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青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吩咐一旁的祭司去把那个中原人唤来，却见大厅的侧门被推开，云歌从内款款走了出来。
“殿下。”湛青连忙起身，对着云歌双臂交叠，鞠躬行了一礼。
“呀，姑母这是干啥！”云歌嗔怒着，快步走上石台，扶着湛青一同坐下。
“这儿不是王庭，姑母别这么客套，云歌会不好意思的呀。”她笑靥如花，抱着湛青的胳膊，将头枕在姑姑的肩膀上。
“好，好，那便不与你客套。”湛青笑着说：“适才你在外面，都听到了？”
“嗯。”云歌点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姑姑：“世上真有尸精这种东西？我还以为啊，是族里流传下来吓小孩的故事呢。”
湛青一脸肃然，默默点了点头。
“那为啥别的地儿没听过呀？”云歌问道：“蚩蛮人那边，好像没出现过这种东西，就连中原似乎也没……哎呦，中原您可比我熟，嘻嘻。”她捂着嘴偷笑。
“真正的原因呐，没人知道。”湛青缓缓说着，语气就像和孙女说故事的祖母：“祖屋传承的典籍说啊，北邙山，乃凤凰神女诞生之处，她和蛊母首战，便在此处。”
“蛊母？”云歌惊讶道：“就是神话里，能把人吃光的那个大妖？”
湛青点点头，继续说道：“典籍里说啊，北邙山一战，神女砍下了蛊母的一只手，断手化为毒血，洒进了雪山深处。”
“于是呢，北邙山中，便藏了蛊母的种子……”长妈妈握住侄女的手，轻轻拍着：“所以，神女便将一道神念留在了此处，神念会时刻查看山中之石，以防毒血生根发芽，化出妖邪。”
“哦……只留了一道神念啊。”云歌若有所思，又问道：“那神女呢，她不在北邙山吗？”
“不在了。”湛青缓缓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传说中，神女乘着九天雪凰，一路追杀，将蛊母逐出了大地，最终逃回了茫茫大海。”
“逃回？蛊母的老巢在海里？”
“是啊，按中原玄都宫秘藏《大荒天海经》的说法，蛊母，本是海中一座妖岛的大妖……最终，她也被神女斩杀于那岛之中。”
云歌眼珠一转，又问道：“那为什么几千年来，北邙山里都没闹过尸精，但近百年里，却时不时会闹闹？”
“孩子，你问住我了。”湛青慈祥地看着云歌娇媚的脸庞，笑着说道：“誰知道七十多年前，发生了何事。”
“兴许……”云歌眉头一皱，幽幽说道：“蛊母没死，七十年前，她苏醒了！”
“哎呦，切莫胡说！”湛青连忙双手合十，责怪道：“此处乃圣灵祖屋，神女她老人家听到，可是会不高兴的！”
……
周铮羽在房间内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未见有人来通传。
他历经千辛万苦，也不急在这时片刻，一旁的果儿却坐不住了，她早已将桌上的干果啃了个一干二净，又在每一张椅子上都坐了坐。
正当她打算将椅子拖来垒一个屋子时，门被推开了。
“客人久等了，长妈妈请二位去见她。”一名女祭司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凤凰厅内，大祭司依旧盘腿端坐于石台之上，云歌抱着姑姑的胳膊，笑盈盈地望着走近的周铮羽和果儿。
“丹阳周铮羽，见过殿下，见过圣灵大祭司。”周铮羽牵着果儿，走到石台之下，双手交叠，行了一礼。
果儿则睁大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台上的大祭司，似乎面带惊异之色。
周铮羽忙拍了她一下，女孩才悻悻收回目光，敷衍地鞠了个躬。
“姑母，就是这位勇士，是他救下了云歌母子，您可要替我好好赏赐他。”云歌笑着说道。
湛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和地看向周铮羽和果儿，说道：“周先生，敢问贵字何如？”
周铮羽一愣，旋即抱拳道：“谢大祭司垂问，草字云冲。”
“那我还是唤你云冲，可好？”湛青笑道。
“长者慈，晚辈喜不自胜。”周铮羽稽首道。
“云冲高义，救下我家云歌、雪风，于北庭和雪漫皆是大功。”湛青微笑着说道：“听闻，你和果儿还住在城外山洞之中，这可不妥！雪漫荒僻，但也知恩图报，不能让恩人寒了心。”
她转头看了看云歌，又回头说到：“我已命人在城中上佳之处，典选一处院子，几日后，你便带着孩子住进去吧。今后，一应吃穿用度，皆由祖屋承担。”
周铮羽一愣，旋即心下大喜，便也不推辞，拱手道：“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大祭司！”
湛青含笑点头，拉起一旁云歌的手，轻轻拍着，同时看向周铮羽，说道：“听我家云歌所言，云冲不远千山万水，来到雪漫，是为了见我？”
一听此言，周铮羽顿时感慨万千，往事历历，勾魂断肠！他激动得浑身微颤，哽咽道：“正是！”
“奉家师遗命，携其幼女木果儿，特来北邙山……”他一把抓起果儿的手，单膝跪下，颤声道：“求见白湖林.湛青！”
大祭司的脸瞬间就白了，她死死盯着周铮羽，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了起来。
“果儿……姓木？草木之木？”她问道，声音竟然微微有些颤。
“正是！”
“她爹爹，你师父叫什么？”
“先师……丹阳郡五军提典木彧！”
大祭司身形晃了晃，云歌忙扶住了她，诧异地看了看周铮羽，又看向自己姑姑。
“林花漫卷谢西风，暗香幽度关山重……”湛青木着脸，低声呢喃着，松开了云歌的手，一步一步，缓缓走下了石台，来到了周铮羽身边。
“他……你师父是如何……过世的？”她低声问道。
“前年初秋，先师全家被奸人上下构陷，害于丹阳！”周铮羽目露厉色，哽咽道：“果儿，是全家仅存之人！”
“先师临终前，还让晚辈把此物带给大祭司。”他一面说着，一面解下腰间系着的布口袋，双手递向了湛青。
湛青忙接过布袋，解开系住袋子的细绳，向内看去。
她先是拿起那条护腰仔细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一脸困惑。
随后，她看到了布袋中那些散落的金色甲片，夹起一片，借着火光仔细打量。
突然，她眉头一展，双目圆睁，呼吸开始急促。
“大祭司？”周铮羽站了起来，看着大祭司问道。
湛青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旋即，她抓着布袋和护腰，快步走到石台上侧身坐下。
“云歌，给我匕首。”
她要来云歌随身佩戴的匕首，几下便将护腰的缝合线全数挑断，然后，用力一扯，将护腰衬垫整个撕了开来。
护腰夹层内，密密嵌扣着上百片大大小小的金色甲片，甲片上还有黑色的花纹。
湛青仔细看着这些甲片，一遍又一遍。
突然，她猛然从石台上站起，转身看向已经蹲在地上打哈欠的果儿，眼中竟是诧异、怪异、不解和震惊！
“这孩子……是你师父让带来见我的？”她全身竟然都有些颤抖，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恐惧。
“是，先师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果儿，天赐礼啊……”周铮羽摸了摸果儿的头，回答道。
“果然如此……竟然如此！”湛青低着头，喃喃自语：“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姑母。”云歌越发诧异了，她从未见过一向慈祥稳重的姑姑，竟然如此仓惶失措。
湛青快步走到果儿身边，蹲下身子，一把抓过果儿的双手，仔细摸了又摸，又盯着果儿的脸看了又看。
“不要！”女孩被吓坏了，一把挣脱她的手，躲到了周铮羽身后。
“大祭司，您这是？果儿……果儿有何不妥。”周铮羽伸手护住身后的果儿，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位明显失态的大祭司。
湛青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缓缓站了起来。
“若当真如此……此事，着实匪夷所思，实非常理可度！”她眼中尽是惊疑之色，皱眉看着果儿低声说道。
周铮羽一脸诧异，心下疑窦丛生，原本，他猜测果儿和这位大祭司恐怕有些沾亲带故，但见她如此说，想来应并非如此。
湛青缓缓走回石台之上，看着周铮羽说道：“云冲，这几日就在祖屋暂住吧，待城内的院子拾掇好了，你们再搬出去不迟。”
周铮羽哪肯就此罢休，对着台上一拱手，正色问道：“敢问，先师为何让在下带果儿来见您，还请大祭司赐教！”
湛青摆了摆手，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还需细细思量。待想清楚原委后，我会和你说，先带着孩子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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