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萌缓解了一下心脏压迫后的紧张感，然后回答：“不可能。”
训练师A看着渔萌这副嘴硬的样子，觉得她实在是不自量力。
他走到渔萌的面前坐下，好言相劝。
“初级训练场所投射出来的东西，是你内心恐惧的东西。”
“你似乎是在恐惧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人类和兽人向你求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是灰塔，灰塔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脆弱的生命。”
“而你对这样的生命根本拿不起武器，在比赛场中只需要与你的对手伪装成这个柔弱的样子，你就无法对他们拿起激光枪。”
“既然你的弱点如此明显，以狡猾著称的灰塔公民怎么可能不抓着你的弱点，使劲作妖。”
渔萌抬眼看着训练师A，语气冷漠：“可是这不是你应该让我克服的吗？”
“如果我什么都很厉害，我又何必来找你训练。”
训练师A听见渔萌的反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他那带着笑意的嗓音说道：“你说的对。”
“但你确定，你能对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生命下手吗？”
渔萌暗自咬了咬牙，没有回答。
她当然没有把握对那些生命下手。
准确的来说，渔萌不会对那些柔弱无力的生命下手。
她是帝国的候补军官，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武器对准公民，那是她应该守护的对象。
那是她要豁出命去守护的生命，是她的心之所向，是她的职责所在。
难道就因为是幻境，就可以背叛自己的本心了吗？
渔萌不认同。
她永远不会。
如果不能用这样的办法战胜幻境，那她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获胜呢？
渔萌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太好的办法。
她再一次提起重激光枪走了进去，而这一次她依旧被那群手无寸铁之力的生物杀死，回到了原地。
渔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濒临死亡的感觉让她的脑袋都出现了一些混乱，鲜血、冰冷与铁锈，在她的身体里来回交织侵蚀着她的理智。
紧绷的神经在来回拉扯，似乎在嘲笑着她的天真。
然而渔萌并不打算认命。
一定还有其他别的办法，可以不背叛自己的本愿，取得胜利。
向手无寸铁之力的民众挥刀，那是只有弱者才会做的事。
真正的强者，只会拿起利刃向更强的人发起挑战。
渔萌想到这里目光更加坚定，举起重激光枪，坚定地再一次踏上那片黄土沙漠，神色睥睨。
训练师A来回摩挲着他手中的军棍，看着顽强挣扎的渔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发出了沉闷的笑声。
他突然放声大笑，然后像是被呛到了一样，发出了巨大的咳嗽声。
“咳咳咳……”
“怎么在那腐朽的帝国里还有这么天真的兽人战士，她难道真的以为仅凭这些善意就可以救助所有的生命吗？真是太天真了。”
训练师A说完这些话，就重新隐藏回了黑暗中。
他倒要看看，这只大言不惭的小鳄鱼，怎么样才能在不丢弃她天真的情况下，战胜这考验人性的训练。
渔萌又死了。
这是第三次。
这一次，她甚至不需要那位训练师A来提醒自己，她自发的走到了门口，按下按钮又一次走了进去。
四次，五次，六次……十次。
渔萌固执的一遍又一遍死亡。
她这幅样子，让这位训练师A生起了几分恻隐之心，他忍不住打断了渔萌，第十一次走进训练室的步伐。
训练师A：“你还不回头吗？依旧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生命付出自己的生命吗？难道十次的死亡还不能让你看清现实吗？”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值得，或者说需要你去拯救的，至少在灰塔这个地方你要收起你那天真的善意，才能度过这第一层考验。”
“难不成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
渔萌沉默了一会，她抬起头，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血色。
但是她的身姿更加挺拔，态度更加坚定。
她的声音沙哑无比，像是刀子划过石块发出的嘈杂的声音：“我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生命。”
“生命值不值得被拯救，并不是该由我们去判定的。”
“我的武器永远不会对着那些手无寸铁的生命。”
“我和你不一样。”
“我是义无反顾地接受死亡，并且永不后悔。”
训练师A冷笑了一声：“冥顽不灵。”
他不再劝阻渔萌，任由渔萌进这黄沙里面，蹉跎自己的天真。
总有一天，渔萌会知道，自己所坚持的一切有多么的幼稚。
很多时候生命就应该为了胜利而舍弃一些东西。
然而……
意外发生了。
姜棠换了一把武器，不再是重激光枪，而是一把特别落后，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武器。
那群“手无寸铁之力”的“生命体”，又一次从戈壁滩上走了下来。
训练师A在训练室里，等待着渔萌第十一次死亡。
他藏在面具下的表情有些嘲讽，心里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期待。
或许渔萌真的会如她所说的那样，保护所有的生命。
训练师A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心里居然也是期待的。
他居然也是期待被渔萌拯救的。
想到这里训练师A伸出舌尖舔了舔后槽牙，心里生出了几分郁气。
太可笑了。
他居然在真心实意的期待着被拯救。
这对于生活在灰塔地狱里的自己，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然而当他看见监控器里面传来的画面时，眼睛却不自觉的睁大身子也越发的挺直。
因为他看见，那群“生命体”居然没有攻击渔萌，而是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们一同用那简陋的装备，打着沙漠里面的异兽，看起来狼狈，又像是散发着光芒。
终于他们一同倒在金黄色的沙滩上，看着一望无云的天空，哈哈大笑了起来。
惬意又张扬。
那群杀死了渔萌十次的“生命体”，在最后却给渔萌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一起相互协同，走出了这个沙漠。
训练师A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渔萌。
终于认真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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