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内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田世禄听得心惊肉跳,顺手抓起面前的陶碗,看了看,内壁上腻腻的,他皱了皱眉,又扔到了一边去。
内屋门打开了,蒋捕头一脸喜色地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到田世禄身边,将手中之物往桌上一搁。
那是刚刚拔下的四个指甲盖,血淋淋的,边缘还挂着碎肉。
田世禄脸色一白,伸手就是一甩,将这四个指甲扫飞了出去,骂道:“滚一边去!少来恶心老爷我!”
“嘿嘿。”蒋捕头嘿嘿一笑,说道:“大人,招了!”
田世禄眉头一挑,问道:“那伍桂宝、张川都招了?”
“那倒没有。”蒋捕头抓起刚被田世禄扔一边的陶碗,又提起桌上的水壶,往碗里倒满了清水,一仰脖,“咕嘟”灌了一大口。
他抹了抹嘴,说道:“那两个当兵的到底还是硬气,但是,伍家那老头,还有张川他爹都招了。”
“都招了啥?”田世禄问。
“杀人烧楼的事呗,招了!”蒋捕头嘿嘿一笑:“就是伍桂宝、张川,伙同另外三个当兵的,一起干的。那三人昨天先回去了,估计就是昨儿晌午回营的那三人!”
“凶器呢?可有查获?”田世禄忙问。
蒋捕头摇摇头:“被那三个当兵的带走了,两家里都搜遍了,没见着。”
“呸!”田世禄啐了一口,骂道:“这也算招了?招个屁啊!主犯未招,凶器未见,旁人招了,顶个球!”
“嗨!我说大人啊……”蒋捕头摇了摇头,笑道:“不打紧的。这儿不比衙门里,没好使的家伙什儿。待把那两当兵的提回去,您瞧好吧,一个晚上,让他们拉屎,就不敢撒尿,嘿嘿。”
“至于凶器,那更简单了。”蒋捕头又道:“比着伤口,找几件差不多的就得了,这事咱又不是没办过。”
“放屁!”田世禄面色一沉,对着蒋捕头脑袋就是一爆栗:“你以为这是办泥腿子啊?没有实证,想牵扯上六品团练,吃撑了吧你?”
蒋捕头歪了歪头,苦笑道:“得,我再去审审,实在不成啊,全提溜回去,用上衙门里那些玩意儿,一准全招!”
又仰头灌了口水,蒋捕头刚准备转身进屋,田世禄一把扯住了他,正色道:“旁人不打紧,但伍桂宝、张川绝计不能弄死了哈!”
“大人您放心吧,我把得稳。”蒋捕头躬身笑着说道。
“开门!”就在此时,张家大门上传来重重的拍击之声。
“誰,誰啊?”一旁的捕快问道。
“聋了吗?听不出我的声音?”门外沉声道。
“喲,是曹副将,曹家少爷!”蒋捕头眉头一扬,面露欢喜之色,便要亲自去开门。
田世禄眉头一皱,一把抓住他,低声问道:“他怎么知道咱在这里,你通传的?”
“是啊。”蒋捕头油滑地笑了笑,说道:“曹家是苦主,凶徒抓到了,自然应该通知人家一声不是。”
他嘿嘿一笑,又道:“刚才一直在审,一忙,就忘了和您说这事儿了。”
田世禄脸色微寒,松开手,冷冷说道:“开门去吧。”
“咣当”一声,大门开了,曹之斌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家丁,门外火光摇曳、马匹嘶鸣,似乎屋子外面还有不少人。
“曹大人。”蒋捕头一脸媚笑,靠近曹之斌说道:“都逮住了,在里屋呢,我查实了,就他们干的。”
曹之斌脸色冰寒,下意识捏了捏腰间的绳圈,也不理会他,径直走了进去。
田世禄站了起来,脸上堆起招牌一般的眯眯笑,向曹之斌走了过去。
曹之斌这才看到,原来田县丞也在场,于是站定,朝他抱拳行了一稽:“辛苦田大人了。”
说罢,转身推门,走进里屋去了。田世禄一见,也忙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只有墙上架着的一只火把,摇曳出暗红的火光。
五个捕快站着屋内,满头大汗,衣服上粘着血迹,拿着小刀、绳索、木棒之物。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六个人:
最远处,伍桂宝和张川全身上下被抽打得血肉模糊,无力地靠着墙,张川肩头缠着白布,此刻早已经殷红一片。
近处,躺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汉,其中一人正是伍桂宝四叔伍季,两人血流满脸,周身上下,伤痕遍布,已奄奄一息。
火把之下,靠墙依偎着两名老妇人,已晕死了过去,她们身上倒是没什么伤痕,但两人的双手皆血肉模糊,双手拇指的指甲已被齐根拔掉!
“凶徒是谁?”曹之斌扫了一眼屋内,冷冷问道。
“就那边那俩小的!”蒋捕头不知何时已挤了进来,忙回道:“一个伍桂宝、一个张川,都是安平营的!”
“这些又是何人?”曹之斌从腰间解下绳索,对着四个老人晃了晃。
“是凶徒长辈,也是包庇凶徒之人!”蒋捕头说道:“这俩老头,一个是伍桂宝的叔,一个是张川的爹。那俩老太婆,是伍桂宝的婶、张川的娘。”
“很好,很好。”曹之斌咧嘴微笑,低声呢喃道,他的脸色越发阴沉,眼中却燃起兴奋之色。
只见他走到伍季身后,将手中绳索一套,死死勒住了伍季的脖子,一用力,将老人上身拖了起来!
伍季顿时脸色泛青,双眼被勒得凸了出来,大张着嘴,却吸不进一口气,他的双手徒劳地在脖子上抓挠着,留下道道抓痕。
“叔!”伍桂宝怒目圆睁,猛地想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捕快死死按了下去。
“你干什么!”伍季身旁的张父怒斥道,用力支撑起来,想要扯伍季脖子上的绳索。
“滚!”曹之斌厉呵一声,抬脚就蹬在张父面门上,顿时,血沫四溅!
张父吭都没吭一身,便被踢昏了过去。
“爹!住手!”张川厉声大喝,刚一站起,便被身旁两个捕快牢牢制住。
“住手?明明……用的,用的是脚。”曹之斌死命拉紧绳索,兴奋得双眼泛红,一面喘着粗气,一面狞笑着看着张川,说道:“莫,莫急……一个,个个来,嘿嘿嘿嘿。”
片刻之后,只见伍季双腿一蹬,双眼一翻,没了动弹。
伍桂宝、张川被死死压着,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伍桂宝死死咬着牙,嘴角缓缓流出一道血痕,他眼中一片怨毒,泪水如缺提一般,“噼啪、噼啪”不住落下。
“啊……舒坦!”曹之斌宛如沉醉在美酒的回味之中,脸上一片潮红,他懒懒地看向伍桂宝,笑道:“杀我二叔,爽不爽?”
“现在!”他猛然脸色一寒,抬起腿,“啪!”的一脚,猛踏在死去伍季的面门之上,数股血流从他脚下流了下来,顷刻覆了伍季一脸:“还爽不爽!哈哈哈哈!”
“你那妹子,也是这样被我弄死的。”曹之斌邪魅一笑:“嘿嘿,在玩她的时候。”
“畜牲!我要杀你,我一定要杀你!杀!”伍桂宝状若疯虎,嘴角流出血红的涎水,怒目圆睁,朝着曹之斌疯狂吼叫。
“曹大人!”田世禄皱着眉,低声说道:“凶徒尚未认罪,此案并未审结,你如此刺激案犯,恐怕不妥。”
“不怕!”曹之斌斜眼看了田世禄一眼,笑道:“人都抓到了,不怕他们不招,至于,连带出的这些土鸡瓦狗……”
他眼中厉色一闪:“正好宰了,祭奠我二叔!”
田世禄眉头深锁,沉吟片刻后,对曹之斌说道:“既如此,我们县衙的人先撤,人交给曹大人看管。”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明日一早,我和蒋捕头便去贵庄,就在庄上,让案犯招供画押。”
曹之斌不以为然的点点头:“县丞自便就是。”
“请曹大人注意,那伍、张二人,务必要活着!”田世禄再一次叮嘱道。
“放心便是。”曹之斌挥了挥手,笑道:“这个自然。总之,今夜要多谢大人!我曹家的谢礼,不日便会送到府上。”
……
夜空中,既没有星星,也瞧不见月亮,四下一片漆黑、死寂。
田世禄、蒋捕头领着十来个捕快打着火把,出了伍家村,趟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县城方向赶去。
“大人,为啥要在曹家堡审案?咱衙门里不是更方便嘛。”蒋捕头亲自拿着火把,给田世禄照着路。
“你真是不开窍!”田世禄奚落道:“把案犯抓到县衙,还能瞒住那位?那位和刘钧什么关系,你难道不知道?”
“哦……”蒋捕头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那我们为啥要走啊,和曹大人一起审,还可以多赚些情分不是,事后曹家的谢礼,兴许还能厚一些嘛。”
田世禄一愣,冷冷扫了他一眼,看得蒋捕头心里发毛:“大人,我说错了?”
这回,田世禄却不言语,径直向着漆黑的远处走去。
……
伍家村,张家的内屋中,已是人间地狱一般。
晦暗的房间内,鲜血喷溅得到处皆是,两具无头女尸蜷缩在一侧,两颗花白的人头滚落在墙角。
屋中的房梁上,吊着两名老汉,一人直挺挺地,早已气绝多时,一人双腿还在微微抽搐,但也差不多没了气息。
伍桂宝、张川嘴里塞了麻布,捆得如同粽子一般,被仰面丢在亲人的血泊中。
他们的头分别被两名家丁死死按着,不能转动,只能面对正上方,那里,正吊着他们另外两名的亲人。
伍、张二人面容扭曲,嘴角流淌着血沫,双目瞪得老大,死命将眼珠转向一旁的曹之斌,目光中澎湃的怒火,似乎要把他全身点燃。
曹之斌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笑道:“呵呵,要不,把你们眼睛挖了吧,反正没了眼睛,也不会死嘛。”
说着,他把玩着刀,笑着朝两人走去。
就在此时,“嘭!”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一名家丁跌撞了进来,一脸惊慌,结结巴巴说道:“爷,不好了!门外……门外来了很多官兵!”
“官兵?”曹之斌眉头一蹙,对屋内的四名家丁说道:“看好这两小贼。”
说罢,便在那名家丁引领下,走出了内屋。
刚一走到堂屋,便听得屋外阵阵人马嘶鸣,惨叫之声连绵不断,不时有“嗖嗖”的流矢从窗前掠过。
曹之斌心下大惊,还没回过神,便见大门“哐嘡”一下,被撞了开,一道人影横着飞了进来!
那人重重砸进堂屋,在地上横滑了一段,便不动了。
曹之斌凝神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那人正是一名曹家家丁,此时,他全身血污,已死透了,背后扎了三只弩箭。
“嗖!嗖!”又是两道破空之声,两支弩箭从门外射了进来,曹之斌当下一个横翻,堪堪避开了箭矢。
“啊!”他刚一站稳,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惨号。
后头一看,只见刚领他出来的那名家丁惊恐地长大了嘴,脖子、胸口处各扎了一支箭,血柱从切口飙射而出,曹之斌刚一回头,正好被喷了一脸!
他心下又惊又怒,拔出佩刀,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一刀劈开窗户,向往一看……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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