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萌的身影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蒙着头也不愿意从被子里探出来，似乎这样就能拒绝这个噩耗。
“萌萌！”渔昇不自觉的加重了声音，他也不愿意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做出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可以，谁又想白发兽送黑发兽。
渔昇似乎听见了从被子里传出哽咽的声音，他的心情也过分悲苦。
最终化为了一句：“萌萌乖，你二哥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
渔萌死死的咬着唇，固执的摇了摇脑袋，还是不愿意从被子里出来。
黑暗笼罩在渔萌的四周，她像是被遮住了眼睛。
天怎么还不黑呢？
渔萌自欺欺兽的无端联想。
要是天黑了就好了。
这样就算自己哭出来也不会有谁看见了。
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用力的收紧，让渔萌有些呼吸困难。
她逃避似的任由悲伤的情绪蔓延，自暴自弃的放任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
她的二哥啊。
那只一向疼爱自己的兽人，怎么就没了呢？
明明说好了，他还要等自己毕业，一起去边缘星建设帝国。
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去看看宇宙的边缘，看看辽阔的宇宙，和星河共舞，在银河流浪。
明明都说好了，要等自己，要一起把帝国的蛀虫都揪出来，要让家族重新获得新的生命。
怎么就没了呢？
渔萌感到一股血腥味在自己的口腔里弥漫，她心中的悲伤将自己淹没，嘴里吐不出一个字。
而在门口等待渔萌的大元帅，听见渔萌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忍不住上前掀开渔萌的被子。
血腥味一下子从渔萌的身上散开。
她的双手被自己掐出了伤痕，嘴上也全是血腥。
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像是失去了光泽，麻木的看向某处。
她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个字。
而后，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忍受到了极限。
她双手握拳狠狠的捶打床榻，无声的在挣扎。
心脏太疼了。
身上的疼痛，都不能分担一点。
渔昇看着渔萌这副样子一下子就憋不住眼泪了。
他挺直的脊梁一下子塌了下来，将浑身冰凉的渔萌抱紧怀里。
他安抚的摸了摸渔萌的脑袋，感受到渔萌的侧脸控制不住的出现兽化的鳞片，语气哀伤。
“萌萌乖，萌萌乖，你二哥不喜欢你这样。”
“乖啊，乖……”
渔萌看着桌子上准备送渔泽的能量卡，回想着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终于脑海紧绷的神经突然断裂，昏了过去。
渔昇看着昏睡的渔萌，慢慢的将她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白嫩的掌心早就血肉模糊，甚至隐隐能看见白骨。
再让渔萌这样自残下去，她的手就保不住了。
楼下听见动静的鳄鱼族兽人们蜂拥一般的来到渔萌卧室的门口，看着满地狼藉也红了眼眶垂下头。
他们心中涌上无尽的悲愤，看着苍老许多的老元帅，都没有兽人敢动。
最后还是从学校赶回来的渔宸主持了大局，将大家带到楼下，商量渔泽的后事。
和渔泽关系最好的兽人战士，送回了渔泽的遗物。
只有一个点心盒子。
渔宸颤抖着手，打开这个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渔泽的功勋章，以及一些苍白的表彰。
他将这些东西拿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紧紧的将它们握在手中，高高举起想要扔掉。
似乎这些东西不是荣誉，是什么脏东西。
然而下一秒，将渔萌安置好的渔昇杵着拐杖走了下来。
他看着渔宸的动作，冷声道：“臭小子，你想干什么？！”
渔宸这才反应过来，停下自己的动作，转身低头没有看向大元帅，像是无声的抗拒。
渔昇看着渔宸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接过渔宸手中的盒子，想将这些死物放了进去。
然而渔宸却固执的不愿意。
他压着盖子，不愿意这些东西放进去。
来送东西的兽人战士眼见着这种情况，都有些后怕，他们往后缩了缩，生怕引火烧身。
这里还有其他兽人，渔昇只能暂时放过渔宸，对着这些兽人战士说道：“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吧。”
他的语气不算好，如果不是理智还在，渔昇都要亲自赶兽了。
渔泽是被他们推出去挡枪的。
他们所有兽人都知道。
却推着渔泽去死。
渔宸死死的抱着怀里的点心盒子，像蚌壳一样不肯开口。
渔昇按了按额角，语气沉了下来：“你就算对他们不满，也不能在这里发作！”
“你知不知道他们回去会怎么说？！”
“你是嫌我们族的兽人死得不够多！陪葬的数量还不够吗？”
“渔宸！动动你的猪脑子，我们还有得选择吗？”
这是渔昇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外兽都说大元帅脾气不好，其实是真的。
只是他现在修身养性多了，不过现在全都破功了。
渔宸薄唇动了动，微微眨了下眼睛，泪水就顺着眼角落下。
他一向面瘫的脸上，头一次嘴角下垂，看起来像一只落水狗，可怜兮兮极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这是弟弟最喜欢的点心。”
“是他走的时候，我给他的……”
“我不想那些东西，来玷污这个盒子……”
“爷爷，我不想这样了。”
“我们忍了这么多年，最后得到什么了？”
“鳄鱼族名声越来越差，皇室拨的军饷一次比一次少。”
“我们的长辈被派去边缘星挡枪，当成兽人墙堵住危险，我们小辈一旦成年就被送去暗部，死得悄无声息。”
“我们的功勋章不能被表彰，我们的死亡是一次次陷害，我们甚至没有自由。”
“爷爷，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们继续无为死亡，看着我，看着渔萧，看着萌萌，一步步走向死亡吗？”
渔昇何尝不知。
可是他们被压得太久，已经无力回天了。
就在这时，渔萌清醒了。
她赤脚走在地毯上，正好听见了渔宸的话。
她知道大爷爷的顾虑，觉得鳄鱼族是孤军奋战，是所有兽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但是渔萌在极度悲伤之后，有了极度冷静的思绪。
她一步步走到渔昇的面前，然后跪下，声音带着湿意说道。
“爷爷，不要再忠于皇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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