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非去不可?”
晚风亭下,扶桑一身淡青色深衣,腰间瑾瑜双佩翠色温碧,微风荡漾,吹动淡青色衣袂,他的发丝被风轻轻扬起,衬得风景如画,只是他眸间尽含忧虑,语气竟也少有的生出了几分愠怒,就连林间的风也不免顿了一顿。
“非去不可。”
女子眼神坚毅,此行确是非去不可了。约他来此,只是告知于他。告知他,她将赴远方,生死不知;告知他,往后可能便是相见无期;告知他,或许日后他便不必再为她花费心思了…
相处多年,他又怎会不知这丫头秉性,只是望着手中的病人不遵医嘱执意赴死,仍是忍不住要来阻上一番。
二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过了许久一般,扶桑从袖间拿出一支白玉瓶子递予她,“此行匆匆,药只有两粒,能否活着回来,便看你的造化了。”
她身上的寒窗月之毒本就畏寒,偏偏还要往北方极寒之处去,如若等上个十天半月,待他制出多些半月丸予她带上,回来时细细调养也便罢了,可如今,她又偏要自寻死路!想至此,扶桑的话也不由得冷下去几分,待她接下手中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晚风亭。
秦音只停在原地盯着那抹淡青色的背影,待那抹淡青消失在路的尽头时方才回过神来仔细瞧了瞧手里的白玉药瓶。
有了这两粒药,活着将火凌霄带回来的把握便又增了几分,秦音手心不由得紧了紧,攥紧了些手中的药瓶,就像是紧紧攥住了自己的小命似的。
自师傅离开,师兄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今她既已知道暮星雪山上的火凌霄能救他的命,她怎会无动于衷?只难为了扶桑这些年在她身上费的心思了。
既已作别,秦音不敢耽搁,也来不及愧疚,一路拍马北上朝暮星雪山上去。
江湖之中,最藏不住的就是消息。秦音出发不过半日,便遭到了截杀。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这些,老门主刚过世,师兄便中了毒,得益的就只有飘霜门的少门主霍辰,那么这些人也定是他派来的了,为的,就是阻止她北上取药,最好将她也一并解决了。
只是这帮人来的太快,还是让秦音有些意外,要对付这些人虽不是难事,却少不了耽搁时日,路上花的时间多上一分,师兄也就多一分危险。
此次来的人数不多,却个个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想必是霍辰养了多年的精锐。“为了对付我,少门主当真舍得。”秦音一袭紫袍,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眼神里增了两分清冷,三分杀意。
秦音自小过得坎坷,习武练剑未曾有过一日废离,只是与师兄一同入了飘霜门后便少与人动武,故门里只当她身子弱就是习武也不过会些保命的招式,所以派来杀她的人便也不多,能派出这几名精锐来已觉得是万无一失了,可未曾想秦音剑法凌厉,出手也是步步杀招,剑锋所至之处血洒淋漓,不消片刻,来的六人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霍辰等不来她的消息,必定还会派来更多人,因此秦音也不敢耽搁,继续疾驰北上。
此时已入深秋,愈近北方天也愈冷,走得匆忙又未来得及备下冬氅,秦音自小体弱,又加上连日赶路颠簸,一面又要应付追兵,此刻刚入北境,药瓶里便只剩最后一粒半月丸了。
“管不来那么多了”,秦音吞下最后一粒药丸,才觉得身体里褪去了些寒气,气血也渐渐的好转了些,原以为两颗半月丸已是足够,也不知是小瞧了北方的风雪,还是高看了自己的身体。
来不及担心这副身体能否坚持到返程了,风雪交加,马儿早已不肯向前,秦音只得裹紧衣衫,以剑作枴,步步向前。心里只盼望着寒毒慢些发作,能多撑些时日才好。
飘霜门的追兵一路追来北境,见到了秦音弃下的马儿和一路北上的足印。实际上这一路秦音已经杀退了三四波来人,现在跟来北境的十五人已是这些年霍辰偷偷养着的最后十五名精锐了。
“再往前可就是星暮阁的领地了。”
星暮阁在各地设有分阁,是江湖上最大的买卖场,功法秘籍,奇珍异宝,只要给得出相应的价钱便是人命也能买得。只这雪山之巅上的主阁不曾有人来过,江湖中也有传闻说主阁内收藏秘籍珍宝无数,凡踏足之人皆成了雪山上的孤魂。
为首的人怎会不知再往前就是踏进了生死场了,只是主子的命令已经下达,若真让这丫头顺利将药带回去,他们这些人一样没命。一边是可怕的江湖传闻,不知真假,一边又是少门主下的死令,不得违抗,为首的门人只稍加思索便咬咬牙狠着劲儿大喊一声“追!”
其余的人也来不及多想,只跟着命令顺着脚印一齐追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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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暮阁。
“北境有人来。两拨人,一位女子,十五名杀她的人。”沐风带着消息来到主殿,只见上面的人仍是闭着双目靠在椅上,姿势慵懒散漫,似是在听又似在小憩。
见他无甚兴致,沐风又禀:“公子要查的那玉佩,查到了。”
这次果如沐风想的一样,座上的男子在他说查到时睁开了眸子,动作也不似方才散漫,便赶紧道:“买主是位郎中,卖家,正是来北境的姑娘。”
“哦?”半晌,座上的人儿才开口问道:“为何忽然有了消息?”他一袭黑袍,肩披一层白氅,肤白俊朗,五官棱角分明,透出几分冷峻,深邃的眸子里终是掩不住那丝期待,衬得此刻他绝美的面庞比平时里多了一分血色。
“玉佩原是一对,自当铺那条线索断后便一直没了消息,直到几日前阁里的探子又见到了那玉佩。现如今,那两块玉珏在烟雨楼的扶桑先生处,而卖家,正是那女子,叫做秦音,现,应算得上是飘霜门的人。”
“秦音...”男子声音清冷磁性,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薄唇勾勒出一抹浅笑,漆黑的眸子似深潭般望不到底,令人捉摸不透悲喜。
“做的什么买卖?”忽又是想到了什么,男子又问道。
“是药。她予郎中玉佩,郎中为她解毒。想来当年在当铺买走玉珏的,也是此人。”沐风知他感兴趣的事不多,所以今日话也比平日多了一些。
“什么毒?”
“寒窗月。”
男子猛地抬眼,寒窗月?!此毒畏寒,她竟只身来了北境吗?身中剧毒,后有追兵...“我亲自去一趟!”来不及多想,他可不愿寻了这么些年的人只留一具尸首在,还是在他的北境!
沐风立在原处,许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这般紧张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悲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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