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登场·恐惧

引子

世界是一个残破的茧,他明白。

传说中只要划过名为感情的湖,就能到达那个岛屿。

他将不再害怕,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去划过那段时间

他看见身上向外延伸的丝线。

那是他的命运吗,

他不愿去明白。

七根丝线,终会一一断开,

那个束缚着他的东西终将被他脱去,

而他会从那个名为世界的茧中,

飞舞成蝶。

……

他叫什么并不重要。

一些残破的记忆,和印象中千里之外出差的父母,似乎成为他存在的唯一证明。

“你说,会有改变吗?”

他看着自己扭动的影子,阳光之下世界似乎如此宽敞,他和他的影子成为舞台上唯一的演员。

影子里诡异的线条似乎分离出来,向四周延伸,成为他的倒影,“也许呢”

他将头迎着阳光抬起,远方绚烂的晨光下他看见他将去报到的高中,他想象着有一阵风能吹散那束光,吹散那些他早已忘了的东西。

他喜欢风,风能吹散雾气。

他睁开眼,看见远处的矗立的教学楼,他被人流裹挟着前进,逐渐接近那所名声渐起的高中,却找不到当初能立下的誓言,和那里也许发生的,将要发生的。

他走进校门,他告诉自己一切终会改变。

他看见那个湖里的鱼,在水中摇曳,上天又曾赐予了鱼什么?

他穿过人流,他低着头,他看见成群结队的影子从地上穿过他,他闭上眼。

水中会有一场大火吗?

他问自己,他从书包里拿出那个没拆开的面包。

也许会吧,他不知道,他不知为何极度讨厌火。

他望向那条逐渐游向湖心的鱼。

但是湖心不会起火,那里绝对冰冷,无人问津,也就不会有交集和冲突,不会有对错,不会有情感的波纹。

“加油”

他悄悄喊着。

那条孤独的鱼却停滞不前,仿佛凝滞在湖里。

他想起一场火灾,

他回想起那种愤怒的感觉,浑身像燃烧着,无法平静。

他将那个面包带着包装扔了出去,面包落入远方的水里,搅乱了整个湖中的天空,那里的世界成为一片混沌,却又五彩斑斓。

他是一名独自报到的高一新生,他叫什么并不重要,仅此而已。

……

……

今天是距离他初来这个学校的第79天。

他醒过来,看见破碎的天花板墙纸和自己的蚊帐混在一起,室友的呼噜声还在持续着,他翻过身,背靠墙壁。

“嘀.嗒”

厕所的滴水声像某个人的呼吸声,也许下一秒就会终止,也或者继续顽强的持续下去。

厕所的门没关,他看见破碎了一角的镜子,黑暗中他想象着那早已生锈的边角和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模糊的脸,脸上布满锈痕。

他爬下床,他要关上那扇门,因为镜子的反射使他恐惧。他无法克服那种恐惧,没有来由,所以他只好逃避。

窗外的月光展现出诡异的红色,他愣了一下,走到阳台上。

一轮鲜红的明月在空中燃烧着,将云层染成薄纱般的橙雾,远处的山被天空染黑,和无穷远的界限交织在一起,他想象着上面的树交叉的枝条,他想起白天同学奇怪的动作和手势。

风似乎有了痕迹,从远处吹来,将拢杂成一团的事物吹成线条,各种细丝交织在天空中,仿佛是世间万物的命运笼罩着这个世界,那些线条缠绕,扭曲,将这个世界包裹成一个茧,让他感到窒息。

那扇生锈的镜子出现在他眼前,他会碎成几片呢?他问自己,他得不到答案。

周围似乎越来越热,他捂住耳鸣的耳朵。

他闭上眼。

“就那个脸上有疤痕的丑人啊,算了吧,谁管他……”

“那个谁,脸上有..哦对对对,就是你同学,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我要先洗澡,因为我每天都要洗澡,要不然我觉得难受……”

耳鸣声越来愈大,然后戛然而止。

耳边是火焰燃烧的声音,他睁开眼,他站在一栋燃烧的大楼前。

是宿舍起火了吧,他告诉自己。他突然听到奇怪的音乐。

眼前一片光亮。

他被起床铃叫醒了,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他在学校的第80天。

早晨的雾气还弥漫着,他已经不太讨厌雾了。

他讨厌未知,讨厌将要面对的一切,所以他逐渐发现,躲进雾里,尽管只是凝滞着,尽管只是止步不前,他却不再颤抖,雾里是潮湿的,不会起火。

他将用完的扫帚放回原处,看着本应由那个还在床上做梦的肥胖的舍友扔的垃圾,他没有感觉,只是默默的提着出去,奔赴那场早跑的阳光。

有时候他总是想着,这个世界是如此的不公平。

在机关算尽的勾心斗角面前,他的身上似乎缠满了团队利益的丝线,将他织成一个茧,使他无能为力,却气愤不已。

暴力真的是唯一打破规则的方法吗,还是说,他要一直这样,无视他人的态度和行为,逃避在自己善意的世界里?

他会获得救赎吗?

他看着升起的晨光,那是太阳八分钟前的希望,那现在呢?

“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啊你”

那个声音懒散的说着。

“当那束光最后消磨殆尽,你却早已做出了选择啊”

他抬起头,不太明媚的晨光里,他看见那只若隐若现的乌鸦。

……

他终于放弃了记下今天是第几天。

不重要了,他告诉自己。每一天都是崭新的,陈旧的。就像他曾经最喜欢看的晚霞一样,无比漫长,却又转瞬即逝。也许云在哪个角落,天是哪个颜色早已不再重要,他只看得到雾,一片茫茫的大雾。

心情不好的时候***场上跑几圈,有本杂志上是这么说的。

于是他破旧的校服拉着他在余晖中前进,他的双腿酸痛,他感觉到那股无尽的热从他身体里涌出来,又消散开。

他感到窒息,在这个操场上,

在这个校园里,在他的世界里。

于是他拼命奔跑,

只是奔跑。

这让他感到短暂的安全,他的脑子会成为一片混乱,然后他就能忘记那些成群结队的站在对面的脸,那张突然减少金额的饭卡,和那片在他脸上的疤。

“哟,%##也来跑步了”

远处那个声音说,他希望自己想不起来那是谁。

他总是希望,

总是事与愿违。

“长得帅还那么自律,真是羡慕”,旁边那个看不清脸的人说着。

“就是脸上有道疤”

他看着他们都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

他似乎早已不再愤怒,却又不感到怜悯。

这些似乎早已像晚霞边上的的云一般交融着,揉进他的生活。

他不予理会着,他假装着,刻意着,冷漠着。

那片大半张脸的疤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的,

他似乎不太记得了,那是上天赐予他的吗?

上天赐予风自由,赐予火力量,赐予世界春夏秋冬,却给了他一张从此抬不起头的脸。

他看着那些人走向他的书包,他假装没看见。

“有点渴,能喝瓶你的水吗?”

那张脸对着他露出世上最迫切的微笑。

他只是点点头,尽管那瓶水是他刚买的。

他明白,他是一把被困在石中的剑,无比锋利。

他明白,他在滚落,那天他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那天他进入快班,那天他登上山顶,那天他开始坠落。

今天要消去的又会是哪个棱角?

那把名为愤怒的剑又有多久才会从他的喉咙中刺出,将他单调的身影碎成五彩。

他看着那个人熟练的拉开拉链,用左手提着摇摇欲坠的旧书包,然后抽出那瓶目光下橙亮的盛满流光的水。

“他会丢下你的包”。那个他身体里的声音懒散地叙述着。

他祈祷着,他曾对人性抱有最后一束流光。

“你一直无路可退”。那个声音只是慵懒的缠绕着他。

他哀求着,世界是如此虚伪,他看见那只手松开书包的袋子。

于是坠落着,坠落着,

然后书包落在人心一般布满尘土的地上。

他终究还是捏紧了那把很久以前就在他口袋里的美工…。

那一刻他身后的太阳散发出夺目的光芒,他披着流光和风

那一刻迷雾作了他的双眼,碎镜成了他的笑颜。

那一刻他举起手中的美术工具,他看到那个未补上的圆。

他的手穿入那个正在喝水的人的胸口,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纯粹。世界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那个人还是淡定的喝着他的水,身后跑步的同学的声音似乎也渐行渐远。

他感到诡异,他的手带着那件工具浸在了眼前的人里,仿佛那是一团没有温度的液体,散发着淡淡的光芒,让他感到无比寒冷。

那股极寒顺着他的手臂流向他的心脏,抽去延经的一切的温度。

他回过头,无数的荧光在操场上流动着,一个女人模样的光芒撞向他,然后穿过他。

“那是每个人的灵魂”他身体里的声音陈述着。

四周飘起雾,愈来愈浓。

他感到意识逐渐模糊,他看见那只无比清晰的乌鸦环绕着天空,

他在冰冷中安心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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