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策马掠过一个天机教徒,手中刀光一闪,“呜嗡!”随着一声锋鸣,那人的头颅便飞了出去,无头身子往前跌撞了数步,才扑到在河滩之上。
鲜血,从脖颈断口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一片滩涂。
伍桂宝兴奋得满脸通红,猛地一扯缰绳,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立时停下了奔腾之势。
挺起胸脯,他睥睨地望向四周:
只见四下烟尘滚滚,无数安平军骑兵正穿梭于烟雾之间,追杀着逃窜的残敌。
锋镝声、惨叫声、哭号声此起彼伏,血色之花一朵接着一朵,在黎明的河滩之上急速绽放,片刻之后,这片滩涂便被血水浸染成了一片暗红。
此时,在烟尘之中,一小队人马奔驰而至,为首一人下跨白马,身披鲜红斗篷,一身明光铠熠熠生辉。
伍桂宝双腿一夹,驾马朝着来人迎了过去。
“营督!大胜!大胜!”他笑得合不拢嘴,对着来人抱拳道:“这些天机贼却也是怂货,被咱们两队人交错一冲,立马屁滚尿流!”
“一百五十骑兵于阔地之上,击溃四、五百散乱步卒,何足道哉?”刘钧白了他一眼,嘲讽道:“瞧你那点出息,我看你啊,别呆亲卫队了,还是滚回去顶大盾吧。”
“别啊,我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不是,这才要跟您,学得快啊!”伍桂宝丝毫不以为意,笑着对刘钧道:“我这上月刚学会马上挥刀,今儿就砍了一个人头!还算没给您丢人吧!”
刘钧嘴角微微一笑,一挥手道:“得了,别贫了,说说,这伙天机贼押送的辎重可是粮草?”
“正是!”伍桂宝正色道:“刚我去瞥了眼,都是咱联军大营里麦子,被反贼掠了去,如今却被咱拦了下来,哈哈哈!”
“传令给亲卫、青一、二队。”刘钧轻轻扬了扬马鞭:“击溃敌军便可,不必追击,全数骑兵集结于这批辎重之旁,原地休整三刻!把麦子喂给马吃,待马匹吃饱喝足,咱们即刻东去,追上周青他们!”
“这可是今秋才割的新麦啊!大人。”伍桂宝一脸可惜,嚷嚷道:“瞧着有四、五百石呢!喂给马多可惜,咱们把这些麦子带走吧!”
“扯蛋!”刘钧眉头一竖,怒道:“敌军主力虽被联军中军吸引,然贼众极多,遍布中州各处,现下,我们虽已远离大帐百余里,却仍有被围之险!既然断后之任已成,便不可耽搁,须及早和本阵汇合。”
“快去!让各军士用麦子喂饱马匹,之后一路之上,恐怕还有恶战,人撑得住,马可饿不得!”
“喏!”伍桂宝不敢多言,当下抱拳领命而去。
……
稍事休整之后,刘钧不敢耽搁,下令一把火将那批辎重烧了个干净,当下便领着一众骑兵向东而去。
一路之上,不时看到一茬茬乱兵仓惶流窜,偶尔也可看到不成建制的天机教徒追着官兵乱砍,连绵数十里皆是尸横遍野,硝烟滚滚。
骑兵过百,便声威赫赫,刘钧一行掀起滚滚烟尘,一路东进,沿途无人敢一挡锋芒,到了第三日午后之时,便到了一处山丘隘口之处。
“报!”一名前哨策马而来,奔至刘钧跟前,抱拳道:“看到我营主力!正列阵于前方隘口的左侧山丘之上,周老大领着青三、青四的骑兵隐于右侧山林之中!”
“这是固守反击的布置。”刘钧闻报微微皱了皱眉头:“前方隘口之后,是何情形?”
“尚且不明!远远看着烟尘漫天,似有兵戈之声,像有战阵搏杀!”
“去告知周青,我到了!”刘钧对前哨令道,又转头对伍桂宝说:“去,把周仓唤到左侧山丘之上,来见我!”
“喏!”
“得令!”
半个时辰之后,刘钧将骑兵留在山丘背后,自己一人骑马上了山丘之顶,周家兄弟、任伯熊等人早已等候于此。
“营督!”众人一见刘钧,立时喜笑颜开,纷纷上前抱拳行礼。
“山下是何情状?”刘钧翻身下马,将手中马鞭扔给一旁的军士,径直问道。
“山下是一片旷野,往东七、八里,有条小河阻断了东去之路,右侧三、四里处是一个村子,旷野之上遍布贼兵,约莫有七八千之数!”周青禀报道:“贼兵分成了三部:最远的一部,约莫两三千人,在河边围杀渡河的官兵;最右的一部,正在劫掠村子,依稀过千之数;至于山下最近的这一部,人数最多,约有五千人,正围了一支官军厮杀。”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队官军人数不多,被数倍于己的贼兵围着,恐怕就要不支。敌众我寡,又未得军令,我不敢擅自让本阵下山救援,只好列出固守反击之势!”
刘钧点点头,疾步走到山坡边缘,借着晨光往山下望去:
只见山坡之下,约两里之外,四、五千的天机教众结成三个厚厚的环形大阵,将七、八百官军分割围困。
官兵被挤压成三个密集的人团,已毫无阵型可言,只是拼着一腔深陷死地的血勇,正和四面八方杀来的教众血战。
天机教众皆头缠黄巾,身上却着各色单衣,大多没有甲胄、盾牌,手上拿的也多是白杆长矛、开山大刀等粗劣兵器,攻伐之间,毫无战阵章法,只是靠着人数众多,虽死死困住了三处官军,但一时倒也无法将陷于死战的官军歼灭。
刘钧略过山下的战事,举目望向远处,只见薄雾之中,确有一条小河横亘旷野,河边密密麻麻聚集着一片天机教众,正追着一支溃逃的官军厮杀。
再看向右侧,赫然看到一个烽烟四起的村子,村中,无数天机教徒正四处游窜,挨家挨户地劫掠、放火,此处虽然隔着数里,但村中的惨叫声、哭号声连绵不绝,传到目下仍清晰可闻。
“不好,山下的贼兵要放箭了!”任伯熊指着山下厉声道。
刘钧将目光转回山下,只见三个天机军环阵中,各自挤出了百余名壮汉,这些人与寻常教众不同,都背着弓箭,他们慢慢聚集成三大群,纷纷拿出弓箭,开始朝着被围困的官兵抛射放箭。
天机军的箭,射得稀稀拉拉,并未形成箭雨,但是官军被挤压得太过密集,每一支箭若是落入官军之中,几乎就会倒下一人。
很快,官军的士气开始动摇,已然呈现崩溃之势。
“杀贼!杀贼!杀贼!”突然,山下传来一道洪亮的吼声!
只见一队黑甲骑兵自左侧薄雾中杀出,这队骑兵约五十余人,为首一将下跨黑马,身披黑甲,手执长柄战刀,狂飙突进间,竟有山呼海啸之势!
黑甲骑兵径直朝着一群天机弓箭手冲去,距离六、七十丈之时,竟骑射出两拨箭雨,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张弓搭箭宛如一人,两波箭雨之后,那群天机弓箭手已呈溃散之势。
“杀!杀!杀!”随着领头骑士的怒吼,黑甲骑兵们迅速抽出马刀,换下弓箭,结成菱形冲击阵,直直撞进了那群弓箭手之中。
就像飓风犁入碎屑堆,但见滚滚烟尘之中,无数身影被撞飞、砍倒,惨号声此起彼伏!
黑甲骑兵们如摧枯拉朽一般,将这个百人的弓箭群击了个对穿,只留下了数十具尸骸和滚落一地的人头。
那领头骑士长刀一指,几乎没减员的骑兵队立时调转方向,毫不停歇地朝另一个弓箭群冲去,整个过程中,冲击方阵的阵型几乎没有松动。
片刻之后,第二个弓箭群也遭到灭顶之灾,他们被一碾而过,马蹄飞扬过后,原本的阵地之上,只剩下一片血污和满地尸骸。
山丘之上,刘钧呆呆地望着山下,目光紧紧锁定这支如雷霆乍现一般的黑甲骑兵,双眸中闪耀着惊喜和赞叹。
悍不畏死,以区区数十人,竟敢冲击敌军数千人的大阵!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歼灭敌军整整两百余人的弓箭手!
如此凶猛的骑兵,其战技之高、兵锋之锐,乃刘钧生平仅见,便是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神武卫中,也未曾得见!
“这……这是哪里的队伍?”他指着山下,一把抓住周仓的衣袖,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这才是骑兵!这才是骑兵!我们……充其量只是骑马步卒!”
周仓仔细看了看,摇头道:“这队骑兵没举旗帜,不知是哪一州的府卫。刚刚骑射之时,他们是以拇指开弓,似乎不像中原的方式。”
“哎……确是天下罕见的精锐!”一旁的周青轻叹一声,惆怅道:“可惜人数太少了,孤军突进,恐会陷死于贼阵之中……”
说话间,山下战局果然出现了变化:
就在黑甲骑兵们冲向最后一个百人弓箭群之时,围困官军的天机军阵中分出了近千名手拿白杆长矛的步卒,在弓箭群之前布下了两道防线。
黑甲骑兵们毫不畏惧,在那名领头骑士率领下,朝着第一道防线径直冲了过去!
数十匹骏马宛如数十块滚石,带着疾风锐劲,掀起漫天烟尘滚滚向前,瞬间便撞上了第一道防线。
只见那领头骑士挥舞长刀,左砍右劈间,一颗颗人头在他身边翻腾跳跃,不时带起漫天血雾。
第一道防线迅速被斩为两段,随着骑兵们的突进,防线裂口越来越大,最终轰然崩坍!
天机教众们四下逃窜,三百余人构成的第一道防线,就这样被正面击溃!
此时,黑甲骑兵们也出现了明显的损失,现下只剩三四十人,个个满身血污,原本的黑甲也变成赤红一片。
他们仍不停留,兵锋一转,急速逼近第二道防线!
临近战阵,却见那领头骑士一拉缰绳,转了个弯,领着骑兵们沿着防线平行奔驰,同时,他迅速换上弓箭,朝着敌阵便是一箭射去。
骑兵们不约而同,纷纷拿出弓箭,开始骑射。
箭如飞蝗,随着骑兵们掠过,天机防线中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就在此时,一阵阵箭雨从防线后射出---天机军的弓箭手们放弃了被围困的官军,把目标转向这支突近的骑兵。
在持续不断的箭雨下,黑甲骑士们纷纷中箭,很快便只剩下二十余骑。
领头骑士早已满身浴血,身中三箭,胯下战马的臀部也插了四支箭,此时,只见他又一次猛拉缰绳调转了方向,领着剩下的骑兵,径直朝着第二道防线冲来!
“嗖!嗖!嗖!”一道道流矢从耳畔飞过,他似乎浑然不觉,依然左手紧握缰绳,右手高举长刀直指敌阵,胯下战马虽已口喷白沫,但奔驰之势仍不稍减。
“铛!”一支箭将他的头盔扯落,顿时,狂乱的黑发在风中飞舞。
发丝之下,掩映着一张布满鲜血的脸:这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脸容清俊,眉如飞剑,一双丹凤眼中闪着疯狂、凌厉之光。
“杀贼!杀贼!杀!杀!杀!”那骑士狂飙突进,撕心裂肺地厉声狂吼!
漫天箭雨中,只见他满身浴血、黑发狂舞,疯狂挥动着长刀,宛如一股狂风,猛扎入天机军防线之中!
……
“传令!”刘钧猛然转身,看向众人:“即刻下山破敌!”
“光武,你要救那队黑甲骑兵?”周青看着山下那队已深陷敌阵的骑兵,面露忧色。
“东去之路已被山下贼军所阻,须将其击溃,方可东归!”刘钧看着周青,目光坚定:“若能顺势救下这支骁勇骑兵,自然更好。”
他目光扫过众人,接着说道:“贼兵虽势大,然进退并无章法,被这支骑兵一激,其阵势越发杂乱,我们若此时全力出击,定可一战溃之!”
“好!干他娘的!”任伯熊咧嘴一笑,眼中燃起兴奋之色:“咋整?”
刘钧略一思索,旋即嘴角微微一勾,对周青道:“你领着本阵强攻贼军正面,以大熊的陷阵大队为先锋,柳刀手紧随其后,八百执盾手分列两侧,弓箭手居中,结长锥之阵!”
“要做中央突破?”周青顿时明白过来。
“不错!”刘钧脸上浮现出一层红晕,接着说道:“陷阵大队领着柳刀手单刀直入,直插敌中军帅旗!执盾手须结阵护住其突入路线之左右,以防敌军合拢,弓箭手居中,酌情弹压。”
“大熊,这是场恶战,要靠你手下那一百号弟兄了!”刘钧转头看向任伯熊,正色道:“你只管朝着帅旗方向砍杀,只许进不许退!只要砍了贼军帅旗,此战,你便是首功!”
“得嘞,老大,您瞧好就是!”任伯熊哈哈一笑,双拳捏的咯咯作响。
“周仓和我,各自率领骑兵,从左右两侧出击。”刘钧又看向周仓,一字一句道:“切记,不可早也不可晚!待我主力刺入敌阵,两翼贼兵都被粘连于左右盾墙之时,骑兵方可出动,从其侧后反复冲击,定可促其溃散!”
说罢,他猛然转身,举目眺望天边,此时旭日刚升至半空,满天红霞绚烂,晨光刺破云层,在天宇间投下一束束金光。
“铛!”刘钧拔出佩剑,指向初升的朝阳,朗声说道:“便以此战,铸我军魂!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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