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对方用一种类似气声的语调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感觉，许律看了看两人，想到在此地动作受限，偏偏他今天身上没有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证件之类，只好点点头示意明白。
如果帮不上忙，那么他也不愿意成为绊脚石。
恰在此时，栏杆处的男子再次大放厥词，道你们警察说了这么多，全都是屁话，要不我给你们指条明路，你们自杀一个，我就把我妈放了，怎么样？一命换一命嘛，公平公正公开，不然你们老在底下嚷嚷什么？想空手套白狼啊？”
他的话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藏匿在拐角的三人却听得分明，制住许律的那位特警探头出去观望片刻，突然做了个“上前”的手势。
另外一位立刻上前，二人呈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姿势无声却快速地行到了男子附近，男子背对着他们兀自在叫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的原因，他控制着杨阿姨的手指收了不少力道，软绵绵的模样，两位特警眼见机不可失，脊背瞬间拱起蓄势待发。
局势转眼之间天翻地覆，男子被撞倒在地上，反扭着双手正要被挂上手铐，已经安全下来的杨阿姨突然冲上去将没有防备她的特警推倒，大喊了一声：“昊昊，快跑！”
男子则飞快地爬起来朝楼梯处冲去，特警反应迅速，立刻举起了枪：“停下！”
然而这本就是个亡命之徒，即使冒着吃枪子的风险，依旧雷霆般向着生路奔逃，只是他刚到楼梯口，拐角处就冲出一个人来，三两下重新将他制服。
许律将男子压制在地上，抬起头看向惊讶的两位特警：“正式介绍一下自己，北区派出所外勤民警，许律。”
等到楼下的警察同志们气喘如牛地飞奔到楼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他们终于开始放心地将手撑在膝盖上喘气，汗如雨下地说道：“吓死我了。”
说归说，制服凶徒既是结束也是开始，很快就有人将脸色青白站都站不稳的男子带下楼，当着还没有完全散尽的人群的面，要将他押到警车上去。
而杨阿姨，早在男子被彻底制服并包围住后，就不再说话，委顿在地，不停地流泪，无视周围的指点，只用一双泪眼看着男子的背影。
随后她便被带进了另一辆警车，许律见状想要上前，被拦下了。
“扰乱办案，得带回去。”
许律苦笑着解释：“我知道，不好意思。”他刚才那一动，是出于条件反射，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又怎么会平添麻烦。
他望向另一警车里的男子，听杨阿姨刚才喊的那声“昊昊”，脑海里依稀想起一个沉默寡言的青年来，苍白消瘦，眼神总是低着，不愿见人，即使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同一单元的孩子都觉得他阴沉，来往也不多，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
此刻他正缩在后座上，半边身子紧紧贴着车窗，打着颤，身体偶尔间歇性地抽搐着。
许律瞧着心往下沉了沉，拦住了一名准备上车的警察，对方不明所以，但还是显得比较亲切：“这位同志，你今天帮了大忙了！对了，你是有什么问题要反映吗？”
许律顾不得寒暄，严肃道：“我怀疑他吸毒。”
“！”对方闻言收敛了笑意，走进男子所在的那辆车里。
片刻后，对方走出来，脸色有些难看，遥遥地对着许律微微点头，随即两辆警车相继驶离了这片居民楼。
有看热闹的人和许律比较相熟，瞧见车子都走得看不见影了，这才走到许律身边：“杨老师造孽哦，丈夫死得早就算了，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还成了这个样子，要拉着自己亲妈跳楼...怎么会这样啊...”
许律摇摇头，在国人的特定思维里，母慈子孝，尊老敬幼这些观念根深蒂固，因此当有悖于这类观念的事情发生时，便显得尤其惹人注目，也容易招来更多的非议。
他们之间的谈话落在其他人耳中，立刻有人凑上来，似乎知道许多内情的模样：“杨老师这个儿子呀，大学毕业之后也没找着什么工作，据说整天待在家里，这时间长了杨老师自然就不乐意了，也打骂，但是说实话，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要是打骂能顶用，那也该早点管用才是，我们住得近，后来就发现这孩子不再家里蹲了，杨老师逢人就说儿子找了一份好工作，可扬眉吐气呢，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哪有什么工作是深夜出门白天回来的？还是一大老爷们！你们不觉得奇怪么？而且说实话，那孩子那时候眼瞅着不对劲，我感觉得出来，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可是我们家的那位一直说我想多了，让我别乱说，更不敢跟杨老师提，看看，这不就出事了！”
她说到此处，拍了两下手掌，悔不当初。
许律不欲再参与这场谈话，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前因后果总会分明，可是他这么想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被话题吸引过来的人已经开始问后来呢，后来呢。
那位阿姨见有人听她的话，立刻接着道：“后来...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记得前不久的一天，我听见杨老师家里噼里啪啦一顿响，像是在打架，或者砸东西，深更半夜的吵得人睡不着觉，后来门板被用力撂上了，我迷迷糊糊听见杨老师的声音，说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还有戒掉什么的，听不太清楚，不过我印象比较深刻，都是真的。”
真假另论，众人听完又是一阵唏嘘。
许律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坐了好大一会儿才感觉到饥饿铺天盖地般袭来，他自从早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后，直到现在，肚子里也只有和宋天星坐一起喝的那杯奶茶。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随便对付一下，许律给自己下了点面，吃完后总算恢复了力气，精神也好了很多。
不过也显得有些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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