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镜子前看着呆呆的自己，穿着程潇雨的衣服在自己的身上显得很大，一张苍白的脸上镶嵌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又顺着往下看，毫无女人的生长痕迹。一种急切想要长大更想要长高的愿望在她的体内开始滋长。
屋外的暴雨没有一点要停下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地面上满是积水，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四十，赵老师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告知今天的雨太大，所以临时调整时间。
自从儿子出事后周秀茹几乎就待在房间里没出来过，程昌明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所以一大早就出去了，家里除了阿姨只剩下他们几个。
程帆在英国时就很少社交，回到湖城更是没有任何朋友，暴雨天理所当然宅在家里。
“咣咣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程帆正准备找个电影看，坐在电脑前选了半天，听到敲门声，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
“程帆哥哥，我们来找你玩行吗？”程潇雨贼头贼脑地伸了头进来。
“找我玩？我们能玩到一块吗？”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三个代沟。
程潇雨顺势坐到程帆的床边，以她短短十几天对哥哥的了解，这样就是答应了。
“程帆哥哥，你平时都喜欢看什么电影啊？”两个小屁孩同时间凑过来。
他让出自己的位置，任由她们摆弄自己的电脑，他站在身后看着她们的背影，只想到四个字，喧宾夺主。
如果可以，她真想在后脑勺上安一双眼睛，倪夏想。
程帆一点也不反感这两个小妹妹，他觉得正是因为她们让他感受到生命力的鲜活，一直以来，他的生活平稳而沉闷，缺少了一些生活气息，而这两个活脱脱的少女，第一次让他觉得热情、活跃才是生活。
“程帆哥哥，你知道现在的小女孩都喜欢什么吗？”
程帆昂起头做出疑惑的样子等待着程潇雨的回答。
“日漫。”
“为什么？”
“因为帅哥多。”
程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在英国的时候还现场看过几场英超，那才叫帅哥多，荷尔蒙气息极其浓厚。
“哥哥，你有没有女朋友啊？”两个女孩专注于看电影，程帆只无聊在一旁从书架上翻出一本杂志看，没想到程潇雨忽然转过头问。
他抬起头，两个小女孩都同时转过头来看着他。
“没有。”
“是现在没有还是从来没有过？”程潇雨穷追不舍。
一旁的倪夏竖起耳朵听。
而程帆并不想提起自己的感情史，他不想承认只是一片空白，本想在英国安家的他，想要在当地找一个华人妻子，也同时一起定居在英国，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最重要的是，他常常觉得自己失去爱人的能力，毛姆曾经说过，他认为一个男人陷入爱河而不止自己出丑，35岁是大限，也就是说留给程帆的时间只有短短9年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个吧！”
这个时候张姨在楼下喊他们吃饭救了场。
“下去吃饭吧！”
他率先下了楼，只有三个人的饭桌比平常活跃很多，在说说笑笑中吃的这顿饭。
外面的雨渐渐终于停了下来，乌云散开，空气中多了几分凉意。
“哥哥，你带我们出去玩吧！”程潇雨兴致勃勃地问。
回湖城的这十几天，程帆一直受制于父亲，陷于困惑当中，还没有逛过湖城。自从高中毕业到现在，他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在英国的日子里，家乡对他来说已变得模糊而遥远。
其实程潇雨不提，他也早想出去转转了，但为留几分薄面，他还是用了不情愿的语气。
“去哪里啊？”
“吃饭，逛街，看电影？”
他白了程潇雨一眼，看到倪夏还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扒碗里的饭。
在英国时开车是右架，回国的十几天他还没太习惯，平时上下班一个人慢悠悠地开回家还行得通，但载着两个小女孩他多少觉得心里发怵。再有就是他回国时换的人民币回来已经花的差不多，程昌明强迫他回来接管集团，然而经济大权却没给他，让他拿着一份销售的工资在售楼部卖房，距离发工资的日子还有二十多天。
他开着车在市区以30迈的速度缓缓行驶，满大街的找银行。
程帆坐在柜台前正把钱交给柜员，感受到旁边的光被半遮挡，他抬头一看，向佳南出现在眼前，她穿了第一次在售楼部见到时完全不一样的一身装扮，但却和那天的感觉毫无区别，时髦、新潮、妩媚。
吊带T，牛仔短裤，浓厚的眼妆以及大红唇。
顶着一张东方古典美人的皮囊，却偏偏钟爱欧美妆。
“hello，真有缘分。”她正挥着手朝程帆打招呼。
“你好，向小姐。”柜员正把兑换的人民币递到他手上，他准备起身走人。
“这就准备溜了？”她出一只手挡在了程帆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还有急事。”
“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她坚持不懈。
“我什么时候说要一起吃饭了？请你让开。”
她那只手放下，但是步伐却快速跟上，跟着他打开车门，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动作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套动作她才发现后座还坐着两个女孩，转而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程帆。
“你这是……”
用一种近乎怀疑的语气看着他，这是在诱骗未成年少女？还是两个。
“我妹妹。”他不经意地介绍。
倪夏坐在后排早已怒火中烧，从眼前的女人刚出现一直到现在的介绍，一句“我妹妹”就能让她火冒三丈。
程帆无意中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倪夏，鼓鼓的腮帮子，脸涨的发红，他觉得有些好笑。
程帆最终还是对向佳南的死缠烂打以妥协告终，“去哪？”
“妹妹们想吃什么？”她回头一脸笑意看着后排的程潇雨和倪夏。
“阿姨好！”倪夏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对着向佳南问好。
向佳南被气的差点七窍生烟，“阿姨？你见过这么年轻的阿姨吗？叫姐姐。”
“但我没见过这么老的姐姐。”
程帆赶忙制止了即将发火的向佳南，“我在开车，别瞎来。”
程帆觉得还是不让两个小女孩也跟着他搅入这趟浑水中来了，于是提议，“我把你们俩送到电影院看电影，等我一会忙完再过来接你们俩。”
“我们也去吃饭。”倪夏咬着后槽牙，抓着程潇雨。
“是的，哥哥，带我们一起吧！”程潇雨憋着一股气，早就看副驾的女人不爽。
他按照向佳南的指示来到一家火锅店。
让他想起在国外时最馋的就是火锅，经常一个人大老远跑去中超抱着一堆食材回家。
向佳南自然地坐到程帆旁边的椅子上，他又和倪夏相对而坐。
程潇雨看着和自己哥哥坐在一起的女人，她觉得原本开心的三人行气氛被对面这个女人搅的荡然无存，她也完全不清楚她的来路，只觉得和程帆一点也不登对。
对，她不配。
在向佳南眼里，能甩掉对面的两个女孩更好，但是如果都在场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目的很简单，她喜欢程帆，不仅仅因为他那张帅气的脸，从她进那个售楼部看到他的第一眼，向佳南就瞄准了他，程帆是她见过的男人中第一个可以用“儒雅”来形容的，除此之外，还透露些离经叛道。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在自己的生活从未见到过的。
而但凡她向佳南看上的，就要想尽办法搞到手。
“有女朋友了吗？”
“有。”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程潇雨和倪夏纷纷张大嘴巴看着他。
“程帆哥哥，你不是说你单身吗？”
看来这个妹妹的智商完全继承了周秀茹，那就是没有智商。
他对着程潇雨抛出个白眼，她吐了吐舌头终于反应过来，哥哥不过就是想赶紧清扫掉对面这个女人。
向佳南转头看着程帆，一脸什么都懂了的表情。
程帆看着环绕着自己的三个女孩和女人，觉得自己是仿佛身处女儿国的唐僧，想到这个比喻他不受控地笑了，然后三个人都同时不解地看向他。
“姐姐，你是在追我哥哥吗？”程潇雨问。
“是啊！”向佳南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说罢夹了一块肥牛到程潇雨碗里，顺势讨好妹妹。
“但是我从小就没爹没娘了，他还要拉扯我们两个拖油瓶，你要是跟他谈恋爱也要一起照顾我们俩的。”听到程潇雨这大不敬的胡说八道，程帆被正入口的香菜呛得不停咳嗽，没想到他被自己妹妹编成了小白菜。
但是向佳南可不是什么娇弱女子，她丝毫没有退缩之意，转过头看着程帆，“好啊！只要姐姐把你们哥哥收服了，保准今后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姐姐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那我还是自己带着这俩拖油瓶吧！自给自足挺好的！”这话显然是在拒绝向佳南的提议。
向佳南意识到自己这是表白失败了，但依旧不甘心，“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这款。”
通常来说，程帆不会也不应该这么没礼貌，在四人的饭桌上拒绝一个女孩，但他还是决心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向佳南是想要包养他，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这顿火锅只有向佳南一人吃的津津有味，其他三人都盼着尽早结束。
倪夏回到家，倪江河和夏月琴都不见人影，她坐在客厅喊了好几声“爸妈”才确定家里真的没人，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正巧在播6年前的老歌，“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
这歌词里唱的和她的心境完全相反。
她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冲到爸妈的卧室坐在夏月琴的梳妆镜前，久久凝视着自己这张脸。
看着桌上五花八门的化妆品，她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她小心地区分那些瓶瓶罐罐，打开一瓶粉底液涂上全脸，又抽出一根眉笔把自己的眉毛描了一遍，选了个暗红色的眼影笨拙地往眼睛上来回推，最后压轴的是口红，她就要向佳南今天涂的那个大红唇，全部完工后，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完整的妆容。
化妆技术实在是拙劣，所以整个脸显得无比违和，有点像……港片里的……僵尸。
顶着这张脸走出卧室，不巧遇见刚回来的夫妻俩，看到倪夏的样子，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以为女儿参加什么神秘活动，将自己捯饬成这个样子。
“妈，我这样好看吗？”
“不好看，倒是有点可怕。”
她失望地回到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可是看样子程帆并不喜欢那个叫向佳南的女人，不然他不会谎称自己已经有女朋友来搪塞她。倪夏的小脑袋在此刻高速运转，既然他都不喜欢她，那自己干嘛去模仿一个他根本不喜欢的女人。
程帆曾经急切地想要长大，是因为他想要逃离这个所谓的家。
而倪夏疯狂地想要长大，是因为他。
在程家上补习课的日子过得飞快，程帆在业务熟练后也变得越来越忙，倪夏自从上次见过他之后，就没再看见过他的身影，哪怕特意在早上提前到达。一眨眼距离课程结束已经是倒数第二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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