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拂晓时分,不冻湖周围依旧飘荡着雾气,但已消散了许多,到了天色大亮之时,雾气更淡了,神女峰巍峨的剪影透了出来。
此时,这座十万雪山中最神圣的存在,已经近在咫尺!隔着薄薄的轻雾,只见神女峰呈三角形,巍然拔卓,赫赫于群峰之前,山顶直上青冥,山体若倾泄而下,一处山脚正好与不冻湖最上方的杉树林相连。
大祭司湛青亲自带着众人,面向着神山跪拜,众人双手交叠于胸前,纷纷向神女祈福。
祈福之后,众人便各自分工,三名军士去不冻湖边捉白鱼,周铮羽就近砍些柴火,苍鸾则带着胖子三狗留在营地内打典行装。
到了中午时分,天空变得如同铅灰一般,纷纷扬扬漂起雪来。
“都收拾好了?”周铮羽将一大捆木柴绑在驯鹿背上,看着苍鸾问道:“啥时候走?”
“都收拾好了,驯鹿都喂过了。”老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将弯刀挂在腰间:“等那三个伢子弄鱼回来就走!”
“哎……”他抬起头,幽幽一叹,释然地望向营地背后的山峰:“总算到了,瞧着不远了,晌午前准能到山脚。”
“差不多两个时辰了,那三个还没回来?”周铮羽眉头微微一皱。
“我早上瞧着,那仨去了湖的左边,说是那边的水潭啊,有一条山坳护着,应该鱼多。”三狗朝着山坡下瞥了一眼,说道:“那地儿不远,我去催催他们。”
说罢,他拿起随身的弯刀出了营地,朝着山坡之下,不冻湖的东边走去。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只见胖子满头大汗,一脸惶恐地跑了回来。
“那边……那边有一大片尸首!”三狗也顾不得擦汗,结结巴巴说道:“就……就在湖东边的山坳里!”
“那三个人呢?”苍鸾眉头一蹙,急忙问道。
众人此时已整装完毕,即刻便要出发,听到三狗所言,皆将目光聚到了他身上。
“没……没看到。”三狗摇了摇头,眼中尽是迷茫之色:“他们捉鱼的地儿,应该就在那片山坳附近,水边丢着两个箩筐,一地的白鱼,就是没瞧见人!”
“什么样的尸首?”周铮羽问道。
三狗深深吸了口气:“大部分是霜狼的,也有雪鹿、山羊什么的,全都干巴巴的,像是风干了一样!”
“尸首之上,可有破孔?”大祭司湛青走了过来,双眉紧锁,沉声问道。
由于即将登入神女峰的缘故,此时,她已换上了一身整洁的狐皮大氅,头戴五彩牛角帽,手执那根银色手杖。
“那些尸体都干得很树根似的,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我没敢靠近。”三狗讪讪答道。
营地中顿时沉默下来,过了片刻,只听湛青一声令下:“带上驯鹿出发,一起去看看!”
……
三狗所说的那片山坳并不远,离营地不过里许,众人沿着湖边,不一会儿便到了。
所谓山坳,不过是一座山峰延申到不冻湖边的一道山沟,这条山沟内宽外窄,两侧隆起的小丘恰好挡住了沟内光景。
众人沿湖来到沟口之处,只见此处有几个层叠相连的小湖,湖中果然穿梭着不少白鱼。
岸边洒了一片白点,走进一看,竟然全是白鱼,旁边倒着两个箩筐,里面还剩了半框鱼。
“这框子,就是他们早上带出去的!”三狗指着箩筐,语气微微有些慌张:“鱼都快满了,框也在……人不见了。”
苍鸾翻身下了驯鹿,走到箩筐边看了看:“有脚印!”
周铮羽定睛望去,果然,在箩筐边的草地上印着两个脚印,但十分模糊,也看不清是朝外还是朝内。
“进去看看!”苍鸾头也不回,牵着驯鹿便朝一旁的山沟入口走去,众人也跟了上去。
走入了山沟,只见里面乱石嶙峋,干涸的河床弯弯曲曲延申到不远处,前方横着一块巨石,挡住了视线
“有血迹!”苍鸾停了下来,众人聚上来一看,只见河床上洒着斑斑血痕,一路蜿蜒到了前方的巨石之上。
苍鸾伸出食指,蘸了蘸血迹,又放在鼻子上嗅了一下,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苍鸾。”湛青目含忧色,轻声说道:“把包裹里的神银箭拿出来,每人分十支,云冲拿二十支。”
老爷子明显吃了一惊:“长妈妈,您是怀疑……”
湛青微微点了点头。
见周铮羽一脸疑惑地望向自己,湛青幽幽说道:“神银受过神女赐福,对尸精有奇效,但一旦沾染了尸精之血,便没了神力,不可再用。”
周铮羽顿时想起来,当初,黑山小子随身带了一种保命箭,银光熠熠的,自己曾用之杀过一只尸精,想来,这神银箭正是此物。
“您的意思,这里有尸精?”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小心为上,有备无患吧。”
顺着血迹,走了拦路的巨石之前,众人纷纷从驯鹿背上下来,只有果儿睡眼惺忪地赖在大驯鹿角牛背上,周铮羽无奈,只得由着她。
当他们牵着驯鹿,从一旁登上巨石之后,往山沟之内望去,无不大吃一惊!
只见这道山沟直抵一座山峰脚下,前后纵深数十丈,最宽之处也有四、五丈,沟底光秃秃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碎石。
此时,山沟之内,碎石之上,几乎铺满了尸体!
这些尸体竟有数百具,密密麻麻交错横陈,沿着沟底,一路铺到了山脚,在山沟中央,尤为密集,竟然层层叠叠地垒起了一个高近两丈的尸丘。
正如三狗适才所言,一眼望去,这些尸体大多是霜狼,偶尔也能看到些别的动物,尸体大都枯槁蜷缩,状如干尸,乍一看,确如树根一般。
由于常年寒冷,这山沟之中虽然积尸无数,但并无尸臭,反而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杏仁香气。
站在巨石之上,看着眼前的“尸沟”,众人皆是呆若木鸡,半晌不能言语。
“咕噜!”也不知是谁咽下了一口唾沫。
“看!那里!”苍鸾双目圆瞪,猛然指着不远处,厉声道:“他们三个!”
众人连忙聚焦望去,只见一片枯槁的狼尸之上,横卧着三具与众不同的干尸。
这三具尸体皆衣物残破,全身卷曲蜷缩,整个身子如同被抽干了一般,干瘪得像一团挤在一起的深色毛毡。
从其大体形状和衣物残片看来,应正是消失的那三名军士!
“吸食人畜精血,顷刻间,使之化为干尸….”湛青目光凌厉,扫视着面前的一片片干尸,缓缓道:“必是尸精作祟!”
“可……可……这沟里干尸也……也忒多了吧,这得,这得有多少尸精?”苍鸾老爷子现下也有些结巴了,去年冬天,他也曾随着大祭司搜山检海,参与剿灭了雪漫城外肆虐一冬的尸精,当初受害的不过十数人,可远远没有眼下这般光景!
“难怪……霜狼要离乡背井,逃离不冻湖冰原。”周铮羽若有所思,喃喃道。
“速退!速走!离开这里!”湛青铁青着脸,向后扬了扬手。
就在此时,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矮胖子三狗只觉一股凉意爬上了背脊。
“咯咯……”他的牙齿不禁打了一个颤。
“咯咯……咯咯咯…….咯咯……”,忽然,地上的尸首之中,竟然也响起了牙齿打颤之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刹那间,尸沟各处都响起了这个声音。
湛青面如死灰,额头青筋毕露,大喝一声:“退!”
可惜为时已晚。
“嘶!嘶!嘶!”一片毒蛇吐信之声骤然而起!
接着,只见尸堆之中,猛然伸出了十数条弯曲扭动的“软管”。
这些软管约有三尺长,呈暗红色,皆有成人拇指粗细,在空中不住扭曲,宛如一条条昂首的眼镜蛇。
软管末端,分成了三片肉瓣,不住地一张一合,肉瓣内壁之上,长满了细密的尖齿,随着张合,发出了阵阵嘶嘶声。
片刻之后,一具具干尸被掀开,一只又一只长满脓疮、身躯半腐的霜狼从尸堆之下爬了出来!
一看便知,它们早已死去,眼珠都已经烂完,此刻,它们都大张着嘴,那根暗红软管从口中伸出,正不住扭动着。
“嘶!”,“嘶!”,“嘶嘶!”随着一阵阵刺耳的嘶鸣,最近的五只尸精朝着众人猛扑而来,速度极快,十分敏捷,全然没有尸体的僵硬。
眼见已无法脱身,湛青忙运起灵元之力,顿时,周身红光闪耀,双瞳中隐隐泛着赤芒,她面向扑来的尸精大喝一声:“止步!”
这一声,犹如洪钟大吕,众人只觉心头一震,神智瞬时便有些恍惚,那扑来的五只尸精也停下了前冲之势,口中的软管停止了扭动。
“云冲!还不用神银箭!”大祭司扭动看向周铮羽,厉声道。
周铮羽顿时如梦初醒,深吸一口气,周身也泛出隐隐红光,顿时脑中的恍惚感消失了,他连忙从背后取下长弓,又抽了三支神银箭,极快地张弓搭箭,对着不远处呆立不动的尸精“嗖!嗖!嗖!”连射三箭。
这三箭分别扎入了最近的三只尸精头颅,只见那三只尸精在一片“嘶嘶”声中,身躯迅速萎缩干瘪,全身各处升腾出一片片红雾,最终坍缩成一团,不在动弹了。
就在此时,山沟中的嘶嘶声大作,又有数只尸精从干尸堆中爬了出来,而原本呆住不动的两只尸精似乎恢复过来,口中软管一扭,再次向众人冲了上来!
“止步!”大祭司又是一声大吼,她全身大汗淋漓,面色微微泛白,看来,此种“以灵化音”的能耐虽然厉害,但耗损极大。
尸精们再次呆住,而周铮羽已运起灵元,不再受吼声影响,他忙又抽出三支箭再次向尸精射出。
两人凭借灵元之力,一人震慑,一人射箭,不多时,便击杀了七只尸精,暂时没有一只能近到前来。
被神银箭击杀之后,尸精身体上会不断喷出红雾,不多时,便在山沟中勾连出了一条条赤色氤氲。
和一直恍惚的苍鸾、三狗不同,大驯鹿背上的果儿已经醒来,她并未受大祭司吼声所惑,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山沟内飘荡的红雾,双眼之中尽是渴望。
“嗷~~~~”
突然,众人身侧的山坡之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旋即,一股腥风居高临下,朝着果儿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驯鹿角牛身子一窜,带着果儿挪了一步!
“吼!”随着一阵震天的狮啸,一道苍白的巨大身影从一旁的山坡上扑了下来,瞬间将大驯鹿角牛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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