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朦胧的眼,所见是无尘的天花板和洁白的被单,葡萄糖液顺着针管流入身体,没有任何人在身边,寂静一片。
智能手环在床头柜上,提示灯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转头望向窗外,已是黄昏之时,太阳在地平线的那边,离得好远好远,余晖侵染了那片天空,把云霞染得橘红参杂着一线灰色,残存的温暖挥洒在身上,轻柔的抚慰着受伤的心和身体,随后永远坠落,只剩下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如同被世界抛弃一般的感觉……”
墨心暖望着远方,呢喃着。
“在医院吗?”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墨心暖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
“咯吱”
门开了,灯也亮了。
墨心暖扭头看向那处,顿时眼瞳收缩,心脏猛跳,呼吸加重。
她只感觉空间扭曲了起来,绝望的腐朽不断蔓延着,侵蚀着这个房间,原本的白炽灯光也变得昏暗,黑色的风在吹拂,哀嚎着不幸。
那看不清面容不断变化的身影站在那里,声带摩挲着发出沙哑的声音:“醒了?那我回去工作了,养好身体之后自己回去吧。费用我已经支付了。”
未等回应,她转身离开,带过了门。
墨心暖的视野回复了正常,没有腐朽,没有昏暗的灯光,也没有黑色的风,像是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妈妈,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对吗?”墨心暖看着拿到身影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门外。
“你们等暖暖身体养好之后再说吧,现在这个状态,她需要休养。”一个眼眶通红的妇人提着包,看着身侧那身穿青衣的清秀男子和身着红衣、脸色煞白的清冷绝美女子说道。
“暗雨他……”萧小星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
“他叫墨雨行!”妇人生气地大叫,情绪有些失控。
暗雨?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代号,于黑暗中洗刷污秽的雨?真是幽默……
萧小星微微低头,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作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和指挥者,任何突发事件和队友的伤亡他都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伯母,那封信我一定会交给墨心暖的,这是雨行的要求,至于如何选择就得看墨心暖自己了。当然,您放心,如果她选择接受,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护好她的。如果她拒绝,我也会将面具还给你们墨家。”
“另外……”萧小星抬头看了一眼妇人的神色——满是倦怠与悲伤。
顿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说道:“关于组织意外阵亡抚恤金和其家属生活保障及剩余功勋值大概明天就能发下来了。”
妇人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开口说道。
“当初我公公战死时,你的上级找到了刚与我结婚不过四个月的丈夫,要他继承老爷子的使命,他跟我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他走的时候,两岁不到的雨行就哭着喊着,不要爸爸离开。但他还是走了,说是为了人类。”
“我每天带着孩子望着窗外,一直盼着他回家,整整十年,回了三次家,最长一次不过待了一周。”
“后来,他告诉我,这是最后一个任务了,完成之后就一定陪着我和孩子,哪儿也不去了。”
“那时我已经怀了暖暖,行动不便,还好雨行早已懂事,这才度过一个个艰难的岁月。”
“我体会过生孩子的痛苦,所以生产的那天,我多希望他能回来陪陪我,可惜他没有,我一个人进了产房,当时甚至害怕得差点哭出来。”
“我已经习惯了照顾两孩子的生活,不再像之前一个人照顾雨行都笨手笨脚,这也弄不好那也弄不好,日子很平静,就这样,我还有孩子静静地等着他回家。”
“我还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暖暖缠着我要去游乐园玩,看着俩可爱的孩子我也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我把这个家照顾好,他回来一定会很开心吧。”
“那天他确实回来了,还带着一封信,不过啊,他为什么待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呢?那天晚上,我想过自杀,但是我死了倒轻松,那孩子该怎么办呢?所以我活下来了,带着他的那一份,活下去。那封信我没有交给雨行,我不想让他走老路,但是世事莫测,信被暖暖找了出来,交给了雨行。”
“后来雨行,也死了,我只剩下暖暖了。”
“如今你们连我唯一珍视的东西也要带走吗?”
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怒火在眼中燃烧着。
“走吧,小星。”轻轻拉了下萧小星的衣角,断红袖轻声说道。
“我们有事先走了伯母,这些是给墨心暖买的补品。”萧小星眼神有些灰暗,饱含歉意地指了指座椅上的补品。
“再见。”
“……”妇人瘫坐在椅上,双目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起身离开了医院。
墨心暖伸手摸向智能手环,打开操作面板,发现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孤小依。
回拨过去,不过三秒提示音后电话便接通了。
还未等墨心暖开口,那边便先一步询问。
“暖暖,怎么样了?抱歉啊,福利院的事情太多,我实在太忙了,抽不出时间过来看你。”
有些稚嫩的女声从手环中传出,略显疲惫和无措。
“嗯……没关系的,只是刚醒,有些提不上力气。”墨心暖缓缓坐起,温柔地说道。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孤小依,也是如今福利院的院长兼职老师和监护人,当然,对于那些孩子来说,她也许更像是母亲和姐姐一类的人。
“……”沉默一会儿,孤小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这十几天……”
刚说一半,戛然而止。
“怎么吗?”墨心暖略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掠起额头前的发丝别到侧颜,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柔的笑:“放心,我没事的,反而经过这次事件,我觉得我坚强了不少呢……而且……”
“你有哥哥吗?”
执行官的话浮现于脑海。
“也许……也许哥哥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潜伏在圣法会中,等待着收网,只要成功,哥哥……哥哥就可以回家了!”
少女这么想着。
原本因黄昏而沉闷的心情活跃起来,仿佛抑郁症都快要治好了。
“暖暖?暖暖还在吗?”
“啊噢噢,在呢!”孤小依呼喊着,拉回了墨心暖漂浮不定的思绪。
“而且什么?”
“只是这几天的经历,让我觉得哥哥可能还活着……”墨心暖指尖轻轻缠绕着散落在洁白床被上的发丝,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笑意,微红的脸颊,是喜悦,是期待,一个少女的美好憧憬,一个妹妹对哥哥的依赖与喜爱。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许久没有回应……
“小依?”
“啊?噢噢!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啊哈,聂修修在叫我了!大概是有什么事儿吧,回聊暖暖,过几天我事儿办完了就来找你!好好休息吧。”孤小依急急忙忙地说着,随即不待墨心暖道别,便挂断了电话。
孤小依的声音有些不大自然,有点结巴,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啊。
墨心暖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是躺下,换了个让自己觉得安心舒适的睡姿,让黑夜将自己拥入怀中,浸入梦乡。
“暖暖!”
黄昏落日的山巅,一个漆黑的人影转过身来,正是墨雨行,他灿烂地笑着对她张开了怀抱。
而身后,正是无底的山渊……
“暖暖……”孤小依坐在有些老旧的木椅上,失神地望着窗外渐渐黯淡的世界,乌云笼罩,一滴雨点中突兀地出现在玻璃上。随即是密密麻麻的水珠。
“啪嗒啪嗒……”窗子被打得当当作响。
“下雨了呢……暖暖……”手中攥着一份纸质的请柬,手指的力量不自觉地加大,将请柬捏得皱巴巴的,上面写了几个字——讣告 收:孤灵怡……
三天后,墨心暖的身体已无大碍,不必要留院观察了。
墨心暖此时一个人待在空旷的屋子里,蜷缩着身体,把脸埋在腿部,无神地盯着电视上播出的节目,目光涣散。
冷气从空调中喷洒,秀气粉嫩的小脚被冻得冰凉,可她丝毫没有察觉到。
换台,换台,换台。
单一的无趣的动作重复一遍又一遍。
她知道现在外面的花肯定开得绚烂多彩,但她不能出门轻嗅它们的芬芳,也不能靠近细细观赏它们容姿。
因为……
“暖暖,不要出门,不要在我回来之前给任何一个人开门,他们,会害死你的……”因为她这么说了。
能够略微看出一点点从前样貌的她这么说着,比起平常,似乎温柔了不少。
好像,世界在慢慢变好了,变得像以前那样五颜六色了,不再单调而没有趣味了……
是因为哥哥还活着吗?
少女这般想着。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你好,有人吗?墨心暖在家吗?”一道有些生硬的温柔女声响起。
墨心暖赶紧关掉了电视,不敢吱声。
但心跳却忍不住加快,呼吸逐渐加重。
她知道,这大概就是妈妈口中,所谓要害死她的人吧。
“墨心暖,我知道你在家……”温柔的女声渐渐冰冷了下来。
“你的心跳,你的呼吸……”声音逐步靠近。
“实在太明显……”直至出现在耳侧。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什么冰冷的东西在她的身后,触碰到她的耳垂,凉气喷在她的耳郭上。
“啊!”终究还是刚成年的少女,即是经历过生死危机也会惧怕未知。
墨心暖被吓得从沙发上掉下去,差点撞到茶几上。
“呵呵……”断红袖见此轻笑两声,同为十八九岁的少女,偶尔捉弄一下别人,也是挺好玩的。
她飘到墨心暖面前,脸凑过去,发丝垂在两人面前,她僵硬地微笑着:“你没事儿吧……”
墨心暖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又面对这种僵尸脸笑容,啥反应没有,也就眼一白,头一歪,晕了。
“……”断红袖笑容僵……表情凝固了,她有些自我怀疑:“我真的这么吓人吗?”
甩了甩头,坚定起来:“不对,我明明这么漂亮,肯定是因为这家伙太胆小了。”
说着抱起墨心暖,将她放在沙发上。
洁白如玉的修长手指在墨心暖额头上轻点一下,蕴发出幽幽蓝光。
墨心暖睫毛颤动几下,悠悠转醒。
“醒了?”
睁眼看见那张苍白的脸,虽说这次认出来了是谁,但墨心暖还是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断红袖:“……”
“请问……你来有什么事吗?”墨心暖小心翼翼地问道。
鬼物在传说中大都是不好的形象,虽然眼前这个陌生的女……鬼救过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怕,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她把咱杀了怎么办?
“咳咳,我此次的目的是邀请你加入国家安全保障监察与管理特许武力联盟。”断红袖微咳一声,坐在茶几上,一脸正经地说道。
“???”
“就是镇妖关、天眼局和监察司组成的联盟。”见墨心暖一脸茫然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一个不爱看新闻的家伙。
“诶?”呆呆萌萌的墨心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真的吗?”墨心暖反应过来,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看向断红袖,但立马又眼中的光又黯淡下来,有气无力道:“不行,不行。我天赋这么差,实力这么弱,一定会拖大家后腿的。”
镇妖关是元初人民共和国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与公安机关的结合体。
它的首要职责就是镇守开创于各个城市的秘境以及应对各个城市超常能机关能力范围的恶性事件。
因此强大实力和优秀的能力是进入镇妖关的第一要求。
天眼局则是相当于有着超强战力的情报部门,负责对各个地区的镇妖关小队进行增援以及情报管理。
最近刚刚成立了有着自主独立管理和行动能力的特殊小队——烛龙。
其中的成员就目前而言,也许实力并不是特别强劲,毕竟他们也只是上届全国特殊部门进入资格训练营的毕业生,但他们的潜力都是毋庸置疑的,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一定可以冲天而起。
至于监察司,是最近几年重新成立的部门。
好几年前的某城市镇妖关镇守小队受到贿赂而导致了灾难性后果,只能说挽救及时避免了更大损失而产生,自此后监察司便重建了。
至于为什么之前督行司解散了?
因为前辈们都非常优秀,从未出现过此类事件,以至于大伙都觉得监察司这帮崽子都是吃白饭的,索性解散打入另外两个部门了,谁也没想到几百年后出这档子破事儿。
“我自然知道,那么,你听说过源炁者吗?”断红袖神秘一笑,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引诱着单纯的墨心暖。
“源炁者!”墨心暖瞳孔一缩。
源炁者,一种极为稀少而又特别强大、神奇的体系。
所谓源炁者,就是那些戴上了不知来历的神秘面具的人。
他们可以通过面具消耗体力和精神力获得强大诡异的能力,实力上限全靠对面具的开发程度,运用不是固定的。
理论上来说,面具的能力是无穷无尽的,只要你想到,并且符合面具本身的特性就能够施展出来。
面具的通有特性有两个。
一是不可毁坏。
二是在面具使用者绑定面具后大幅度提高使用者身体素质和精神力,并且之后不断缓慢提高使用者的身体素质和精神力。
另外,每一个人不出意外的话一生只能绑定一个面具。
因为面具是与灵魂绑定在一起的,想要夺走面具,要么将使用者的肉体击破,要么将使用者灵魂击溃,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与一般体系不同,源炁者的成长更多的是感悟面具的本源。
另外面具的种类分为兵武系、幻想系以及元素系。
例如,刑司主的面具——戮生者就是幻想系。
境界划分也与其他职业不大一样。
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启、烛、萤、星、劫、猎、融、真、源九个等级。
“如何?你想成为源炁者吗?”断红袖长袖一翻,苍白冰凉的小手从中探出。
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
她看着两眼放光的墨心暖,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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