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一半的时间是昏睡着,一半的时间就被无数个这样的念头包围。”乔梦诗第一次提及医院,语气没有起伏,眼神中透露着温柔,仿佛当时在里面躺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跟你说这些,希望不会让你难受,毕竟能把它说出来,就证明,这些事都已经成为了过去。”乔梦诗看一眼于文柏,补充说。
于文柏点头:“这是好事。”
侍者上菜的时候窗外的晚霞已经消失,全程两个人沉默着用餐,整个餐厅里只有刀叉偶尔碰触红酒杯发出’叮’的响声,轻微的响声,转眼又被寂静吞噬。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看着侍者收走餐具,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后,乔梦诗鼓起勇气对于文柏说,“我明白自己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始终被你呵护着,却……我很后悔,如果还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相信我。”
看着乔梦诗眼里泛起的泪光,于文柏眼睛里闪过一抹痛色:“原谅你?你觉得我有资格吗?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妻子都不信任他的男人,去原谅别人,配吗?”
“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对你不信任,而是……而是不信任我自己,在看到你们的瞬间,我竟然,”乔梦诗长吸一口气,继续说,“我竟然觉得你们更般配!再加上以前的种种……我知道以前的自己太自私,只知道理所当然接受你给的一切,就好像它们都是本来就存在的空气、雨露一样的自然。没有好好去面对自己的内心,直到现在才发现,你对我有多重要……”
“你有没有听过’小公主玩偶’的故事?”于文柏问道。
乔梦诗摇头。
“你应该听一听,非常有趣。”于文柏清了清嗓子说,“从前,有个小公主得到了一个玩偶,因为玩偶是送的,她从不觉得这个玩偶有什么特别。直到有一天,另外一个小女孩看到了这个玩偶,拿过去看了看。小公主看见了,就厌恶地丢弃了这个玩偶。再后来,小公主又哭着要玩偶回到她身边,并说,这是她最最最珍贵的玩偶……”
“不是的,你怎么可能是玩偶?!”乔梦诗又急又气,“我也不是小公主……好吧,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很过份,对你不够信任、也……也没有好好珍惜……今天约你出来说这些,不是为了……”乔梦诗说到这里,又再次鼓足勇气说,“不是为了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只是想告诉你,我内心是怎么想的,如果你还想要听的话。”
“要是我不想听呢?”
“我还是要告诉你,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从那一刻起,到现在,我一直都是深爱着你,没有别人,心里只有你。”乔梦诗不敢看于文柏的眼睛,她涨红着脸把话说完,抓住手边的红酒猛灌了一口。
“哦?!”于文柏淡淡地挑眉,看着眼神开始有些迷离的乔梦诗,“还有呢?”
乔梦诗有些不安地咬了下嘴唇,摇摇头说:“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想跟你在一起……”
“要是我不同意呢?”
“会很伤心吧!我不知道……不知道时间会持续多久,也许会很长,也许很短,不知道……”虽然红酒的量并不多,乔梦诗却觉得有些眩晕。
“你会找个地方,用椅子打碎玻璃跳下去吗?”
乔梦诗有些不能集中精力思考:“他们说这里的玻璃打不碎……”
“你会去找一个玻璃能打碎的地方吗?”
“我……我不要去找一个地方,我我要找我老公……老公……,……你不要拉着我,走开……”乔梦诗无力地推搡着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失败了。
于文柏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妻子,问侍者:“她喝了很多酒?”
“这位女士早就跟我们酒店预定了,还包下了这里,今天她来得很早,一个人喝了很多酒。”金发碧眼的侍者是个机灵人。
于文柏摇摇头把卡递给侍者,老婆买单他付账,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乔梦诗在自己大床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一身休闲服的于文柏正端坐在对面打量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梦诗揉了揉额头,宿醉让人难受。
“不是你把我抢回来的?”
准备下床的乔梦诗吓了一跳:“抢回来你?我?!”
于文柏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点开里面的一个视频,把手机递给乔梦诗。
乔梦诗看着视频里醉酒后胡言乱语的自己,甚至被于文柏送回来睡着后,自己居然还一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不放开……看到这里,乔梦诗的脸红了,她不敢再看下去,放下手机,站了起来。
“又要逃跑?”于文柏深深地看着她。
“别乱说,我没有……”乔梦诗嘴里说着,往卫生间遛,自己现在肯定是蓬头垢面的,得抓紧时间去收拾收拾,顺带避开对面的人,实在是太尴尬了。
于文柏目送着她离开,没再说什么。
乔梦诗回到卧室,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甚至可以说精神焕发。
“你……你刚才说的事……”乔梦诗有些吞吞吐吐。
“你也看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我也很难的,没办法,都已经既成事实了,只好认了。”于文柏说得好像自己受了很大委屈一样,对乔梦诗招招手说,“过来。”
“干、干嘛?”
“当然是商量一下孩子的名字了,第一个起名字尤其要重要,不然以后要被抱怨没有老二、老三好听。”于文柏说得一本正经。
“啊!你乱说什么,什么第一个……哎呀!”乔梦诗佯装生气,顺手丢了个枕头过去。
“小心一点,难说咱们的宝宝现在已经呆在里面了。”于文柏头一偏,接住枕头,看着乔梦诗的肚子说。
乔梦诗脸红得什么似得,心里却泛起丝丝甜蜜。
这时,于文柏走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枚,乔梦诗离开时放置在梳妆台上的结婚戒指。
于文柏拿起戒指,把它戴到乔梦诗手上,说:“答应我,你会一直把它戴在手上,不再取下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于文柏脸色严肃,似乎在等一个承诺。
“我会一直戴着它,不会再把它取下来。”乔梦诗看着于文柏的眼睛,她看到对方的眼睛里似乎有火花闪了一下。想起以往种种,不由得一阵鼻酸,眼泪不听话地从脸庞滑落。
于文柏轻轻搂住她,两人静静地相拥。夕阳的暖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在他们身上,整个房间充满了幸福的气息。
五年以后。
一张保姆车驰行在山路上。
“妈咪,哥哥他欺负我!”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
“才不是,是妹妹捉弄我!”另一个男童的声音响起。
“嘘!这两天妈妈身体不舒服,你俩都要乖一点啊!不要惹妈妈生气,知道吗?不然妈妈对子里的弟弟、妹妹会不高兴的。”保姆安抚着俩兄妹。
乔梦诗抬手抚摸了一下高高隆起的腹部,问司机说:“还有多远?”
最近,于文柏总是早出晚归,有些形迹可疑,问他又不明说。今天,乔梦诗给他公司办公室打电话,新来的助理没有听出她的声音,回答说总经理去了茶园。乔梦诗心血来潮,就把孩子们都带上,去找于文柏。
怀孕以后,乔梦诗情绪总是会有些多变,不免也会多愁善感。虽然医生也说,这主要是因为激素分泌的影响,让她放松就好,她还是会烦躁不安,但有于文柏陪着就会好很多。今天也是一样,她没理由的有些烦闷,听到老公在茶园,就过来了。
司机说安慰说:“太太你放宽心,马上就到了……到了。”现在的太太,在于先生眼里,可是比大熊猫还更宝贵,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惹太太不高兴,砸了自己的金饭碗,离开这么好的、慷慨大方又多金的雇主,还能去哪里找下家?首先,自己正辞职在家准备生二胎的老婆就第一个不会同意。所以司机对乔梦诗说话的时候,比对着于先生还要注意。
外面艳阳高照,房车里吹着空调,倒是舒适宜人。
乔梦诗看向窗外,那里大半面的山上种满了成片的茶树,排列成梯田形状,间或有工人在里面劳作着。
在岩敢教授的主导下,缅北那边的茶园种植已经很成熟了。嘉楠实业的研发团队又开发出独属于国内的新茶树品种,现在两种茶树的销量都非常可观,给嘉楠实业带来巨大的利润,也带给了于文柏“茶叶大王”的美称。
山顶上,露出玻璃屋子的一角。
随着车子平稳前进,一栋西式建筑呈现在大家面前。
茶园。
“唐秘书,黎先生为什么要把茶园装得那么豪华?冬天特意从德国空运最好的红外线发热板回来,夏天要到了,又要开始装最好的中央空调?庄园已经是最好的装修了,茶园那边黎先生只是用来办公,以前他可是从来不讲究这些。”工人甲边干活边说道。
“要你管这么多?!先生装修茶园是为了太太在那里舒服一点,又不花你的钱,要你操心!再啰嗦,小心炒你鱿鱼,快干活去。”唐含是于文柏的新任助理,据公司小道消息,于总经理为了让生怀六甲的太太安心养胎,经理助理都换成了男的,以表忠心。
“于先生那么好不会炒我鱿鱼的。那我去干活了,唐助理。”甲工人笑呵呵地说着,边去干其它活了,这里的主人不单薪酬给的大方,做事也很宽容,工人又怎会不开心?
“于经理,茶园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了。预计下个月太太就可以来了。”唐含边陪着于文柏到处视察装修现场,边说道。
“嗯,这就好。对了,设计师的人选你那边挑选得怎么样了?”于文柏看得很满意。
“哦,这是资料。”唐含把资料递过去后想了想又说,“不过,既然房子是给太太的,我建议,设计师跟相关的设计风格,还是让太太来挑选好。”
“我是想要给她个惊喜。要是她不喜欢,到时候推倒了再建。”于文柏边看资料边解释。
“我担心,以太太的性格,如果建好了,即使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同意再重建了。”唐含说着自己的看法,毕竟于经理很是包容,完全不怕说错话。
“哦,这倒是,那不是委屈她了?还是唐秘书你想得周到。”于文柏沉思着说。
“于总谬赞了。”唐含嘴里这么说,脸上却已经乐不可支了。
“哎,这是实话。当初我说给太太买包、买衣服。是你及时提醒,省得太太因为怀孕,穿不了漂亮衣服、背不了漂亮包包影响心情,影响胎儿的健康。你看,唐助理,现在孩子们身心健康,我这个爸爸也开心……”于文柏说起孩子,脸上的幸福隐藏不住地様开来。
“你当然开心啦!又不要你来怀孩子、生孩子……等着当爹,有什么不好?”乔梦诗说着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于文柏看到妻子跟孩子进来,虽然意外,但非常高兴,蹲下去,对着孩子就是一阵亲热。
“当然是来看你了。”乔梦诗看看四周说,“这是怎么回事?”
最会见机行事的唐含,赶紧送上一把稳当的高脚椅子,让乔梦诗坐下。接着又跟保姆一起把孩子带离现场,顺带把正在施工的工人也暂时遣散,给两个人来了个临时清场。
“这是给你装修的,你不是喜欢这里的环境吗?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度个假。你来了正好,这里有些设计师的作品资料,你看看想要谁来设计,后续让唐含安排。”于文柏刚把资料递到乔梦诗手里,视频电话的声音响了,原来是远在仙本那疗养的戚明珠来电了。
现在的创世集团已经全权交给职业经理人在打理,戚明珠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但她已经习惯了周游世界,不太理会公司内部的事务。反而是常常要跟自己的两个宝贝孙子视频通话。
“妈。”视频电话接通,乔梦诗对着镜头里明显气色很好的戚明珠叫了一声。
戚明珠看到乔梦诗就更高兴了,在电话里问道:“两个小人人呢?”
老话说隔辈亲,戚明珠三天两头打电话,就一心只想多看看两个小孙子,听他们软软糯糯地叫几声奶奶。当然了,虽然人在海外,给两个小家伙的礼物可是从来没有断过。而且还跟乔梦诗的爸妈变着方儿的竞赛,看谁送的礼物最得两个小宝贝的欢心,让乔梦诗夫妇苦笑不得。
于文柏正要说什么,旁边的乔梦诗突然捂住肚子:“老公,我肚子疼!”
这一下,不单于文柏慌了,连电话里的戚明珠都跟着慌了,但她毕竟是家里经验老道的长辈,连忙对于文柏说:“这是要生了,快!打电话叫车。我先挂了,你照顾好诗诗,一会儿给我个电话。”
于文柏手忙脚乱地扶住不停喊疼的老婆,也忘了打电话,冲着门外大喊:“唐含!太太要生了,快快快!”
刹时,助理没来,涌进来一群刚刚正在外面休息的工人,大家有忙着帮于先生扶太太去保姆车上的,也有出门找唐助理的,虽然乱着,却每个人脸上都喜笑颜开——于先生又要得子了,大家又要有大红包拿了!
一时间,整个茶园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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