清了,别说叫公子,叫大爷都成。”
言罢,苏小木从怀中掏出一张皱纸,铺开,抬眼示意花姐:“过来瞧瞧。”
花姐咂咂嘴,道:“卖身契?我这里不收。”
“我一条贱命,远不止上面的数目。”苏小木挑眉,眼里的邪魅像流动的金沙,晃得花姐心脏快了半拍。
她走过去,从雕花红木桌上捡起这张纸,赫然是张五百两银票,嘴角立马咧到耳根子,“你呀,白瞎脸那张脸,医术还算凑合。”
唐苏:“苏大夫的医术果然了得,陈员外出手更大方,十年房租花姐很乐意收下。”
苏小木:“能力越高,责任越大,你说是不是?”
唐苏:“是酒量越大。”
哈哈哈……
花姐的嘴巴闭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二位公子光坐着也没意思,我去给你们叫几个姑娘?”
唐苏的嘴角依然含着客气的微笑:“我一个瞎子会扫了姑娘们的兴致。”
“我也不喜欢人多。”苏小木附和,悠哉得自斟自饮。
花姐被拦了口,没有半点失望,反而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眼角噙着暧昧:“那就不打扰二位爷了。”
关上房门,她走远几步,特意朝大茶壶招手,叮嘱他自己的房间闲杂人等不可打扰。
大茶壶多嘴问了一句:“里面什么人?”
花姐笑了,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什么人我不清楚,但腰间佩戴佛手翡翠的那个人,一定是个贵人。”
花姐,名俗人不俗,尤其那一双鉴赏古玩的双眸,称得上高手。
宝凤楼,亮如昼。
夜,稠如墨。
一轮冰盘躲在浓雾背后,只露出浅浅的弧度晾在空中。
临安城的另一个方向,更夫准备好家伙事儿,走出院门。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晚风裹着阴凉,忍不住抖肩打了个寒噤。
他走的这条街上没有灯光,手提着一盏白色灯笼也变成了死灰色。
仰脸观天,没有星光,连月光都是冷清的。
突然间,黑暗中窜出一个影子,两人撞倒在地。
灯笼到底的一刹那,瞬间化成火球燃烧殆尽。
更夫站起来,嘴里开始骂骂咧咧。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异味。
他赶紧捂住口鼻,装着胆子试图转身看清来人的时候。
“咚”一声,脑后吃痛,他应声瘫倒,昏死之前,慌乱的脚步声早已渐渐远去。
“咕咕”
黑暗的街道上再无旁人,只有一只立在高树上的猫头鹰,嘲笑着眼前的罪恶。
昨夜宿醉。
苏小木醒来时,睡眼惺忪,衣衫凌乱。
懒洋洋地靠在床头,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斜眼发现屋内坐着一个人,整个人便直起身来,说道:“是你!”
临安城捕头柳桥。
“你终于醒了。”柳桥姿势端正,瞅着苏小木。
“我做了个梦,梦中有只猛虎追我。”苏小木不以为然,下床直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润润喉咙。
他有预感,今天没好事。
“追上了吗?”
苏小木一屁股坐到对面,失望道:“可惜途中出现一个蒙面人,将它打死了。”
“你梦中死了一只虎,今早却死了一个人。”柳桥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相较死人,活人有趣得多。
“谁?”
“陈员外的小妾金兰。”
苏小木的瞳孔刹那间收缩了一下,脸上波澜不惊:“…….你不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吧。”却不动声色地探他口风:“昨晚我到过金兰,是个美丽的女人,难道你怀疑我起歹念不成,杀了她?”
“不,是你和唐苏两个。”
“柳捕头,”苏小木伸手摊开,“证据拿来,你可知,冤枉好人也是种罪过。”
“没有证据。可她的确死在听风小筑,还有人看到凶手的背影与你相似。我也”柳桥一下艮住:“差点冤枉一个好人。”
“我猜,这个好人不是我。”
柳桥是临安城的总捕头,与苏小木是酒友,人长得不算英俊,眼睛也不大,但特别亮。只要被他看过一眼,永远也不会忘记。
见他低头沉默,似乎在拼命组织语言。
苏小木等不到下文,咳嗽两声,道:“今早,宝凤楼外所有的摊贩都见过我和唐苏走出来,还在早点摊喝了碗馄钝,吃了两张油饼。”
柳有些动容,顺势借坡下驴:“所以,为了替好人翻案,为了早日抓住真凶,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是大夫,只管看病救人。”苏小木又给自己倒了杯凉茶,轻啜两口,像品味世间的美酒,在回味。
柳桥望着他看了半天,起身道:“那我只好回去复命,把目击者的证词如实告知知县大人,到时他……告辞。”
“唉,那才是医馆的大麻烦。”
柳桥欲离开的脚步一顿,猛地转身,道:“你我都已经被泼上了脏水,总得想个法子弄干净。”
苏小木沉吟片刻,嘴角扯出一丝戏谑,“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有赏银领吗?”
柳桥的脸憋了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一坛竹叶青。”柳桥老脸通红。
苏小木挑起嘴角:“两坛。”
“成交。”
两人在屋里又呆了会儿,才从后院进入医馆,只见唐苏独自坐在椅子上喝茶。
“真巧,临安的两个朋友都来了。”苏小木巡视一圈,双手交叉抱胸,冷哼道:“这个阿东就知道偷懒,正好工钱省了买酒喝。”
“我认为你还是不要这样做的好。”
“哦?”苏小木有些疑惑,眯起眼,不甘心地朝唐苏的方向凝神,道:“不能替老板解决麻烦,有什么好。”
唐苏似有所感,微笑着迎向苏小木的目光,“他说老板虽然不务正业,但是个好人。”
有一瞬间,苏小木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绪来,像是两人心意相通这样的默契,有且只能是两人之间的秘密。
思及至此,苏小木心里莫名的兴奋,脸上却是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就当他是夸我喽。”
这时,他的肩膀上猛地搭上一只手,柳桥张着大嘴哈哈两声,“能和好人做朋友,我柳某人三生有幸。”
“别,和官差还是少做朋友为妙,省得麻烦上门。”苏木边说边打掉那只咸猪手。
“看来,你说动他了。”唐苏冲着柳桥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笃定道。
柳桥的小眼睛渗出精光,晃晃两根手指:“两坛竹叶青。”
“便宜买卖,舒坦。”唐苏痛快地说。
苏小木一记眼刀过去,道:“唐苏,你也有份。”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已发现别人在笑。他觉得自己的双脚骤然深陷泥潭,越陷越深,想拔出来可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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