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马匹较中原的要矮小许多,马的样貌风姿也不及中原马的飒爽挺拔,可这儿的马匹耐寒,即便是雪虐风饕的山路也能如履平地,行动自如。
这一路上和秦音来时一般,北风呼啸不止,寒风刮在肌肤上犹如刀刃割骨般刺痛。
江染本命人备好了下山的车马,可秦音觉得马车太慢,不如单人独骑来的快些,她忧心秦颂伤势,执意不乘车马改为骑行,江染劝他不住,两人便骑马同行。
在来之前,扶桑曾给过她一粒丹药喂师兄服下,扶桑说那药能护心脉保半个月的性命,而今日已是第十日。
现下有马匹代步,能节约不少时间,若不眠不休的赶去云宣,兴许还能提前两日到。
霍辰虽不会在明面上对师兄怎样,门中又有霍香帮忙照料,可霍辰此人心狠手辣,又一向与他们兄妹二人不合,此番刺杀无果,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对师兄下手。
况且扶桑给的半月丸已经吃完了,体内的寒毒随时都可能发作,她必须尽快赶回云宣。
马儿疾驰飞奔,地上雪泥翻涌,空中的风雪便也丝毫不肯示弱,愈发肆虐起来。
秦音如墨的发丝早被雪水浸湿大半在狂风中高高扬起,浓密的睫毛上覆有一层冰霜,霜水时不时被风化掉顺着睫毛滴下盖在脸颊上,她面色惨白,双唇干裂,只剩一双坚毅清明的眸子还证明着有些活气。
“你疯了?!停下来!”江染拍马追上秦音,狂风呼号中朝秦音大喊。
再坚持一下,就快出北境了。“驾!”秦音丝毫不理会江染的话,不仅未曾停下,甚至甩鞭拍马加快了速度。
骏马仍往前奔驰,也不知就这样僵持了多久,秦音忽的撒手脱了马缰,随后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
江染借力马镫跃上马背,足尖再借力马背一把接住秦音,但她落下的速度太快,马匹又矮小,两人还是双双摔了在地上。
因为江染护着的缘故,秦音无碍,许是地上多积雪,江染也只左臂伤了点筋骨,也无甚大碍。
望着怀里没剩多少生气的人儿,一腔愠怒瞬间平息,江染的脸上生平头次露出无奈的神色。“自己的小命没了,拿什么救人?”说罢,江染径自摇了摇头。
此出北境,再往前就是蜀中。蜀中有星暮阁所设的分阁,只消到了蜀中地界,沿路留下记号,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
江染将秦音身子靠在自己胸前,双手勒住马缰刚好将她圈在怀中,就这样两人一马,缓缓踏进了蜀中地界。
只一炷香的功夫,星暮阁的马车便停在了江染面前。星月形记号只有阁主才会留,所以一有人看到暗号便急急报入了阁中。
“公子。”来迎的人是温景澄,他也只刚入阁时见过江染一面。
彼时的江染还是少年,阁中头年设比武任职、以武力论高低的规矩,当年一人之下的大护法欺阁主年幼当着众人的面扬言挑战江染,结果被江染斩断双臂,连头颅也被一刀削下滚在血泊之中。
也是从那天开始,阁内上下对他无不臣服敬畏,再无人敢战。
此后第二年便设了十二护法,分别派往各地分阁,做江湖买卖,探江湖消息,找一个戴瑾瑜双佩的女子。
江染只轻轻看他一眼,没有言语,径自翻身下马将马上昏厥的女子轻轻扶下。
“不必。”江染摒退左右准备帮忙的侍从,将她抱进了马车。
温景澄只见过江染红着眼杀人的场面,这些年关于星暮阁阁主的传闻更是将此人传的凶神恶煞,便是连对他有些许教养之恩的大护法,他杀起来都丝毫不曾手软,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何曾想到阁主竟也有温柔待人的一面。
不过温景澄不是个不识趣的人,即便心中惊异疑惑,还是很快紧跟着江染的动作亲自驾起了马车。
驾马时温景澄心中仍忍不住猜测思索,那女子莫不是和要找的女子有关?可方才他也留心看了,那女子腰间并无图纸上的瑾瑜双佩,而且连普通玉石也不曾佩戴。
看那女子的样子,倒像是奄奄一息之态,阁主那般紧张那女子为何不留在北境交给紫苏疗治,反而带下山来,况且阁主从未离开过北境,如今突然来到蜀中,也不知是所为何事。
“东方子石人呢?”马车里低沉的嗓音传出来,一下子将温景澄思绪全数打断。
“回公子,东方护法他…去了凤都”。对不住了护法大人,其他人便也罢了,阁主亲自问话,任凭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编瞎话骗他啊!倘若阁主怪罪下来可别怨我,要怨也只能怨你运气不好,阁主八百年不下山,一下山就逮着你玩忽职守的时候。
温景澄整颗心提到嗓子眼,马车里的人愈是不说话,他就愈是害怕,想来里面的人定是怒不可遏了。
实则江染并未放在心上,他并不认识温景澄,却大致能猜到此人是东方子石亲卫,按理说他留下星月标记东方子石理当亲迎,只因方才未见到东方子石,故此一问。
至于东方子石为何离开蜀中去凤都,放在平时或许是会追究一番,但此刻,他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马车徐徐而行,一路坦途,江染蹙着眉头望着怀中的秦音,她苍白的面庞没有一点血色,离开北境极寒之地,身上裹了两层绒氅,身子却还是一点点愈发冰凉,甚至睫毛上渐渐结下了点点白霜。
江染顾不得许多,稍稍扶正秦音的身子,便就在马车中为她灌输真气。而车马外的温景澄也因为方才江染的问话吓得一路不敢言语,所以输送真气的过程中并无人打扰。
待秦音面色恢复些血色,江染才收住了内力。再看她时,双唇虽仍是干裂,唇色却红润了,睫毛上的飞霜融解,身子也恢复了些许温热。
江染欣慰似的轻松一笑,却因内力耗损过度体力不支差点摔倒,幸好一只手撑在车壁上没使身子倒下去。
外面的温景澄只当是阁主憋了一路的满腔怒火无处安放,于是拿车壁出了口恶气,此时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了。
“到了。”没一会儿,马车便稳当的在星暮阁前停了下来。
“扶她进去。”江染嗓音虽仍是低沉着的,却或多或少透出些强撑的虚弱感,迈出的步伐也似有似无的显露出虚无。
未曾想寒窗月之毒竟如此霸道,今日不过是用内力帮她驱驱寒,便就虚弱成了如此模样,纵是如此,她也还没醒过来。
江染一袭单衣倚在窗前,修长的手指不按节奏的一下下轻点在膝上,月光如洒,为他染上一身清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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