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顾青山手指勾着背包带走在小道上，这条小道上有些安静，两侧的樟子树像哨兵一样站的笔直。
镶嵌的鹅卵石有几块已经有些松动，顾青山随意踢着一块，满脑子都是方涛那句“你是要回家陪你妹妹吗?”
“想什么呢！”
顾青山像是在问谁，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些。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脚下的石子被他用力踢了出去。
“咚——”
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到的闷闷的声音，顾青山抬起头望过去——
一个小姑娘坐在地上，眉毛拧在了一堆，眼里还有含着泪，下嘴唇被紧紧地咬着，双手捏着小腿某一处，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有些泛白。
脚边，是一颗看得出来很圆滑的小石子，乌黑的石子上还有一个很熟悉的小白点。
是顾青山刚刚踢出去的那颗石子！
“小鬼头，你没事吧！”顾青山连忙走过去扒开她的手。
小腿已经有些发红。
被他这颗石子砸到的，正是江明月。
明月本来没哭，被他这一问，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你！我！”明月想说，我不过是抓你上一次课，但我也是姑命不可违，你倒也不用这么报复我！
但她眼泪一流，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个字全是哭腔，瞬间气势全无，接下来的话她也就干脆咽了下去。
顾青山却以为她是痛得说不出话，轻轻地揉着她那块被石子砸得通红的肌肤。
顾青山的动作很轻，轻到他每摩擦一下，明月就感觉自己心里有些发痒，她拨开顾青山的手自己粗鲁地胡乱揉了几下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走的身影太过潇洒，以至于顾青山以为她生气了。
几个小时的美丽假期，就在顾青山犹豫要不要找过去道歉中流逝。
周六，高三三班的人再次惊奇地发现，继上一次顾青山没逃课后，他这次又乖乖来上课了。
就连江嘉敏都做好去抓他的准备了，结果却发现人正趴在座位上睡大觉。
为确保自己不是眼花，她还特意走到教室前门，在确认是顾青山那张脸后，在惊喜和疑惑中又回到办公室。
“江老师，今天这个点不去别的地方?”江嘉敏旁边工位的老师把椅子滚过来问道。
江嘉敏知道她意有所指。
以前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前往各处去抓那个逃课的小祖宗回来上课了。
“嗯，不去了。”
那老师听到江嘉敏的语气，还以为她终于放弃了。
“早就跟你说了，要能改，早就改过来了，不至于两年多了还这么个毛病。”
“不过嘛，好在他成绩不错，也算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了。”
从顾青山转学以来，江嘉敏周围的老师就不止一次地劝过她，都觉得顾青山这逃课的毛病没人能纠正过来。
江嘉敏：“人在教室，不用去。”
那老师听到这个回答后噤了声，像是听到不满意的八卦，眼神略有些失望，默默地又把椅子滚回了自己位置。
江嘉敏倒是心情不错，中午还兴致勃勃地回了趟公寓。
“明月，我给你买了个手机，卡也办好了，里面存着我和奶奶的电话。”
江嘉敏将手机递给明月，一如上次将公寓钥匙递给明月一样。
明月突然就被模糊了双眼。
她接过手机：“谢谢姑姑。”
“怎么啦？”江嘉敏听到明月声音里透着浓重的鼻音。伸出手轻轻摸着她的头，语气愈发关切，声音也温柔到了极致。
明月吸了吸鼻子，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嘉敏：“姑姑，我可以抱抱你吗？”
“当然可以。”
明月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江嘉敏低头看着她，她能感受到明月的力度，只当她是想爸爸妈妈了，心里对明月更加心疼。
她轻轻拍着明月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周一我去一趟江城，给你调学籍过来，你帮姑姑一个忙可以吗?”
“可以。”
明月没有丝毫犹豫，似乎害怕再多考虑一分钟，都会让别人不开心似的。
但江嘉敏看到这样的明月，心里却更不是滋味。
明月待在公寓捣鼓了一下午的手机，还给自己注册了个微信。
很快到了周一，明月掐着时间走到高三三班教室门口往里看。
江嘉敏去江城前让她帮忙去教室看看顾青山有没有在，没在的话把他抓去教室。
所以在看到那个位置上没人后，明月径直往那栋别墅走。
这次她按照江嘉敏的指导直接成功进了门。
她在一楼转了一圈没看到人，便径直走上了二楼。
江嘉敏告诉她，这个点顾青山肯定还在睡觉。
顾青山早就醒了，但想到江嘉敏今天不在，不会有人来找他，他就继续躺在床上，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顾青山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然后两人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你来这干嘛？”顾青山首先发问。
他还在为上次把小姑娘砸哭了的事情心生愧疚，说话不自觉卡了一下。
“叫…叫你起床。”差点嘴瓢说成了叫c，明月暗暗拍着胸脯又补充了一句：“找你上课。”
顾青山瞬间明白了这是派来的监工，但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老江今天不是不在吗？”
老江这称呼真够难听的，江明月心说。
江明月看着顾青山，他身上还穿着一套灰色的运动套装，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少了之前的锋芒。
“对啊，所以让我务必要把你叫去上课。”江明月说话间语气郑重其事的。
她说完后看到顾青山盯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大声说了一句：“走吧！”
顾青山鬼使神差地，就这么跟在江明月身后走着。
直到他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人才想起来自己没换衣服。
但让他更为疑惑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这小鬼头来学校？
他脑子里正想得入神，江明月拽了拽他的袖子，给他拽进了教室。
方涛又开始在他耳朵边闹腾了。
“哥，老江不在的日子里，你居然会来学校！”
方涛说完习惯性地往后扫了一眼，便看到站在教室后门的明月。
“我靠?”
“哥，你不会被这丫头治住了吧！”
“你这家庭地位好像不是很高啊？”
顾青山此刻心里正郁闷着，听到方涛一直叽叽喳喳的心里更烦躁了：“聒噪。”
方涛正欲再调侃几句，转头看到顾青山那一脸装了八百斤炸药的脸，噤了声。
顾青山想了一上午，只当他因为不小心砸了那小鬼头心里愧疚才对她这么顺从。
反正也就这么一次，顾青山心想道。
但他不知道，他和江明月的生活已经产生了千丝万缕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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