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烨并州 稷下学宫
月影星稀,黑暗中少年如一鱼儿般跃出湖面,在湖面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复入水中。
玄湖岸边,甲士百余人,黑面黑袍黑甲,手持的长戟深深扎进厚厚的雪中,面甲上恶鬼浮于其上,在黑暗之中愈发恐怖,似乎真的有恶鬼存在一般。
半柱香后,少年上岸,长发湿漉漉披在肩后,人群中一左一右走出两婢女,低头为少年擦干身子,扎好头发,披上黑金色的笼冠大袖衫,袖衫上九条金龙张牙舞爪,在月光照下微微发熠,他轻轻推来想为他系上束腰的婢女,就这么裸露胸膛,缓步而行,直走至玄亭内。
玄亭内,有一老人坐一棋盘前,独执黑子,提手悬于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月光照射下,黑子距北,以黑云压城之势,向南侵蚀,月下黑子杀气腾腾,却不见白子踪影。
忽而,月潜入云中,一阴一阳的变化使照射着月光的棋局潜入黑暗,那一瞬间白棋便如夜明珠般灼灼发光闪耀起来,琉璃般清澈透明,白子如同巨人托城,竭力抗衡奔袭南下的黑子。
老人正是白日送别池诚的老者,稷下学宫三老之一,登顶稷下学宫“棋”“琴”“书”三道,纵横天下一个半甲子的“亚圣”,齐明阳。
“你本不该放走池诚的。”
少年走至齐明阳对面坐下,一手撩起长发,一双黑色的眼睛,盯着老人执棋的手。
“你想让他为你解狼顾棋局吗”齐明阳收起所执黑棋对视少年黑色的瞳孔,问道。
“我其实不太理解,稷下学宫就这么放走了一个百年来最有可能成就儒圣的好苗子,如若他不离开,不出十年,相必齐老就得把亚圣的头衔拱手相让了。”少年答非所问
齐明阳微微一笑,大手扶过棋局,摘下一颗黑色,又添上一颗白子。
“其一,子直去意已决,强行留下,无异于毁他道心,是为人不耻;
其二,如若子直不走,即便此行不去南诏就任士大夫,相必殿下也会带他入宫,本质上依旧踏足庙堂,并无变化,稷下学宫,留不住人,不如放其离去。
其三,子直若入烨王宫,于大烨害多与益,这意味着,大烨的战略计划要因为一个人而发生转变,他或许能在与天元的战争中,甚至与草原部落的交锋中带来极大的收益,然大烨国总要南下取姜的,到时候又该如何,子直必然心知肚明,他全心为未来之敌而效力吗?
其四,仕大烨,而非仕陛下。
其五,子直固然有才,可稷下学宫最不缺的便有才之士了。”
每当一点从齐明阳口中说出,少年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一分。
“但南诏多了个池诚,我大烨少了个池诚”少年手中竟噼里啪啦闪过紫电一缕,暴燥在他手中翻腾跳跃,电光闪烁,齐明阳挽起衣袖,挡了挡刺眼灼目的电光,而在紫电的照耀下,棋局的全貌终是显露出来了,十九横竖的棋盘上黑白两子不断交织,犹如沙场之上千军万马奔腾。
正所谓是
《棋》
棋盘纵横黑白子,十九横竖弈方圆。
提手千军万马过,万里河山指上开。
棋盘样貌全露,二人目光顺势一齐汇聚在棋局之上。
少年指向棋盘“狼顾棋局是烨王宫国子监首辅大家描图,再由兵部尚书领衔的十七位他将军模拟边关布防,最后加之三才观的修道士窥天机推理,耗时三年所做之天下大局,烨王宫学府内的客卿,国子监的祭酒,在挪一子万金封万户的重利下,至今也未有人可挪动一子,为何齐先生仅仅在月出月隐间的一瞥,就能拨弄棋盘间。”
齐明阳轻缕胡须,淡然一笑。
“狼顾之局,由乱国九鹰之首司马顾所提出,意在以棋局警示烨王宫的谋士,要如狼而顾,如狐之狡。”
齐明阳手指按上刚添上的白子,顺棋盘滑动到黑白子的边界交接处。
“自司马顾死后,大烨能真正探究狼顾棋局的,相必也毒师太史常恭一人。”
“太史常恭…”四字一出,少年深深吸入一口冷气,缓缓吐出,一张冰冷阴霾的脸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缓缓念道“太史常恭,乱国九鹰之一,烨王宫的首席谋士,因善用阴谋,毒计,且不择手段,又被称为毒师。”
太史常恭,与司马顾齐名,甚至年长于司马顾,让大烨从复国之战中脱颖而出,吞吴,灭狄,北拒草原,在司马顾病死南姜后真正已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天下,并且让北烨站稳脚跟,立足于天下的第一功臣。
“脱离棋局而洞察秋毫,只有毒师尔”齐明阳说。
“论谋才,我自是远远不如毒师,可我今日能落这一子,只因在下,“入局”而已”
入局二字出口,令少年眉头紧皱,手中闪烁的雷电被握紧拳头的动作熄灭,他复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先生这一子,便是池诚?”
棋盘上,那一颗白子静静伫立,似乎在无声地燃烧,齐明阳没有回答,不可置否地又笑了一下。
“殿下,这步棋,为我所下执,却非为我所下啊”齐明阳笑道
“是天下在下”
二人几乎同时说出。
随即便是一片肃静,少年一手拖住下巴,神色不断变化,齐明阳自始自终只盯着棋盘,都不知对方心中所想。
“有一件事,殿下要想清楚,于北烨有益,不一定是对殿下有益。”
齐明阳挥了挥衣袖,站起身,“殿下若是责怪老夫放走了子直,那老夫再给殿下第二个子直便是。”
少年盯着齐明阳,双目似勾魂电锁
“夜深了,明日,殿下再来学宫吧。”齐明阳笑而不语,一挥衣袖,算是在送客了。
少年眼神极快地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冰冷,很快被他收起,他摆起笑脸道“那改日,再来拜访先生”
说完,少年转身离开,脸色变得阴沉,黑甲士拔戟,等待少年走至最前后,复转身,动作整齐如一将少年护在中心。
“对了,殿下,找到那把剑了吗”
玄亭内,齐明阳的声音清晰无比,如穿林打叶越过甲士层层叠叠的包围,直至男子耳庞,此传音之法,足显其内力之雄厚,
少年束好发冠,脸色阴冷。
此时他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全干了,束好发冠,威严之气尽显。
他无视齐明阳略带调侃的发问,
冷哼一声“第二个池诚,倒是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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