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访客

乔梦诗听见迪哥这样问,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跟我们住上一段时间,”说到这里,迪哥怕乔梦诗误会,又补充说,“不用担心,安吉洛很乖,照看她的工作是由玛吉在做,你只需要做一个尊贵的客人。”

听到后面,乔梦诗勉强笑了笑,她点点头。

“太好了!迪哥,我有朋友一起玩了。”安吉洛很开心,“我就不用嫉妒洛莎了。”

迪哥听到这里爱抚了一下她的头,说:“你才三岁,应该找隔壁的乔治玩。”

“我不喜欢乔治,他幼稚、胆小,我就喜欢乔梦诗,对了,你喜欢我吗?”安吉洛仰着脸问乔梦诗。

“当然喜欢。”乔梦诗郑重地说,虽然心情很沉重,但她不想让眼前这个小女孩失望。

第二天,迪哥驾车把乔梦诗接到他家里。出乎乔梦诗意料的是,迪哥是个农场主。

他们居然住在一个大农场里面。有个很大的草莓园,当然还种植一些果蔬,养了一些鸡、奶牛什么的。

接下来一年的日子里,乔梦诗跟着农场里的工人一起在田间劳作,工作间隙一起吃各人带着的午餐。乔梦诗品尝了许多当地的美食,这些淳朴的工友也非常喜欢请她吃他们自制的美食,就跟东方人怀着对西方人在食用他们餐点后的反应一样的好奇。

闲暇时分,安吉洛也会找乔梦诗跟她去远处探险,跟她抱怨自己爸爸花太多时间陪洛莎的事情,洛莎是迪哥的女朋友。

“昨天爸爸才答应今天陪我出来,可是后来又说洛莎有事需要她。”安吉洛又长大了一岁,依然美得像个小天使,只是更强壮了,说到这里,她像个小大人似的耸耸肩。

“哦,那你爸爸确实不对,答应好的事情怎么能爽约呢!”乔梦诗顺着她的口气说。从一开始,乔梦诗陪着安吉洛的时候,是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强颜欢笑。慢慢地,她发现,当初觉得不能承受的巨痛,竟然在变淡,虽然还没有彻底消失,但有些新的东西在填充着内心,那些痛苦的往事,似乎被挤占了空间。她变得平和而淡定了。

“你也会这样吗?”安吉洛突然问道。

“不知道。”乔梦诗认真想了想回答说,确实,现实中变数太多,谁又能保证每一个承诺都能被兑现?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手上原来戴戒指的位置。

到了晚上,迪哥哄睡安吉洛以后,让玛吉照看着,把乔梦诗约到室外。

农场现在刚刚入秋,绿色还是占据了大多数,秋季的星空也异常闪耀。

迪哥和乔梦诗坐在木椅上,一人端着一杯酒,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这要是在以前,乔梦诗会觉得这样闲聊浪费时间而且没有必要,经过在这里生活的一年多以来,她发现,其实人还是要不停跟别人交流,需要一点像现在的闲暇时间,来让自己的身体跟心理都得到放松。

“安吉洛很喜欢你。”迪哥说道。

“她是个小天使,我也很喜欢她。”响起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乔梦诗笑了。

“所以,我想跟你说一说她的妈妈,把她生出来的那个妈妈。”迪哥有些严肃地说,“她的妈妈,你也认识,她叫秦青。”

虽然自己内心有过一些猜想,但现在被当事人证实,乔梦诗还是有些震惊的。何况,秦青现在已经是非常出色的一位电影明星,她主要是在韩国发展。

“安吉洛知道吗?”

迪哥摇了摇头:“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一点,乔梦诗也赞同,这样离奇的身世,想要接受,还是需要一颗成年的成熟心脏。

“秦青可以随时来看她,这是我们当时的约定。”迪哥接着说。

乔梦诗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安吉洛跟你在一起很幸福。”

“老实说,一年前看到你,我很震惊。”迪哥给乔梦诗一个微笑,“现在的你好多了。”

“多亏了你跟安吉洛。”乔梦诗说的是真心话。

“哦!说这个,不是为了你的感谢。”迪哥故意苦着脸说。

“不过,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想起一年前,乔梦诗很是唏嘘,她把自己的境遇大致跟迪哥说了一下。以为回忆往事会让她痛苦,事实却是,整个过程她都异常冷静。

两个人聊到很晚,直到室外已经不太适合呆下去。

两人各自回房间之前,迪哥递给她一样东西,乔梦诗打开一看——自己的新护照。她有些感动:“迪哥……”

“记住,不是为了感谢!”迪哥说完,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这一天,乔梦诗跟迪哥刚刚从小镇的集市回来。她正忙着帮迪哥把剩余没有卖出的农产品从卡车上卸下,胖胖的玛吉过来说:“乔梦诗,有人找你。”

乔梦诗循着玛吉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住了——进来的人是戚明珠。

乔梦诗把戚明珠带到后院。

“你看起来状态很好。”戚明珠默默打量了她一会儿说。

乔梦诗没有答话,虽然她已经不再仇恨戚明珠,但是对于这个曾经深深伤害过她的人,她还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戚明珠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乔梦诗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文柏需要你,你也依然深爱着他,你迟早会回去的。什么时候?”戚明珠尽量把话说得直白。

短短的一句话,却重逾千斤,乔梦诗想要否认,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时间是个好东西,可以治疗我们的伤。时间也是迷药,一点小小的突发状况就能改变整个事情的走向,尤其是当你以为来日方长的时候,时间却会告诉你这就是结局。诗诗,如果说以前我们之间有太多误会,那我希望从这一刻开始,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让我们都重新开始……”

“误会?!”听到戚明珠轻飘飘地用一句误会,就要尽释前嫌,乔梦诗打断了她的话,“你当时对我所做的一切可以用“误会”两个字解释得清?”

“是,我承认我对你很过份。但你想过没有,当时为什么你只是在顺从,而没有拒绝?”戚明珠问道。

“你真是说得出口!为了推卸你的责任,居然还指责我?”乔梦诗没法保持冷静,“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回避问题所在无助于解决问题。”戚明珠说,“我那样严厉地对你,固然也是希望你能成长起来,坚强起来。但如果你能积极勇敢地对我提出异议,并拒绝按照我说的做,那么事情也不会变得那么糟。”

“你是说我提出反对,你就会停止?”乔梦诗觉得不可思议,“你相信自己说的这句话吗?”

“虽然我不会停止,起码我不会一直加码,我会有所顾忌,不会无视你,无视你的感受。”戚明珠肯定地说,“你对自己的能力缺乏信心,这也是你的问题之一。”

乔梦诗刚要反驳,戚明珠打断了她:“还有你的贪心,你的贪心也让你不能专注。你妄图通过自己的妥协,来换取你丈夫在我这里获取最大的利益。当你不能继续妥协的时候,却还奢望你丈夫的利益不能失去,所以,你开始像一个孩子一样撒泼耍赖,开始离家出走……从这一点上来说,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你,也有责任。”

乔梦诗听到这里,虽然愤怒跟委屈,却居然无力反驳。

戚明珠说完这些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责任划分。当然,我要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以前我不应该那样对你。不过,”

说着,她从LV包里拿出一张医院的化验单,递给乔梦诗。

乔梦诗接过一看,上面患者署名赫然是戚明珠,而诊疗结果……她惊讶极了,呆呆地看着对面脸色明显苍白无力的戚明珠。

“对,你没看错,是癌症。”戚明珠点点头,“所以,当我看到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因为你的离开一蹶不振,始终自暴自弃的时候,我不能再袖手旁观,我来到了这里。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像我跟他爸爸一样,把对彼此的不满跟怨恨带进坟墓。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美丽的世界,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健康、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乔梦诗全身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他还好吗?”乔梦诗说得很艰难。

“不是很好。”戚明珠摇摇头,“知道他为什么不来找你吗?”

“为什么?”乔梦诗用力地交握住自己的双手,好像不这样的话,她随时都会失控。

“这个问题,其实你心里有答案的,对不对?”戚明珠这样说道。

乔梦诗想了想,有些了然地说:“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呵护着我,关心着我……”说到这里,她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试问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心中所爱,能低头多少次?更何况是像他那么骄傲的人?

“这是回国的机票。”戚明珠递过机票的同时说,“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一起回去的,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机票,我自然有我的去处,以后都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啊?!”一席话说得乔梦诗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知道不管时间怎样变迁,那份爱始终浓烈,而且远方的爱人还在,幸福依然垂手可得。忧的是婆婆看来可能……

“不要咒我,我好得很,只是想要多出去外面看看。就这样,我走了。”戚明珠说完,拎着她的包,昂首走出了大门。

云海市。

全景餐厅靠窗位子上坐了个女子,此刻正望向窗外出神,晚霞铺开,把她美好的侧影染成了金色。

于文柏到的时候,看到乔梦诗就这样一个人坐在世界知名的摩天塔顶楼旋转餐厅里。

他慢步走上去,轻轻地说:“等了很久?”

乔梦诗回头,今天的妆容是精心修饰过的,像一个热恋中等待情人的女子,笑容里盛着晚霞:“接下来的几分钟对我来说太重要,多花些时间在上面准备是要的。”

于文柏沉默着坐下。

乔梦诗给等在远处的侍者打了个手势。

“我刚刚问过他们,这些玻璃可以用这把椅子打碎吗,你猜他怎么说的?”乔梦诗把水杯推向自己的丈夫,看着他英俊的脸庞,说。

于文柏轻抿了一口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会,女士,这些玻璃都是防弹玻璃,可以有效抵御很强的外力,包括最大风力17级的台风都没有问题。这是他的回答,我想……”乔梦诗想笑一笑,却突然转过头看向窗外,“如果以前我这样问你,你一定会说,你为什么要用椅子打碎玻璃,对吧?”

于文柏正要说话,侍者递了菜单过来,乔梦诗点了一份肋排,一份美式蛤蜊周打汤。

于文柏跟侍者点好餐,递菜单过去时补充说:“再来一份奶油布丁。”

“你不是讨厌吃甜食吗?”乔梦诗问道。

“那是给你点的,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减肥。”

“哦?”

于文柏看着乔梦诗,今天她穿的是纯白色的露肩小礼服,细长的碎钻耳环直垂到一边露着的小香肩上,仿佛在轻柔抚触着……,他喝了一大口水,转移视线的同时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想要用椅子打碎玻璃?”

“耳朵旁边有一个声音这样告诉我,只要打碎它,“啪”的一声跳下去,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乔梦诗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在描绘着一个梦境。

“什么时候?”于文柏没有看她,握水杯的手却很用力,虽然答案已经是肯定的,奇怪的是,他还是需要亲耳听她说出来,就像一个急切需要大人的保证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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