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诅咒更像是不甘的泄愤之语,说完后更显颓丧衰败。
归息忍不住掩面一笑,笑声与玉质双响铃铛碰撞声重叠,清脆悦耳。
“呵呵,风君呀风君,你真是太心善了。”
“十殿阎罗,上千种刑罚,就算不让害你的人都尝一遍,也可以挑一些更有意思的啊。”
“比如那碓磨肉酱地狱,哦,应该说是热恼大地狱,将魂魄押入其中,受地狱四面烈火炙烤,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投入十三小地狱,这就更有意思了。或将魂魄缚在刑柱之上,使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割舌穿腮。或令囚魂顶石蹲跪,不可直立,地狱岩浆流动于下,令囚魂身负巨荷也要耐不住起身,行刑的恶鬼夜叉便使厉叉狠戳,直将囚魂戳成马蜂窝,最后被岩浆烤成灰,又复生,如此往复,岂不痛快!”
“还有……”
“够了!”碧儿大喊一声,眼红如血,喘着粗气,身子忍不住的哆嗦。
如果说风君的诅咒只是苍白无力的话语,那么归息的描述,就好似真有那么一副可怖的地狱图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碧儿仿佛已经听到了囚魂的凄厉哀嚎,见到了狰狞的恶鬼夜叉高举刑具。
这到底是什么人!她究竟想干什么!
风君原本听的直发愣,被碧儿的喊声惊醒后,只觉自己满腔恨意都好像消散了一些,她的眉眼带上了笑,开口道:“息娘来看我,真是让我舒服多了。只是不知,你找我究竟为何事?”
“我只是单纯来看看你,毕竟,你是我的第一个顾客啊。”
归息看了一眼苏环,苏环了然,退到了门外。
风君见状虽不知她要说什么,却也跟着命令碧儿出去。
碧儿心不甘道:“姐姐,这人古怪无礼,我还是陪着你吧。”
风君冷笑,“不必,你不陪我,我还更好些。”
“姐姐……”
“出去!”
碧儿脚步跺的犹如跳鼓上舞,不忿的走出门外,还回头恶狠狠的白了归息一眼,也不掩上房门。
待苏环关门之后,房内只剩归息与风君。
风君正要听她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眼神停在床边的半空中,仿佛在注视什么。
“你……在看什么?”
归息轻摇罗扇,淡然开口道:“没什么,只是看见只小飞虫,我盯着小飞虫不要轻举妄动四处乱飞,乖乖待着。”
飞虫?风君望了眼角落没有烟气的香炉,不由得惨然笑道:“让你见笑了,想来,是我快死了,她们连熏香都不舍得给我用了。”
归息摇头轻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半月前,那时候你的生命力茂盛的犹如盛开的牡丹,那样美丽灿烂。可惜,你的花期,比真花还要短暂……”
风君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回忆自己从前的模样。
“息娘,你知道嘛,我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了。”
“我不想看见自己的这幅模样,更不想看见我眼中无穷无尽的恨意,但最重要的是,每当我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都很想要立刻毁灭这个愚蠢到极点的我!”
“我曾经愚蠢的以为身处此地,需要提防三样东西,脂粉毒,情怨苦,带下症。”
“可没想到,我遗漏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心!”
“人心真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女子滚下热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砸落在厚被的缎面之上,顷刻间,就湿了一大片。
……
门外的碧儿心浮气躁,她偷眼多次看向苏环,见苏环好像木偶一样没有动作,实在没忍住,悄声问道:“欸,你有没有听见房内的声音?我怎么什么都没听见啊?”
门隔不隔音她还不知道吗?按理说,里面的人哪怕咳嗽一声,门外起码也能依稀听见点,怎么她在外面待了这么久,没有听见里面传出任何动静呢?
真是古怪,太古怪了。
苏环没答话,依旧如同木偶一般站着,似乎出神的在想些什么。
又被无视了,碧儿气的恨不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房内,归息走到了床边,素手轻轻抚了下几乎晕死过去的风君的额头,几丝死气被拂走。
她轻声安抚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顾及我。”
风君想要露出个温柔感激的笑容,却又想起自己此刻的鬼样子,怕吓到人,收起了笑意,开口道:“我想你也知道,我之前为什么隐瞒的原因。到我毒入骨髓的时候,却更不能说了,我怕牵连到你身上。”
“不过现在想来,你非常人,再加上美娘的性子,恐怕只会待你如座上宾,那我开不开口,都没有顾虑了。”
“谢谢你,息娘。”
归息轻轻的抚上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话音落下,风君只觉眼皮沉重,浓浓睡意袭来。
“好了,她已听不见什么,不恶判官,到你我二人叙旧的时候了。”
归息坐回了桌边,笑着望向了床边一大团阴气。
阴气里走出一个黑衣判官,头戴高帽,身形鬼魅魁梧,神情肃穆又阴森。
黑衣判官垂手行礼道:“不敢,下官不过阎罗王殿中小小判官,如何配与太山王叙旧。”
归息啧了一声,摇头道:“不恶呀~你可真是迂腐。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怎么你就没学学你家主君,他与我亲厚非常,你是他最得力的属下,自然与我也是亲厚,如何不能叙旧呢?”
黑衣判官的黑脸更黑了,怎么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呢!可他也不敢辩驳。
归息捂嘴,歉然道:“你看我,在人间待久了,见到鬼都不会说鬼话了,哎呀呀,你可千万见谅啊。”
黑衣判官又行了一礼,忙道不敢。
归息又道:“你不会把我的失言告诉你家主君吧?”
“不敢。”
“别呀,你还是敢吧,反正虱子多了不愁痒,我也不是第一次说其余几殿的坏话了,怎么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厚此薄彼也不是这么用的啊!黑衣判官深感头痛,不想再与她废话,恭敬的问道:“不知此人与太山王有何干系,倘若需要引渡,下官便回去禀告,以免误了太山王的事情。”
归息神情夸张,呀了一声,“你居然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对我在人间的行止都事无巨细的了解呐。”
黑衣判官给生生噎住,动了动嘴,一时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对,只好闭而不回,又提醒道:“太山王真会顽笑。此女阳寿尽于今日子时一刻,还请太山王莫要为难下官。”
归息闻言又作出一副小女儿娇横之态,蛮横道:“偏要为难!你都要为难我了,难道我还不能为难你吗?”
黑衣判官皱眉,道:“下官不敢。”
“呵,我看你敢的很啊。你方才都听见我与她的谈话了,自然就该知道,我已经默允了她两日。再则,我在人间行走,本就诸多不便,今日我来看过她,前脚走,她后脚就死了,还是中毒而死,莫不是你想看我堂堂太山殿阎王在人间受审吗?”
黑衣判官望着归息骤然冷凝的面容,听着这毫无语气起伏的质问,忍不住额头冷汗,这这这这了半天。
归息站起身,冷然放下话来,“别这了,允她两日,不要让我为了这种小事去找你家主君,否则,大家都会很难看。”
黑衣判官不敢再多言,低头称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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