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个家里第一个征服自己的是这个没有任何印象的妹妹，过了很久程帆终于承认他决定留在湖城有程潇雨一半的功劳。
他回湖城的第四天，跟着集团秘书、经理等等几号员工转了大大小小的部门，翻看了十几年以来的资料，最终程昌明还是让他下基层。
“晚上你早点回来，倪叔今晚来家里吃饭。”
倪江河，昌明集团刚创立两三年就开始跟着程昌明的老部下，这些年忠心耿耿，是程昌明最信任的伙伴，程昌明将湖城的房地产项目交由倪江河负责，当然他也不负众望，亲力亲为规划楼盘，做出不少成绩。
在昌明集团短短几天，他已经学会上班摸鱼，人对自己不感兴趣的领域总是善于糊弄，在英国求学期间再苦再累也没有退缩过。
下午四点钟他就下班回去了，家里的阿姨还在炖汤，看到他回来还以为自己准备的太晚。
程潇雨没有再去上补习班，而是让周秀茹给她找了家庭教师。
“程帆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集团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你那个老师呢？”
“还在房间里呢！我借着上厕所偷溜出来透口气。”
说着从程潇雨的房间里又走出来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一看就是同学，她个子小小的，比程潇雨还矮了半个头，像只小猫一样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summer，快来，这就是我的学霸哥哥。”程潇雨一脸骄傲地向自己同学介绍着程帆，他多少年没有被这么形容过了，竟有些不好意思。
“你好，程潇雨哥哥，我叫倪夏。”女孩满眼都是光地看着他，一看就是受自己妹妹影响，开始了无脑崇拜。
“你好，你俩好好去上课吧！老师还等着你们呢！”程帆说。
“我没骗你吧？我哥帅吧？”程潇雨又开始了自己的粉丝行径，好像在推销自家偶像。
程帆又一次为程潇雨的冒犯而不好意思，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不仅走路的样子像只小猫，连瞳孔也是琥珀色的，忽闪忽闪的眼睛更像一只小橘猫。
程帆让她们进去上课，自己回房间了。
倪夏？倪江河？这应该是父女吧？
周秀茹最近还是很少出屋子，程潇雨送了些吃的进屋，餐桌上坐的除了程昌明和程帆，还有倪江河和他女儿倪夏。
虽然和程潇雨是同学，也经常带来家里玩，但是这种饭桌上她还是显得拘谨。
“给妹妹夹点菜。”程昌明指使着自己大儿子。
自从小儿子出事后，程昌明学着收起自己的羽翼，尽量保持随和。
程帆看着坐在一旁蜷成一团的小女孩，一直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他想起大学之前的自己，虽是程昌明的儿子，但在这个家里却一直像是寄人篱下，所以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只吃最前面那几道菜，从不站起来。
他没有一刻在心里停下对长大的向往。
“你想吃什么？”在程昌明和倪江河在桌上大谈特谈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问了她一句。
“排骨和清蒸虾都想吃。”
他夹了两块红烧排骨到她碗里，又顺手剥了几只大虾夹给她，还拿碟子去厨房重新倒了一小碟醋摆在她面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照顾一个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疏。
“明天你就跟倪叔去要开盘的春天华府，认真学，你爸我、你倪叔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程昌明认真的交待，又示意让程帆敬酒。
他非常厌烦中国的酒桌文化，好像不喝酒什么事都谈不成似的，懂得收敛的还好，喝个七八分坐在桌上把事情谈了也就完了。而多数不喝得烂醉如泥不罢休，不喝个三五场工作都谈不完。
但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思虑再三还是端起手边的酒杯。
“倪叔，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也没学会喝酒，今天就用饮料代替敬您一杯，希望今后多多指教。”
无论如何，他还是完成了这一番场面话。
倪夏怔怔地望着他，脸上憋着笑。
这场饭局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还没有半点结束的意思，程帆终于坐不住了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回房间了，倪夏见他站起来也顺理成章跟着他一起离开饭桌。
程潇雨进了周秀茹房间一直都没有出来。
倪夏跟在程帆屁股后头上楼。
“你还真像只猫。”他转头看着这个女孩说。
“为什么？”
“你看你上楼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帆哥哥，你一点也不高冷啊！”
“程潇雨跟你说的？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你长得帅、成绩好，是她最崇拜的人，她说听程叔叔说你要回来了，她可高兴了，所以害得我被激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小女孩讲的眉飞色舞，他也听的津津有味。
“所以你见到我真人让你失望了吗？”
“嗯，不好回答。”她抿着嘴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她在口是心非。
倪夏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力量正在推动着自己，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他那有些削瘦的脸庞，线条分明，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外表眉眼间却透露出半分不羁，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红唇。她站在距离他两米不到的位置，快速转过身轻吞了一下口水。
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又过了一会儿，程潇雨终于从周秀茹的房间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倪江河和程昌明依然在聊明天的新楼盘规划，倪夏和程潇雨坐在房间里闲聊。
“你哥有女朋友吗？”
“我没问过哎，不过我觉得应该很多人追他，我以后如果找男朋友就想找这款的。”程潇雨一说起程帆就开始神采奕奕。
“什么款？”她很想再多听一些关于他的信息，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陈词滥调。
“话不多但是却直中要害，长得帅又不多情，聪明不圆滑，他上高中那会我还在上小学，我只知道他很努力，后来他终于出去读书了，很少回来，一直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他不多情？”倪夏也直中要害。
“也对，等有机会我要去问问。”
2012年，湖城房地产事业正是发展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春天华府开盘当天，售楼部被挤得水泄不通，作为一个学了八年哲学的研究型博士，程帆很难开口进行房产推销，万事开头难。
他跟在一个叫郑英琪的女销售后头，倪叔向他介绍过这是昌明下面卖房子卖的最好的女销售之一，她看起来就非常干练并且能说会道。程帆跟着她听了半个多小时，明白了卖房子也需要很大的技巧，比如说要将不好卖的房型和楼层先介绍给客户，隐藏掉关于房子的缺点，他在心里很难认同。
郑英琪很显然想早点甩掉这个尾巴，所以在向佳南走进来的时候郑英琪连忙在身后朝他摆手示意程帆赶紧去招呼这个客户。
向佳南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人摸不着路数，她穿着一条时髦的深色连衣裙，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大摇大摆地走进售楼部。
相较之下，程帆在她面前显得都极其传统。
“你好，小姐，请问你这边是想要看什么户型呢？”
他学着郑英琪的话术艰难地开始了第一步。
“有什么户型的？”
“从小三室104平一直到四室180平的都有，你可以跟我来看一下。”
随后他领着这个女人来到沙盘模型前一一介绍。
接下来的对话几乎是问答题。
“这个小区的学区是哪个？”
“育英小学，附近还有七中。”
“交通呢？”
“前面的长江路就有3路、6路还有102都能直达市中心，开车的话也就十分钟左右。”
程帆抓肝挠心的难受，他觉得这比做学术难多了。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房呢？”
“最早是明年秋天，合同日期是明年12月份。”
他努力保持微笑，搜肠刮肚不让场面尴尬。
“那我能去现场看一下吗？”
“样板房还是施工现场？”
向佳南终于取下墨镜，用极其认真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翻这个销售，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都看。”
从施工现场出来又回到售楼部，向佳南当场准备交定金，而且是两套。
郑英琪看到这一幕急着想上来抢单。
程帆的确连定金合同都还不熟悉，当然这两套房子最终是不是他卖的区别也不大，但是向佳南这时开了口。
“我就要他服务我。”她这一指明，郑英琪也没辙，只能找来旁人帮着签合同。
顺利地签完合同。
“向小姐，请你一周之内过来交完尾款，签购房合同。”
“你陪我吃个饭吧！正好午饭时间了。”向佳南挑逗般地说。
“可是我还在工作。”
“把客户服务好不就是你的工作？”
“可是吃饭不在服务范围内。”
向佳南看着他笑了，显然她还没有放弃的意思。
“那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提醒我来交尾款，还要指导我怎么办理。”
程帆只好接过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归还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触碰到自己的手，他条件反射似的抽回。
售楼部来了一个叫小程的新人，刚来一上午就卖了两套房，这事在整个售楼部立刻被传开，甚至被神话，说他口才了得，是个销售天才。
这是个好不容易能睡懒觉的早上，一醒来就发现外面疾风骤雨，窗外的树被大风吹得乱颤，程帆在售楼部当牛做马了一周后，终于收获第一个休息日，他穿着T恤短裤从房间出去洗漱，刚踏出门口就看到倪夏从外面进来，她站在楼下的客厅，瑟瑟发抖，活脱脱一只“落汤猫”。
“你怎么来了？”
“我来上课。”
程帆从卫生间拿出一条浴巾包裹在她身上，他的大浴巾能覆盖倪夏整个身体，只露出头来。
她低头轻闻了一下，淡淡的清香溢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这是独属于程帆的味道，洗衣液混合着沐浴露的青柠味，她甚至想更长久地记住这个味道，所以贪婪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息。
“第一次见你这么爱学习的人，老师都还没来，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来的，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这么大。”
“程潇雨还没起床呢！”
他敲响妹妹房间的门，让她找一身衣服赶紧给同学换上，又去房间找了个吹风机。
“把头发吹干，一会别感冒了。”
“谢谢程帆哥哥。”
她接过吹风机跑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看着一旁正在刷牙的程帆，倪夏不停地用手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挡住自己愈加滚烫的脸，内心冒出一个大胆的想象。
“你们几点上课？”
吹风机发出的“轰轰轰”声音，挡住了她的听觉。
“你说什么？”倪夏关掉电源。
“我问你们几点开始上课。”
“10点。”
倪夏借着头发的间的缝隙偷偷看着旁边的男人，他衣冠不整，宽大的肩膀撑起白色的T恤，比上次见他多了几分少年模样，几根混乱的头发树立在额头上，显得有些好笑。
“你跟程潇雨是同班同学吗？”
她又一次关掉吹风机，“是的，我们初中就认识了，不过是高中才分到一个班的。”
“选好文理科了吧？”
“是的，我俩都选的理科，班主任还是蔡老师。”
他说话间凑到洗手池边上，拧开水龙头接了一口水，终于刷好牙，他又在旁边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头发吹好了吗？”
“快了，怎么了？”
她尽量拖长吹头发的时间，想要在这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里再多待一会儿。
“上厕所……”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脸颊的红色瞬间蔓延到耳根。
“好了，逗你玩呢！我去楼下。”他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剩下倪夏还呆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刚刚是摸了自己的头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像胡乱地蹂躏着一只小狗，大概因为和程潇雨是同学，他也把自己当做妹妹一样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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