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大院儿的房子要拆了。”秘书打来电话，林泽甫手里正晃动着茶杯。
男人没有说话，挂了电话。喉结滚动，眯着眼，想起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大院。
那是里原本是镇政府所在地，后来政府搬走了，就成了家属院，里面有很多栋房子。原来的花坛变成了菜园子，公共食堂也变成了养鸡场。昔日繁盛景象，也是林泽甫在小时候照片里看见的。
他在那个大院儿里生活了十五年，小学初中都是在那个小镇上完成的学业。
幼儿园跟着父母在城里，后来因为爷爷奶奶思孙心切，就回来读书了。之后考上城里的高中，便举家搬进了城里。
在那个大院儿里，林家有两处房产，一个是二楼，一个是四楼。四楼所在的那栋楼，是这个大院儿里最高的一栋楼，共有六层。
后来卖掉了稍微旧一些的二楼，留下了四楼，以后要是想回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儿。
林泽甫还有个妹妹，叫林筱笙，比他小九岁。
男人看着办公桌上的全家福，思绪万千。如今，事业有成，最爱的爷爷奶奶却已经不在身边，他没能在二老在世的时候，给他们争光。幸而现在有能力赡养双亲，照顾妹妹。
思绪飘呀飘，飘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
“他打开箱子，突然间，冒出一只手！”
“啊——”
今天又停电了，小镇的电压不稳，一众小孩蹲在大门口，围在一起听鬼故事。
大门上有一个小灯泡，白色油漆刷的门牌，和黑字写的湖水镇政府家属院。此时是夏天，几只飞蛾在灯泡周围绕来绕去，营造出幽幽的气氛。
都说讲鬼故事的人，比听鬼故事的人更害怕。因为讲的人更能想到那个画面。
可对林泽甫这想象力超强的人可不一样，犹记得上次看了个狼人的片子，吓得三天三夜不敢单独一个人，大人走哪他跟哪。哪里有个男子汉的样儿。
这一年，林泽甫七岁。
“好了，鬼故事讲完了。”孩子王郭冉拍了拍手说。她是一个短发的姑娘，也就才十四岁，天天带着一群小孩子疯来疯去。
“啊，这就完了？”周圆圆还意犹未尽。
“再讲一个嘛，姐姐姐姐姐姐！”小胖墩杨子豪拽着郭冉的胳膊晃来晃去。
“要听下个故事，请听下回…”
林泽甫膀子颤抖，额头冒着冷汗，“别，别讲了吧。”
众人目光集中在林泽甫身上，有小孩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不是吧天天，你这胆子也太小了？”林泽甫小名叫天天，熟悉的人都这样喊。
“哈哈哈哈，你这胆子还没针尖大呢！”周圆圆笑着说，她比林泽甫大两岁，住在四楼的下边两层，二楼。
林泽甫没说话，他承认他胆子小。
“天天，回家了！”林泽甫妈妈在楼上喊着。其他小孩的妈妈也纷纷喊着自己小孩回家。
老人们摇着蒲扇，搬着凳子，慢悠悠地往家走去。
住在一栋楼的，都搭伙上楼。周圆圆拿着手电筒，一明一暗地开关开关。这可把林泽甫吓得不行。
王许年住在周圆圆家对门，二楼到了，就互相说拜拜。就林泽甫一个人住的楼层最高，他们关门回家后，他就一个人拿着个手电筒，尽量快步地上楼。
林泽甫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着，我不怕我不怕。
六层楼梯，林泽甫觉得异常漫长。还好，妈妈早已经开了门，跨进门，把门一碰，靠在沙发上喘气。
妈妈用抹布擦着手，看着林泽甫：“见鬼了？”
“今天听鬼故事了，我害怕。”
“那鬼，没抓住你啊！”林妈妈笑着说。
林泽甫瞪了妈妈一眼，妈妈怎么可以这样！
“快点喘口气，洗澡了睡觉！！”林泽甫惊魂未定，休息了好大一会儿，才在妈妈的催促下，磨磨蹭蹭地洗澡，爬上床。
冲水的时候，林泽甫一直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又觉得，会突然冒出一只手。洗澡草草了事后，赶紧逃回了被窝，紧紧的捂住了脸。
他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自己的事情都能自己做，也学会了独自睡觉。
今天听了鬼故事，怎么也睡不着，也不敢关灯。之后想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怎么睡着的。后半夜，林妈妈起夜，才把灯关了。
四楼这边，是林家两兄弟在住。也就是林泽甫的爸爸和小爹。二楼那边，是林泽甫的爷爷奶奶在住，他们每天会过去吃饭。
但林泽甫小爹小妈经常不在家，生的孩子比林泽甫小四岁，也就跟着爷爷奶奶睡。
生的小孩子，叫林昂宇，也是个男孩子。当时出生的时候，林泽甫一把鼻涕一把泪，硬是不让奶奶抱弟弟，说是只能喜欢他一个。
两个孩子相差岁数不大，总是有些敌意。也不算敌意吧，就是争宠。
这个院儿里住的人，大都是公职人员，有公务员，有老师。
林泽甫爷奶住的那栋楼，楼上就是他小学语文老师。要是在学校调皮捣蛋，比如今天上课玩了小刀，和同学打架了，都会第一时间被家长知道。所以，他每次去二楼都提心吊胆的。
第二天起来，林泽甫背着书包。爷爷带他去门口早餐店买了个饼，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
***
“喂，小李。帮我订张机票，我回大院看看。”林泽甫在一线城市开了公司，父母也都接在这边住，很久没回去看看了。
这一年，林泽甫三十一岁。
事业有成，家庭还没有。他少年时代喜欢一个女孩，之后断了联系，到现在也没联系上，但一直是他心里的疙瘩。
飞机驶入云端，林泽甫带着眼罩，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
“天天！”奶奶刚从麻将馆散场，站在门口接孩子，手里还拿着刚出锅的酱香饼，散发着香气。
“奶奶！”林泽甫一蹦一跳地向奶奶跑去。林奶奶接过书包，把饼给孩子。
“乖孙，今天在学校有没有不听话啊？”
林泽甫吃着饼，摇了摇头。林奶奶笑着抚摸他的头。
“诶，大姐，接到娃娃了！”
“是的呢，你也去接娃娃啊！”路上碰到熟人同林奶奶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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