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谣言四起

宁安郡主唯恐生变,才送了姚恪出府便急忙唤来了若初。

她并未细说信上之事,“方才你说十七、十九这两日都是宜出行的日子,我与将军商量过了,就定在十七吧。”

若初正要应下, 又听她道:“白马寺毕竟是佛门净地,一切出行事宜从简便好。名册取来我再瞧瞧吧,人太多了也不好。”

若初闻言,极快地打量了一眼宁安郡主,心下猜测姚知盼的婚事大约有了动静。

待她取了名册回来,便见宁安郡主面色郁郁。若初虽是中原人,但她家在北荒与大周朝交界之处,北荒被朝廷招安后,急需熟练大周官话和北荒话的侍从,若初便是那时候跟了郡主的。

十余年的主仆情分,说句僭越的,若初心底也是将姚知盼当作女儿看待的。她将名册递给郡主后便移步到她身侧,重新沏了一杯茶,试探道:“郡主所言极是,这几位太太毕竟久居京城,家中情况如何还需得仔细打听。”

“再者,不日便要放榜,郡主不妨再等上一段时日,等京中的消息传来,再做准备也不迟。何况女郎内秀外慧,整个平阳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郎了。”

若没有方才阿兄的来信,宁安郡主听了若初这话必然也是赞同的。

只是……

她手指轻点名册,叹道:“刘家、王家和这几家就先不要送帖子了,旁的便照常写罢。”

“陈太太那儿也送一封去,她家三郎今年头一回下场,她虽不张扬,但总是高兴的,这祈福就是求个心安,请她一道吧。”宁安郡主吩咐着,又顿了顿,“陈太太那儿你亲自走一趟,她家女郎毕竟定了亲,只怕忙得抽不开身,若是抽不出空便罢了。”

若初一一记下,抬眼望见宁安郡主神色恹恹,便走到她身后,动作轻柔地替她揉捏肩颈:“郡主本就浅眠,这段日子府中事务繁杂,怕是更加休息不好,不如请大夫来把个平安脉,开些宁神的方子吧?”

“也好。”宁安郡主确实是有些累了,她微微后仰,身子靠着椅背闭目歇息。若初打量片刻,见郡主似是睡去,手上力道褪了大半,呼吸也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但郡主并未休息多久,不一会儿,外头便有丫鬟来见。

若初示意那丫鬟噤声,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低声问道:“何事?”

“回禀姑姑,方家太太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呢。”

方家太太便是陈太太,方怡的娘亲。

大户人家往来不是小事,就算没下帖子,也该提前派人来说一声才是。若初清楚地记得,今日方家可没有来过人。

但陈太太与郡主交情匪浅,若初思量片刻,让那丫鬟先到外头候着,又吩咐人到花厅去,好生伺候着陈太太,切莫失了礼数。一切安排妥当后才走向宁安郡主。

宁安郡主哪里睡得着?贤王世子的事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她心口,叫她不得不想了又想,方才也不过是借着若初按捏的功夫短暂养了会神,屋子里的动静她却是知道的。

等听了若初的话,宁安郡主眉心都快拧在一处了:“方家这两日可有事发生?”

她和陈太太交好不假,可这般着急来去的事是从未有过的。

京中裕亲王的信件也才到姚恪手中,平阳城的其他人家应是没有那么快收到消息,宁安郡主便没有往这上头想,下意识地认为是方家内部发生了什么事,这才让陈太太来访。

若初摇摇头:“婢子并未听闻方家有什么消息传出,便是方家女郎那儿也没有。”

方怡定了亲,出来的日子便越发少了,自打上回湘女池宴请后,便一直待在家中。

这便奇了。

但人已经到花厅了,宁安郡主也不好让人久等,只得让若初先去请陈太太到堂中歇息,自个儿先去换了身衣裳。

——

宁安郡主到的时候,陈太太已经喝了半盏茶了。

她一见到宁安郡主,便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去迎。

若初见状,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叫了出去,自己则替陈太太换了新的茶水后才到隔间候着。

宁安郡主还是头一回见陈太太这般模样,心跳不由快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陈太太的手,镇静道:“发生了何事?竟让你这沉稳人也着急起来。”

陈太太确实是满面焦急,她回忆着方才在家中时方老爷与她说的话,将事情捋了捋,才道:“郡主这些日子可曾收到过京城那边的消息?”

提到京城,宁安郡主便想到了贤王世子的事,面色一下不大好看,声音也沉了沉:“怎的了?”

陈太太没错过宁安郡主的表情,她琢磨着,也不知郡主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但此事不管成与不成,她来了姚府,这人情便送到了。

“我也不与郡主您绕弯子了。”陈太太拿定了主意,将方老爷说的话一一转达。

“我家老爷在京城中有些生意,郡主您也是知道的,前几日,有位在京城从商的友人路过平阳,到府上住了几日。”

“昨儿夜里我家老爷与他吃酒,说起京城的事,那友人说天底下新鲜事不过那几样……倒是说远了,只是——”陈太太压低声音,“只是他说起京城近日传着个大笑话,说是贤王世子婉拒赐婚,那女郎出自定国公府,家中行五,自幼便好武,性子爽快直接。”

“贤王世子回绝了这门亲事后,那女郎便上了贤王府,要讨个说法,面上闹得不大好看,话语中依稀牵扯到了……”

陈太太看向宁安郡主。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宁安郡主吐出一口郁气:“此事我也才听说。你且说下去。”

陈太太观她神色凝重,对姚府的态度便有了底,“一个是世子,一个又出身国公府,光天化日之下闹得不大体面,又牵扯到了旁人,便叫御史台告到了陛下面前。”

“那女郎性子爽快早早传遍京城,许是怜她是个姑娘家,陛下倒未说什么。倒是世子被传入宫中,出去后便被禁了足,连累贤王也遭了几本折子。”

“也不知是哪儿传出来的流言,道世子书房中有一画像……”

陈太太停住了嘴。

若说方才宁安郡主只是面色不大好看,现下几乎可以用怒气冲冲来形容。

“无稽之谈!”宁安郡主气得抄起手边的茶盏一下砸了出去,“盼儿连他的面都不曾见过,哪里来的这些流言蜚语?他若是不愿意娶那女郎,自寻他的由头就是,为何偏要这般胡说——”

“郡主息怒。”陈太太被那茶盏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她也没想到宁安郡主这么生气,忙走过去替她拍了拍背。

也算她机敏,反应及时,这才堵住了宁安郡主后头的话。

“郡主待我情同姊妹,我也斗胆说上几句。”陈太太安抚着宁安郡主,“盼儿与我家怡儿同岁,说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也不为过,盼儿的心性如何你我最是清楚。”

“这事自然是无妄之灾,但郡主想想,此事连一个商户都能说出个七八分,只怕京城那边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平阳离京城又远,等消息到了这儿,只怕早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便是有裕亲王为盼儿作证,可人心复杂,一张嘴又怎说得过那些人?”

“郡主不妨与大将军商量,进京一趟吧,咱们在平阳,话岂不是都由他们说了算?到了京城,便能将是是非非扯个清楚明白。”

“再者,不日便到放榜的时候,平阳虽好,却还是远不及京城的。郡主不妨带着盼儿一道入京,说不定这良缘就在京城呢?”

都是膝下有女儿的人,陈太太也知道姚家对女婿的要求,将心比心,她也觉得那些流言过分了些,于姚知盼而言真真是雪上加霜。

宁安郡主又气又急,可她也不得不承认陈太太说的有道理。

何况,她与姚恪早晨才定了两手准备的打算。

只是,眼下连一个商户都知晓的消息……那些个世家大户是什么态度,宁安郡主已经预想到了。

如今她只庆幸早晨的帖子还未来得及送出去。

这到底是姚家自己的事,宁安郡主平静下来,记下了陈太太的好意,但也无心再与她客套,只说了几句话罢了。

陈太太也不是那等没眼色的,人情送到了,她便也借口家中有事先出了姚府。

等她一走,宁安郡主立刻唤了若初来:“去前院,让人立刻去寻将军回府,就说有急事寻他。”

——

不多会儿,姚恪便回了家中。

得知陈太太来访的事,姚恪握紧了拳,重重捶在桌角:“欺人太甚!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留那小子,竖子无礼!”

“叫我说,也不必去京城了,我这便上书一封,请……”

“将军。”宁安郡主打断了他的话。

“盼儿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生在这世道本就比旁人艰难些,如今又出了这等事,我自是盼着她能常伴你我身侧的,只是……”

“待你我身故后,她又能如何呢?”

姚恪无言。

灯烛摇曳,屋子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垂泣之声。

姚恪有许多句话想说,可临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便按你说的办吧。”他松开拳,“你带着盼儿先走,我将平阳的事情料理了便也上京去。纵是出身天家,也不能由他如此欺辱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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