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羡鱼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她怔怔的坐回去，愕然地盯着对面林行简许久。
他主动迎上她目光，收敛笑容，静静的坐在那里，少年感如同东风一般扑面而来。
可他具有攻击性的眼神，微微下垂紧闭的薄唇，时刻提醒她不能忽视他骨子里携带的威严、冷酷和智慧。
那夜他即便濒死，还要在她面前维持仪态，明明想让她救自己，开口却说想与她交颈而卧。
柳羡鱼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吃完离开酒楼，按照原定计划骑马回晋阳。
林行简继续控场。
“同名同姓的几率不大，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我回来之前，为了躲避追兵蹉跎了些时日，听了很多关于神女的传闻。”
直觉告诉柳羡鱼，林行简是为了打听神女才故意在柔然逗留。
“时间上不太能对上，地点上就更夸张了。神女是近两年才在柔然兴起，妖女柳羡鱼的名号则是4年前就传出来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么一种可能，我是近两年才来到柔然……柳羡鱼默然不语。
林行简似乎看穿她想法，轻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来柔然的？”
柳羡鱼白了他一眼。
“嗯，这个推测有诸多漏洞，但关于妖女的传闻最先从江都传出，晋地的传闻我是今天才知道，不会舍近求远的对不对？”
他望着她讪笑：“我父亲乃晋王，控东距常山，西据河，南抵太行，北括柔然的18州府。
我家都不知道陛下有那么一个妃子，肯定是民间以讹传讹。对吧，小白。”
他认为江湖人把‘柳羡鱼’描述成一个荡妇肯定是有问题的，只是人们习惯性向女子身上泼贞洁脏水。
不过他对柳羡鱼的德行操守是持保留态度的。
好人肯定救死扶伤，再次一点见死不救，像她这般补一刀的肯定远离‘德行’二字。
“你稳重一些会死吗？！”
正常人碰到妖女，肯定让子弹先飞一会儿，他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无法激怒一个恶人。
“我年轻嘛，朝气蓬勃多思进取，你比我还小，不要学老年人暮气沉沉多无趣啊。”林行简喜欢看她跳脚的样子。
柳羡鱼想宰了他，目力所及只有他腰间挂着一柄三尺长剑和一柄短剑，遂伸手去抓，却被他一把握住手。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
尤其是那股温热的气流，让她感到无限熟悉。
那是她的真气啊。
委屈的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他一下子慌了神，收起讥嘲神情，温言哄她道：“我们先回晋阳，从长计议。”
她心里长舒一口气。
古人诚不欺我。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对于他这样的人，不能硬碰硬，只能以柔克刚。
“妖女。”林行简低头浅笑。
得，又被这厮戳破了。
柳羡鱼揉揉太阳穴，装作没听到。
接下来两日，林行简倒是没再戏耍她，二人风平浪静的来到位于晋阳的晋王府。
来之前林行简跟她讲过，他们家一共兄妹四个，两男两女，大哥也就是世子林行俨，今年26岁；大姐林月皎，年23；小妹林月照年16。
两个大的各自成家，两个小的在家里啃老。
由于父亲林淮年迈事忙且有意锻炼世子，五年前母亲因病去世后，府内大小事由世子操持。
刚跨过门槛，林行简似乎想到什么，回头跟她道：“你得先见一下大哥。”
这是把她当成客人了。
柳羡鱼微笑道：“自然是要拜见主人。”
当客人总比当什么丫鬟要强。
林行简为她嘴角略带羞涩的盈盈浅笑所倾倒，好一会儿，才觉失态，支支吾吾道：“大哥很好说的话，你不用紧张。”
说完他与柳羡鱼并排而行，笑语晏晏的带着她朝大哥书房走去。
沿途下人一见这阵势，就知道府上来了个极要紧的贵客，再看那一袭红衣翩跹，容颜绝美而清雅，顿时有些走不动道。
晋王府很大，当林行简带她东转西转，来到位于府上东边的世子书房，已经是落日带着一抹余晖。
早就有人小跑报给林行俨，故而二人进去时没任何人阻拦或者通报。
只见温黄的烛光下，有一人手持书卷，踩着花草纹的波斯地毯，正缓慢踱步，神色若有所思。
听到动静，他停止踱步，转过身来。
他有着与林行简同样挺拔的身姿，以及三分相似的容颜，与林行简坦荡外露的朝气相比，他透着一股成熟沉稳。
林行简上前一步，拱手拜道：“见过兄长。”
“起来吧。”林行俨抬抬手，语气却变得有些严厉，“有人告诉我你出关了？知不知道柔然蠢蠢欲动伺机南下……”
刚说到这一句，他忽然发现房间内还有第三人。
刻意站在暗处的柳羡鱼。
“哦，有客人。”林行俨轻描淡写来了一句。
直觉告诉她世子不好惹。
来他们来之前已经有人报过了，也就是说他肯定知道自己在场，教训一半弟弟故意停顿下来，真让人捉摸不透。
“是。”林行简有些紧张，“这位是我的朋友，请她来府中小住是……”
正当他想借口时，柳羡鱼迈步上前，气度从容不迫，拱手拜道：“民女柳白见过世子。”
“柳姑娘客气了，来者是客，何况还是二弟请来的。”林行俨微微作揖算是还礼，而后不经意间瞟了她一眼。
而后不由得多看两眼。
他倒吸一口凉气，撤回目光去看弟弟，嘴角却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柳姑娘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
柳羡鱼欠身笑了笑，默默退到阴影里。
林行简咽了咽喉咙，决定找回刚刚失去的面子，向哥哥道：“她是河东柳。”
河东柳？
柳羡鱼诧异地看向他。
这些细微变化全部落在林行俨眼里，他顿时明白弟弟在胡诌，笑问弟弟道：“河东哪个柳？”
林行简没想到哥哥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回头眼神求助柳羡鱼：“你是河东哪个柳来着？”
你也有吃瘪的时候……柳羡鱼低头盯着昂贵的波斯地毯一言不发。
林行简一怔，有些尴尬的小声嘟囔道：“反正是河东柳。”
“好了。”林行俨不再笑话弟弟，“让你嫂子把阿照院子旁边的芙蓉榭收拾出来，柳姑娘先将就一晚。”
“她住清风池馆。”林行简看着哥哥。
林行俨觉得不妥，清风池馆紧挨着林行简的松风阁，未婚姑娘住在未婚男子附近，是不是有损姑娘清誉？
但见林行简一脸笃定，柳羡鱼来历成谜，林行俨只得询问柳羡鱼：“姑娘以为呢？”
“听二公子的？”柳羡鱼试探道。
她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林行俨心里叹口气，叮嘱弟弟道：“明日父亲回府，你我早早起来去城门外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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